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闲语（一）

夏日午后，阳光浓烈静谧得落在院子里，此时，暮瑶刚洗完头，坐在院里的摇椅上，云瑛梳着头。

        “瑶儿，你吃的饭都长在头发上了，又多又黑真好，就是身体太瘦了。”

        “瘦挺好的呀，像玉儿那样有些胖，就不好看了。”

        “你吃胖点才不容易生病。”

        “知道啦娘，我偷偷跟你讲，玉儿有喜欢的人了，你猜喜欢的是谁。”

        “让我猜猜，你们私塾里面的男孩，我就认识帆儿和重阳两个，莫不成是”

        “是哥哦，玉儿每次看见哥都会脸红，哥还以为她在生病呢。”

        “哈哈，帆儿大概要过几年才会懂这些，那你有喜欢的人呢？”

        “我没有，想要好好识字，长大了去外面。”

        “出去也是好事，不过女孩子离开家，是要吃很多苦的。以后选人的时候一定要选对你好，肯对你付出的人，这样的人不会差。”

        “我知道，你看惠姨就很苦，感觉人这一生都会有很多苦。就像现在在私塾读书也很辛苦，只有我和玉儿两个女生，他们总是看不起我们两个了，起哄说这山里的女孩读书识字，到最后还不是要嫁人。所以我在很努力得学，比过他们。”

        “看不起？玉儿怎么样了，读书这个事，你不要太过要强，你比他们都小。娘和爹都要忙地里的事，白日里顾不到你们。”

        “放心了，哥都在替我们出头了。娘，你说人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就说他衣服有时候怎么破了。人生这个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努力去做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只说明你和这个东西在这个时间点上是没有缘分的。”

        “啊，人这一生会这么惨吗？”

        “这不是惨，努力始终是好事。只是很难说，怎么才能得到。怎么做才能活得好，这些问题太大了，我需要好好想想再给你说。瑶儿，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长大能像娘那样，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

        “别多想，人生都是一步步走的，待你到娘这个年纪，没准要比娘厉害。有目标也是好事，不要急着得到，以后辛苦的事会很多。让我看，现在就该好好玩，情感也好，想做的也好，人在年少时没有发生什么事，那才算遗憾呢。”

        “哇，好棒。娘以前也很爱玩么？”

        “娘从小被你外公一手带大，跟着他闯南走北的。虽是玩，但也挺辛苦得。没有走寻常女子那样的路，安安静静得学女红，知书达理的。你外公要赚钱又要养我，两头顾不来，总是说，你要像个男孩子一样坚强，把我当个男孩来养。所以啊，娘年少时性情大大咧咧的，谁骂我，我就骂回去。”

        “好厉害，下回他们欺负我和玉儿，我也要骂回去。”

        “就该这么做，你哥能帮你出头，但是你自己软弱，别人不能一直都护你很周全。”

        “我知道。”

        院外，门“吱”得响了一声。

        “爹，你回来了。”

        “瑶儿，你怎么在家，没在学堂，已经申时了。”

        暮瑶慌忙从摇椅上起来，“已经这么晚了吗，我先走了。”

        “喝茶吗，山远。”

        “哎，今天好热，刚摘的黄瓜洗洗吧，你和瑶儿在闲聊什么呢，都忘了上学。”

        “聊他们学堂的事，哈哈，山远，玉儿喜欢我们家帆儿呢。”

        “山远你说，如果帆儿问你，人可以通过努力去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吗，你会怎么回答。”

        “有点难，你怎么说的。”

        “我就直言直语得说了，命里有时终须有那些”

        “话不能这样说。他们还小呢，这些我们懂就行。”

        “要是帆儿问，我肯定会说，好好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暮瑶不同，我不想她长大离我太远，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始终会操心很多啊，这个世界有多样的恶，人生，也并非只有努力这么一件事。她倘若真相信努力会有结果，这日后的日子，未免太过辛苦些。”

        “哎，我也一样啊，要是纨儿还在，我也会很舍不得她离开家。但你也不要这么悲观嘛，孩子日后要做什么，还是让他们自己选择的好。”

        “我知道，说来纨儿性子和帆儿暮瑶都不同。纨儿要是还在肯定会天天欺负他们两个的。”

        “哈哈这是真的，纨儿被我们宠坏了，娇气、脾气又大，他们两个肯定是不敢惹纨儿发火的，不过纨儿内心也善，估计只会欺负帆儿一个人。”

        “你说，纨儿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纨儿啊，比这两人都聪明，会选一些轻松的路子走。也许是嫁到好一些的人家里去，她长大的日子是会过得好一些，能少操些心。只不过她又有自己的想法，也不会走一条寻常路的。这么想，纨儿其实和暮瑶还挺像，两个人都有自己执着的东西在。只不过暮瑶心实一些，纨儿取巧些。”

        “是啊，要是暮瑶能更像纨儿一些就好，我就不操那么多心了。帆儿总是为别人想的多，将来会是个好丈夫。就是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也离开我们，和暮瑶一样，去外面的世界。”

        “暮瑶的事，我认真想想，再去跟她说吧。至于帆儿，我倒希望将来日后他离开这里。他以前也像纨儿一样，没吃过什么苦头。这些年在凉州，性情也变得隐忍了，我不希望他就此安于普通的生活了。”

        “帆儿这些年是变了好多，对他总是有很多亏欠”

        吴帆蹲在院外心乱如麻，看暮瑶一直没来学堂，慌忙下山回家，没想到只有父母在院中闲聊这些。哎，将来，将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只愁自己的现在。自己好像喜欢上了暮瑶？他知道这不符合姜道长说的纲常伦理，他害怕待在学堂，可他知道，并不是真正的兄妹。

        什么是喜欢，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想念、生气、担心。自己内心便是如此。吴帆叹气，她这是跑哪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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