第91章 第 91 章
第91章 下午一点半。 方泞昏昏沉沉地坐在车里, 人跟机器当机一般，手中还拿着半个老面馒头。老实说，没什么太多胃口, 在酒店门口的早餐店喝了半碗绿豆粥就饱了。 上车时，硬被塞了一个热乎乎的馒头。 他咬了两口就觉得腮帮子好酸。晚上积极主动卖力过头果然不是件好事。 现在他只想躺平，不，躺平明显会痛，是只想趴着, 闭眼，睡觉。 过了热闹的市区，再往前开三四公里便能到岛城综合医院。 封允辙开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闭目养神的方泞。晚上玩得有些过火, 现在让他不住的后悔。 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一次性把人透支干净。 他一阵心痛，恨不得找个营养师和大厨过来给方泞疯狂补补，要不去医院输个液，又或者去周毓推荐的中医馆吃点补品。 十字路口闪动着黄灯，封允辙减速之后轻柔地踩下刹车。 车子徐徐停在人行道前。 趁着红绿灯, 封允辙瞥了一眼方泞, 看着方泞一脸憔悴，眼下淡淡青黑，额头上闪着晶莹的细汗。 “泞哥，你还好吧？”封允辙侧脸关心问道。
一路上方泞闭着眼也不知道, 耳中像堵了一团棉花，头晕乎乎的感觉周围一切都不太真切, 直到封允辙伏在耳边柔声响起, 还以为到了疗养院, 迷迷糊糊半睁开眼。 阳光烫着车顶，薄荷绿艰难地吐着冷气。 封允辙见他脸色苍白，怕是晕车，将车窗偷偷开了一条缝，一阵阵热浪带着空间扭曲的效果，争先恐后钻入原本就不怎么凉爽的车里。 身下的皮座椅已经被汗水浸湿，方泞敛敛神，晚上的运动消耗大，倒也不至于太柔弱。 就是感觉玉露膏完全融化，和汗水黏在一起，莫名开始发痒。 好想抓，好想再上一次药。 不是说好四个小时一次。 方泞脑子里无比渴望玉露膏的清凉感，还有粗糙的指腹摩擦带来的愉悦。 上药的触感涌现，和痛痒的感觉一起，在感官无限放大。 方泞轻轻靠在封允辙的肩膀，心里盘算着见过护工就回去睡觉。 “马上就到了。”红灯变绿，前面人行道人潮褪去，封允辙小心发动车。 方泞又看了一眼深情款款的蓝眼睛，心里充满了安慰，应了一声又闭上眼。 再睁眼时方泞发现已经进了疗养院大门，封允辙运气不错在草坪附近找了个停车位。 还未到无休时间，疗养院里人来人往，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来，戴好。”方泞还没回过神，一个口罩挂在脸上。 “我不用了……”他掀掀眼皮，眼前的封允辙已经全副武装地戴好帽子口罩墨镜。 “听说最近医院里得夏季感冒的多。“封允辙笑眯眯说道。 其实一是怕方泞因疲劳引起抵抗力下降，二是脸色有些难看，拿口罩遮掩一下。 方泞看了一眼反光镜里自己无神的双眸，疗养院和医院不少人认识他，知道的他是来探病，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是来看病。 不自觉默默拉紧了口罩。 路上联系过了老王和护士小莲，说是下午就到。 疗养院的员工都认识方泞，即使戴着口罩也立刻能认出来。一路上频频打着打招呼。 二楼病房安静。 路过时方泞想起来酒吧洗手间的罗玉，特意瞥了一眼隔壁病房。 大门紧闭着，里面似乎没有人。 走到门口，正巧开门。 一个有点胖的中年妇女拿着垃圾袋站在门口，见到方泞他们楞了一秒。后面老王连忙过来。 “就是这位，新来的。”老王手里还拿着抹布，看得出他们刚刚用了餐。 妇女手中的垃圾袋是透明彩色塑料，里面还隐约可见果皮和食物残渣。 方泞上下打量了一番中年妇女。长相普通，穿着朴素，甚至有点木讷，见到人也不闻不问。 妇女就呆呆地杵在门口，身材矮胖，挡住了大半张门。 老王把人一把拉开，让出门口的位置，方泞才进了门。 方泞皱皱眉，看向床那边，外公已经躺下，呼吸均匀地在打着细细的鼾。 老王给妇女使了个眼神，妇女才拎着垃圾袋低着头走出门，继续倒垃圾的行为。 公共垃圾桶就在安全通道后面，但方泞一般嘱咐老王餐厨垃圾丢到一楼后面的分类垃圾桶。 方泞看在眼里，取下口罩，强打起精神，坐到沙发那边，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小莲的姨妈看上去不知道哪里有些怪怪的。 封允辙也取下闷热的伪装，他坐到方泞身边，贴近低声问方泞：“那个阿姨怎么了？” 还在擦桌子的老王放下抹布，用洗手液洗了个手。又从饮水机底下拿出一次性塑料杯，给方泞和封允辙倒了两杯清水过来。 饮水机发出‘咕噜’的气泡声，在安静的午后房间里格外响亮。 老王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老人，睡得正香，小声说道：“上午八点就来了。人挺老实的，做事也利索，就是不爱说话。” 方泞点头，内向的人他也见过不少，现在不是有个词叫‘社交恐惧症’吗。只要为人老实正派，做事稳当就行。 方泞说道：“这个阿姨是医院老年科护士的亲戚，多教一下阿姨疗养院这边的事，多个帮手好做事，阿姨大概会工作几个月吧，我也不确定，看看具体情况。” 请多久还真不好说，跟小莲谈好的是三个月。 方泞心里还在盘算着卖掉白鹭公馆的事，如果能顺利卖掉的话，立刻带着外公出国走人。 只要有了钱，多好的医院都会有。 虽然有些不太义道，但走时老王和新护工也会得到合理的补偿。 老王并不知道方泞的打算，只是点头老实回答：“肯定肯定。只是我和陈老都是男的，多了个女人有点不方便。” 方泞愣了愣，他没有考虑过这一层问题。 请的是二十四小时陪护。一般来说，病房大，开个陪床就够了。 现在陪床要翻倍，方泞扫视了病房一圈，其实这房间很大，开五张陪床都没有问题。 难道还要去外面专门给陪护租个房或者开个宾馆？ 那请双陪护的意义何在？ 方泞目光最终落在老王身上。 想不到老王会有这种顾虑。老王有媳妇，都五十岁了。 这里是开放式病房，每天医生护士要过来巡视查房很多次，为什么还在计较男女问题？ 方泞考虑清楚，不慌不忙说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先住着吧，陪床我会叫护士送过来。你说的问题我会考虑的。” 老王一时语塞。 这时小莲姨妈一声不吭地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方泞只是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方泞还没有具体问问情况，小莲姨妈径直走到饮水机那边，隐到角落里埋头看手机。 方泞蹙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 小莲姨妈的情况，他打算回头再问小莲。 外面阳光灿烂，灼热的太阳光照耀着窗口的树叶，高悬天际的云朵缓缓漂浮。 疗养院的午后一如既往地平和又安静。 方泞喝了半杯水，浮起一些困意。 他想起了刚刚路过的隔壁病房，于是又问道：“你知道隔壁，最近怎么样？” 忽然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奇怪，换了问法，改口道：“隔壁这两天没有过来给奇怪的东西吧？” 老王摇头：“没有没有，这两天隔壁罗先生的弟弟都没回来，他腿上打着石膏，还让我帮忙去下面带饭。” 陪护工资里并不包括伙食费，但是在疗养院和外公一起吃饭，支付的费用方泞是默许的。 然而老王不喜欢疗养院清淡又稀烂的饭菜，会去隔壁医院的食堂打饭 老王见方泞没有说话，面色也不好看，尬笑道：“如果不同意，我也可以拒绝。” “没事。”方泞挥挥手，他也不至于这么小气，给病友行个方便而已。 “别让不认识的人进来。”方泞顿了顿说道，“每天外公接触过除医护人员和老病友以外的人，报告给我。” 老王连忙点头，回答：“明白明白。” 封允辙坐着有些无聊，玩着手机一边听方泞和老王聊天，心思早就飞到了楼下的花园里。 午后阳光正好，海风吹得树叶瑟瑟作响，树上间断的传出蝉鸣声，提醒着夏天的正式到来。 封允辙又想起了那个午后大雨的凉亭，站在高处看到蔚蓝的大海的绝妙地方，还能巧遇美人。 甜蜜回忆慢慢涌现出来。 他起身走到窗边，掀开一点点窗帘，透过镀金的浓郁绿色，望着楼下的花园。 这边该问都问过了，老王恭恭敬敬地给空了的杯子里又倒满了水。而小莲姨妈跟隐身了一般和阴影融为一体。 方泞看向窗口的封允辙，出神地看着远处，那方向是他们相遇的凉亭。 窗外风声阵阵，夹杂着树枝扑簌簌摇动的声音，是他喜欢的午后。 “要不要走走？” 方泞感觉休息够了，身上的汗也干得差不多，想想马上开车回去睡觉，不如走走活动一下。 “好啊。”封允辙的蓝眼睛明亮起来，他很想重温凉亭的相遇。 交代了老王几句，方泞拉着封允辙绕到后花园里。 今天阳光灿烂，云层稀薄，碧空万里。看来是不会有午后阵雨。 后花园里无人乘凉，阳光穿过树木在石子路上只留下一些斑斑驳驳。两人手牵着手穿过茂密的小树林。脚下灌木丛生，封允辙走在前，小心看着脚下，引导着方泞。 拐了个弯，凉亭便露出一角，花篱笆上点缀着不知名的小花。 凉亭尽情沐浴在炽热的阳光中都快扭曲变形，只在正中投下一小块阴影。 封允辙上前摸了一把，滚热烫手。 又默默拉着方泞回到花篱笆旁的大树下。 “好热。”方泞的脸上带着潮热。他有点后悔在这个点到凉亭这边来，出了一身热汗，额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眼眸中也含着雾气。 一束强光透过树枝缝隙，笔直投射方泞的头上，顺着乌黑的额发和精致的眼睫，还有绯红的脸颊垂下来，如一道圣光镀在方泞身上。 封允辙伸出手挡住那束光线。空气中似乎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白色物体在飞舞，就好像梦幻中的森林一样。 精灵吗？ 封允辙低头看了一眼方泞，想起了上一次在这里巧遇到了误入人间的精灵。 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而现在精灵就拥在了他怀里。 封允辙如一团火一样，方泞没有避开，而是贴近了些，这团火纯粹而让人安心，哪怕被会灼伤。 树荫下温度稍低，但热风一阵阵扑过来。方泞双目有些失神，汗水浸湿他的后背，他感觉自己的甚至要化成一滩水。 远处的浮云山连绵起伏。 封允辙想起了那个关于神女的传说。他双眼迷离，或许方泞对于他来说就是那山中神女。 只属于他的神女。 他低头吻住了那温软的嘴唇。方泞已经在疲劳和炎热中，什么也无法思考，尽情享受着炽热的亲吻。 “太热了，我们回去吧。” 亲吻也不能带来凉爽，方泞汗流浃背，吻只能让身体更加火热。 只不过待了十分钟，像过了一个夏天那么漫长。 封允辙笑笑，搂住方泞的肩膀，顺着上次躲雨的小道往回走。 转了两个弯还没走几步，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方泞拉住封允辙，站在原地。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枝叶在轻微晃动，一截小腿露在灌木丛外面，脚趾蜷缩还隐隐能看到挂在足尖的黑色织物。 方泞转过身，打算走另外一条路。 后来传来一声娇媚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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