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日本东京
十一月的东京是个矛盾的存在。即便时令已然入冬却不够冷，天总是在下雨而不是雪。
“上次下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大约五十年前吧。”
“唉，真怀念那个时候啊。”
埃莫伊戴着一顶黑色的针织帽站在两个女人身后，沉默地听着她们的谈话。传送带上的行李经过安检机一件件转过来。当熟悉的红色行李箱出现时，她挤身走过去将它搬了下来。但并未急着离开，而是拖着拉杆走到机场的角落掏出手机开机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她警觉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才继续说。
“不过我想还不需要借用你的力量。瞄准了的话，可要一发命中哟……卡尔瓦多斯。”
得到满意答复后埃莫伊收起手机走出了机场大门。下过雨的夜晚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即便不少停在门口等候的车子都开了车灯，但车牌号还是很难看的真切。埃莫伊边走边搜寻着熟悉的车牌。终于她看到了组织派给约翰的轿车，于是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你谁啊？上错车了吧？”约翰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吓了一跳。
埃莫伊撕下面具露出她本来的面容调侃道，“几个月不见连我都忘了。可真是薄情啊。”
约翰看到她没有欣喜。有的只是掺杂着愤怒的抱怨和不满。
“你疯了！谁让你私自取下窃听器和定位器的！”
埃莫伊淡然地掏出烟盒，“哦，你知道了？”
“boss派人问过我了，你的行为是否是我的授意。”
“你怎么回答的？”她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我跟boss发了誓，说这只是暂时的。等你的身体稳定一段时间后会再安回去。”
埃莫伊动作一顿。她看向约翰的眼神变得晦暗，但后者并未注意，还在大倒苦水。
“我替你背了锅，苦艾酒。记住，只有这一次。”
“真不知道你还有如此人性的一面。我还以为你会是第一个检举揭发我的人呢。”埃莫伊说着故意靠近他吐出一口烟。没想到约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捏的紧紧的。
“听着！苦艾酒，”他咬牙切齿低吼道，“你的手术只能由我来做！如果再有下次，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埃莫伊从没见过他发狠的模样，着实愣了一下。随即反手将烟头按在他的手背上。约翰一吃疼，松了手。
“不如先考虑一下我会不会废了你的手。”
她重新戴好面具，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半个小时后埃莫伊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旁边公交车站台的柱子上写着：米花町2丁目。
工藤宅位于路端，是一座气派的欧式豪宅，非常好认。无需谁的指引，埃莫伊就一个人摸了过去。她在铁门前停下脚步。虽然大门上了锁，但并不会成为阻碍。她先是假装好奇的路人徘徊了一会，见四处无人立刻掏出一个发卡，对着锁眼捅进去扭了几下锁便开了。她快速闪身走进宅院，再次落下锁。
宅子的门把手上布满灰尘，屋外杂草丛生，看样子已经荒废有一段时间了。埃莫伊迟疑了一下——显然她不想留下太明显的痕迹。于是
绕到屋后。那里有一扇狭小的窗户。她卸下窗框上钉死的木条，缩着身子跳了进去。
漆黑的屋子里满是浮尘，呛的人嗓子痒痒的。埃莫伊咳嗽了几声。她把行李箱从窗口拽进来，掏出手电筒照明。她此前从未来过工藤宅，但却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因为她很感兴趣曾经的挚友过着怎样的生活。
不过地面的积灰太多。埃莫伊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到处乱逛比较好。而且从她所处的房间大小和摆设来看，这是个客厅。地面铺了红色的地毯，沙发靠窗摆放，旁边的墙壁上挂着飞镖。
埃莫伊看了一眼手机：5:23。她打算做点什么消磨时间。客厅里的飞镖就成了她唯一的消遣。
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四张照片：穿着校服的黑发女孩，扎着领结低头沉思的男孩，表情冷漠的白大褂女孩以及戴着眼镜露出虚伪微笑的男人。每一张都做了标记，分别是angel，coolguy，sherry和devil。
埃莫伊抽出标有sherry和devil的两张，捏起它们的一角一并钉在镖盘中央，又拿起另一支飞镖退后几步。然后，在几乎没有亮光的房间里，她凭借着直觉将飞镖抛掷出去。
“啪”的一声，似乎是飞镖钉在了镖盘上。埃莫伊走过去查看情况。当她看到自己刚刚抛出的飞镖穿透了两张照片的中心时，不禁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她取下男人笑得虚伪的那张揉成一团，掏出打火机点燃，直到照片化为灰烬。又把另一张拍在玻璃上。窗户正对面是阿笠博士的家。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住在里面。
［差不多也该收到我从美国寄来的邀请函了吧……雪莉。我很期待你看到苦艾酒这个署名时大惊失色的样子。］
突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开门声，匆匆将照片藏进袖子，掏出抢一步步朝声音处走去。黑暗中，一个人影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她握紧了手里的枪，猫着腰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来人的背后，以她最快的速度将枪抵在那人的脑袋上。
“不许动。”
那人身子一僵，然后缓慢地举起了双手。
“可这里是我的家啊……”
听到久违而熟悉的声音，埃莫伊感到莫名的不真实。她强压下心中的喜悦与激动，继续用男性低沉的嗓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工藤有希子。”
埃莫伊笑了一下，放下枪。有希子转过身来，她又恢复了一张扑克脸。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家里？”
“我是fbi探员。你的儿子江户川柯南有危险，我接到命令来保护他。”
有希子果然被唬住了。她有些紧张地询问是否还有其他人也知道柯南的真实身份。埃莫伊斟酌了一下，摇摇头。
“江户川和我的上级有过直接接触，太过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哎，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有希子抱怨道。
这时埃莫伊手机突然闪了一下。来电显示：约翰。
有希子看她犹豫着迟迟不肯接电话的模样，立刻识趣地提出要去厨房泡杯咖啡。她走后埃莫伊这才接起电话。
“什么事？长话短说，我在执行任务。”
“现在已经快7点了，你该回来抽血了。”
“我今晚有事回不去。”埃莫伊说完就挂了电话，顺便将手机静音。
不一会有希子回来了。她打开客厅的灯，将两杯咖啡放在茶几上。
“家里太久没人住了，都没什么能拿来招待你的。也不知道这个咖啡合不合你的口味。”
望着她期待的眼神，埃莫伊盛情难却，只好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味道不错。”她点点头，继续保持自己的冷漠人设。
有希子露出了笑容。
“我以前有个朋友就超级爱喝这个牌子的咖啡。诶呀，想想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现在你已经见到了。
埃莫伊在心里说。她盯着杯子里的咖啡，想起两人一同学习易容术的时光不免有些感伤。
这时门铃声响起，埃莫伊下意识把手伸向腰间的枪。但有希子似乎早已料到会有人拜访。
“您先休息着，我去去就回。”有希子说着朝大门走去。很快她领回来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看模样有十七八岁，操着一口大阪的方言。埃莫伊不知道男孩的全名，但有希子称呼他为平次。
“这位是前来保护柯南的fbi探员，别打扰他，我们上楼弄吧。”
“好。”平次点点头，好奇地看了埃莫伊一眼跟着有希子上了楼。
埃莫伊盯着两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她暂时还不明白他们搞的是哪出。不过她相信自己很快就会知道。于是埃莫伊熄了灯，一边悠闲地喝着自己钟爱的咖啡一边远眺对面的住宅观察情况。就这样，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有希子和平次走了下来。只不过这个平次长着一张工藤新一的脸。埃莫伊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脸部和头发的衔接处。那里处理的非常自然，很难看出面具的存在。
有希子的技术不错埃莫伊是承认的，但她认为如果是自己来的话肯定会把面具的边缘隐藏的更好。眼下，为了不让两人起疑心，她不得不表现出一副惊诧的模样。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有希子略带歉意地说道，“很惊讶吧？是不是很难看出这孩子是平次？”
“完全猜不到，女士。”
“看不出来这就好。”有希子心情颇好，她绕着平次转了两圈，还开心地掏出手机给他拍照。平次被迫摆出不同的姿势，一脸生无可恋。突然他喊了声“工藤”，埃莫伊和有希子立刻看向窗外。柯南正朝工藤宅走来。
“快关灯！我去拿点东西。”有希子急忙跑了出去。埃莫伊走去关了灯，客厅里再度陷入黑暗。她和平次并肩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几分钟后，门口传来“啊”的一声。紧接着是有希子咯咯的笑声。沙发上的两人立刻起身前去查看情况。只见柯南的衣服湿了一大片，脸上还挂着水珠，正用衣袖擦着镜片。
“吓唬我好玩吗？”他重新戴上眼镜，表情无奈极了。
“开个玩笑嘛。”有希子手持水枪笑的一脸灿烂。
“好久没见了，快给我亲亲。”说着就搂住柯南拽进怀里揉他的脑袋。
“哈哈工藤你也有今天。”平次幸灾乐祸，掏出手机对着他拍。柯南好不容易挣脱了有希子的怀抱，冲平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再然后，他看到了不苟言笑的埃莫伊。
“啊，这位是来保证你安全的fbi探员，他叫、呃……”有希子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位探员的名字。
“没关系，我们见过面。”柯南伸手和埃莫伊握了握。后者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她知道我的身份和住址，今晚肯定会来找我。”柯南的语气变得严肃。
埃莫伊不确定他的意思，但还是凭借着直觉问他是否需要自己陪在身边。
因为她和有希子还有平次一起出现，这大大降低了柯南的戒心。他不仅没有防着她，反倒是将她当成自己人，希望她可以给予一些帮助。
“我一个人可以应付的。”柯南说，“这里就拜托你了。你就待在这儿，确保没人进入对面的房子就行。”
“好。”埃莫伊只吐出一个字，没有多问。她不想表现出好奇。因为只有塑造出一个单纯为了完成上级指派任务的探员形象才能更好地麻痹所谓的敌人。
“来吧妈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柯南对有希子说。
两人上了楼。平次也跟了上去。
埃莫伊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来自约翰的未接电话：37，来自约翰的短信：29。她突然心生一计，主动给约翰打去了电话。
在约翰口吐芬芳之前她抢先问道，“你认识灰原哀对吧？”
“没错。那又怎样？”他的语气很冲。但埃莫伊丝毫不在意。
“帮我把她从家里带出来，我就把血给你。”
“你要一个发烧生病的小孩做什么？”
“我闲得无聊想杀个人。”
约翰一听这话立刻变得谨慎起来。
“事先说好，我可不会动手。”
“放心，你只管带来，不会脏了你的手。”
“那就这样说定了。待会诊所见。”
埃莫伊满意地挂断了电话。她的判断是正确的。柯南果然化妆成了灰原哀的模样。看样子，他是要靠自己引出苦艾酒。
想到这儿，埃莫伊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真是个可爱又调皮的孩子呢。
但柯南不会知道眼前面若冰霜的探员就是他等待已久的苦艾酒。此刻他还在照镜子。
“或许戴上口罩会更像。”柯南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只露出眼睛。若不是埃莫伊就站在这里，她也很难发现破绽。
准备工作结束后柯南以灰原哀的模样回了阿笠博士家。有希子和平次也没多待，他们前去参加幽灵船的宴会。工藤宅里就只剩埃莫伊一个人了。
她靠在窗边，点上一支烟，注视着对面房子的情况。烟快抽完的时候，房子前空荡的街道上驶来了一辆轿车。但并非约翰开的那辆。
难不成他临时换了车子？
埃莫伊在心里嘀咕。然而下一秒，车子的主人推开车门走了出来——是朱蒂！
埃莫伊向前倾斜起身子，死死地盯着她的动向。朱蒂先是四处看看才走到门口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朱蒂弯下腰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说话。再然后，门开了，她笑着牵起装扮成灰原哀的柯南的手将他带到了自己车上。
埃莫伊也笑了。她真的没想到柯南费劲心思部署的计划会被朱蒂无心打破。她兴奋地吹了声口哨，再次检查了一下弹匣朝对面出发了。
可惜还没走出工藤宅就接到了约翰的电话。他显得有些慌张。
“我来晚了一步，灰原哀被朱蒂接走了。”
“愣着干嘛？跟上去啊！”埃莫伊关了手机，低声骂了一句“废物”翻出栅栏。
她来到门前，和朱蒂一样按响了门铃。然而这一次无人响应。但她并不气馁——她坚信真的灰原哀就在里面。否则柯南也不会那么紧张是否有人靠近住宅。
埃莫伊又敲了敲门，仍没人前来。于是她再次轻车熟入从后院的窗户潜入。房子的构造不如工藤宅的繁琐，埃莫伊小心翼翼地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人。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了。
她想着，端起枪轻手轻脚推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
灰原哀睡的并不安稳。她的梦充满了压抑而黏稠的黑色。
这是梦，我得快点醒来。
于是她睁开眼，猝不及防地，入目是苦艾酒的脸。笑着望着她，手里还拿着她的杯子。周身飘浮的压迫感使她清晰地意识到这并非梦。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喜欢我送你的茶杯吗？猫咪和你这个叛徒可一点都不配呢。”埃莫伊一松手，杯子掉落在地上成了碎片。在一堆碎片中隐约露出一个黑色的东西。
她没给灰原哀说话的机会，而是掏出□□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删掉你所有的研究资料我可以饶你一命。”
“你直接杀了我吧。”
或许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灰原哀反倒没那么怕她了。
埃莫伊嗤笑一声。
“一枪解决掉你真是便宜了你。我会慢慢折磨你……直到你在痛苦中死去。”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或许只有我死了我身边人的生活才能重归平静。”
埃莫伊摇摇头，“我本可以留你一命的。然而你执迷不悟，走上和你父母相悖的道路。雪莉，不要再研究返老还童的毒药了。”
“我已经不……”
“你把工藤家的孩子当成实验品，还故意接近他像观察猴子一样戏弄他。你还敢说自己没有？”
“我没有！”灰原哀突然爆发。
“我是因为组织害死了我姐姐才逃离组织的！我是做错了事，但我已经受到了惩罚，这就够了吧！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面部由于激动而泛起红色。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就在刚刚，她竟然对着那个可怕的女人大吼大叫。
气氛一瞬间凝固了。地下室里只能听见灰原哀急促的喘息声。
沉默良久，埃莫伊缓缓开口。
“明美死了？怎么回事？”
“你竟然不知道？”灰原哀再度吃了一惊。她警惕地看着埃莫伊，似乎是在判断这话有几分真实。但埃莫伊所表现出的凝重、困惑和震惊不像是在演戏。
灰原哀斟酌一番说道，“姐姐她想带我脱离组织过正常人的生活。组织答应了，但有一个条件，要她从银行里抢劫十亿日元。那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但是姐姐做到了。她很厉害是吧？”
她弯起嘴角。片刻，神情又变得落寞。
“然而组织背弃信义，事成之后杀害了她。我反抗未果被关了起来。我服下了自己研发出的atpx4869
想要自杀，却因副作用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灰原哀自嘲地笑笑，“到头来，我才是自食恶果的那一个啊。”
“你现在在研究什么”
“我害死了很多人。也有少数像工藤一样的幸存者。我看得出他活的很痛苦。我只是快点研制出解药，让他回归正常的生活。固然我罪孽深重，但我希望自己可以尽力弥补犯下的错……即便这是不可能的。”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你最好祈祷自己所言句句属实。如果被我发现你在骗我，你会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埃莫伊用枪托猛击她的后颈。后者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晕了过去。
“晚安，雪莉。”她给灰原哀盖好被子，蹲下身捡起碎片里的黑色圆形窃听器走出了房子。
埃莫伊来到空荡荡的街道上，感到一阵后怕。幸好自己习惯了独来独往一个人执行任务，否则雪莉早就葬生于他人之手，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宫野明美的事了。
她的手机又响了。依旧是约翰打来的。
“又怎么了？”埃莫伊不耐烦地问。
“朱蒂正用枪指着我。她想要见你。”约翰的声音夹杂着颤音。埃莫伊完全可以想象出他的狼狈样。
她笑着问，“我要是不去呢？”
“开什么玩笑？她会杀了我的！”
“地点，告诉我。”
“港口码头，你快点过来！要是你不来，我可饶不了你——”
“好了，知道了。”埃莫伊打断他的话。
偏偏这时头又开始疼了。她用力捶了一下脑袋，撬了路边的一辆摩托车，强打精神向码头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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