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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柳棉松开后,没有反抗吱声,像条死鱼躺在床上。

        贺毅自言自语:"尹狗那东西全名叫尹青剑,听说他原本是想当个青衣执剑的侠客才为自己取了这么个破名字。现在却当了个大丞相,正一品的大贪官,老狐狸一只难对付。"

        他拨了拨柳棉的头发,拭着他的泪痕:"那有个儿子尹浩,是礼部尚书,孙子尹云,前些年拿了个武状元,现在也是中将。"

        贺毅怕柳棉对朝里的事不熟悉,又贴心补了句:"反正那家狗贼但没个好人,不仅家里都是大官,半个朝里都是他的人。还有尹湘湘那个女人,也不是个好货色。孤现在面上还要和他们装着合好,等孤掌了实权,就先拿他们家开刀。"

        贺毅见他没动,眼珠子还张得,就是死沉沉,没了昔日那些灵活,他继续说下去:"小锦玉,你说,这世道还好不好?"

        "那些说书人是不是收了他银子才天天歌诵狗皇帝是明君是贤帝……可是若他真的是明君贤帝,孤更不想输他。"

        柳棉从方才的话里听出些东西,孤贺应当是十分讨厌当今天子,但他们不是同胞亲兄弟吗?

        柳棉心思不在这,也没细想。别怪他,目不识丁的人想法要渺小得多。无非是今夜的饭菜,明天温饱,下一年的所居之处罢了。

        贺毅说了不少,第一次想问小东西的事:"那你呢?"

        柳棉目光空洞,软下声线说起一个故事:"以前有座大院子,里面有一只驴子。牠每日在草棚下拉石磨,只能喝凉水吃发霉的干草。牠主人若是一见他做功太慢,便拿鞭子打它抽它。

        "驴子不愿呆在那一小坪草棚,它想做只乌飞出外头看看。但它没有翅膀,早被卖到府里便跑不出府。它认命了。"

        "后来,它想当只牛,能在一亩田里行走干活,踩泥土,嗅花香,吃上田间野草,就是太阳再猛自己再累也愿意。可惜老牛怕它抢了自己工作,自己会主人被宰,就先告状驴子干活没力气,总是偷懒不做事。主人又把驴子带回来拉石磨,还打了他一顿。"

        "又后来,驴子遇上主人极宠爱的那只猫,那只猫说自己能夜间捕老鼠的本领一顶一,可以教驴子。驴子心里大喜,半夜潜去。但那一夜,猫干了坏事反而去冤枉了驴子,主人也不愿听驴子解释,差点要了驴子的命。之后,驴子的石磨更加重了,每日都被主人打骂。

        "最后,驴子遇上了只大狗。大狗初时对驴子很好,给他吃喝,夜里守他身旁不让他捱冻,说给驴子一个家。但后来,驴子发现那大狗是条大狼,目的是吃喝他的血肉。

        "王爷,奴才就是那只驴子,你教奴才该怎么做?"

        柳棉在贺毅前没说过这样多的话,也难得贺毅没有打断。毕竟现在两人每次见都是不欢而散的。

        "驴子生下来便是驴子,那是注定一辈子的事。"贺毅抱着他,反问:"驴子努力一世也不会长一只翅膀,有牛的力气,捉老鼠的本领。"

        "狼要他,他永远无法逃躲。"

        贺毅知道那话里的暗示,试着找出自认为最合理的答案:"驴子一辈子只会被锁在草棚,就算没有狼,主人也始早会要他的命。"

        柳棉呜嗯,心里很明白,但那人说出来后,一切更是豁然开朗。

        贺毅轻声:"若驴子想离开这座院子,狼可以带他出去。狼的土地里没有石磨,没有鞭子。你在楚府的卖身契在孤手中。两年,很划算的。"

        "谢谢王爷的解答。"柳棉终于认清了这人,也认命了。只有在交易面前,才用划算。

        他又不是女子,计较这点事没什么用。

        贺毅抱着他,多久了,这人终是没反抗他的拥抱和亲密。贺毅熬不过近日的失眠,他好不容易睡过去。

        他刚好梦到,驴子跟着狼回家,狼正想开口,露出尖牙不知是想说话,还是张嘴咬住驴子。

        他没等到答案,就被秦国河嘈醒了。那人几乎想把他屋门拍碎一样,但他又不敢进,直能不断在大骂。

        贺毅很累,他不愿和秦国河耗时间,正想开口让人滚。可是解围的却是柳棉。柳棉穿正一身衣服,把门打开,故作轻松跟秦太医说道:"没事没事,我跟王爷和好了。"

        两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柳棉又笑道:"没伤,就……就有些不好意思。"

        柳棉语气好像回复到楚雨烟一事之前。想来也是,自己何必做妖做怪,小姐现在无事,自己用不着赌气惹一身伤回来。

        别说两年,贺毅喜欢二十年也好,两日也好,自己也根本没有权力说一个不字。

        他试着表现得轻松些,把秦国河和金宝二人打发后,柳棉坐在床上,笑嘻嘻答道:"他们就是爱操心。"

        贺毅把他抱在怀里,细细亲吻。

        柳棉眼里一冷,又很快收起,亲了回去。贺毅一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茫,但很快又被忽略,继续低头亲吻。

        蝼蚁尚且偷生,他想要的家没了。贺毅可以装□□惜宠爱他,他又为何不可以为自己选条好走的路,享受别一样的生活。

        这些日子,好像在柳棉的乖顺曲从中,被无声淡去。

        那王爷也没再找那小倌小霖儿,反小霖儿自来熟总找柳棉说话。金宝心里也一扫阴霾,觉得自己主儿又受宠,被箬竹教训时也不再抱怨。

        秦国河那日便对他态度颇为奇怪,偶尔会有那种想一探究竟的表神,但一直忙着检覆手上的药方,没再多问。

        柳棉现在不会主动抢下人的活,去挑水斩柴。他只是奇奇怪怪说了句:"我想学点别的。"

        柳棉觉得以前的他只会浣衣挑水这些粗活,最初为喜欢那人愿做尽一切力所能及的事。

        之后,是天真,天真以为自己能跟那人赌一局,用那自己唯一仅仅会做的那些,任何下人奴才也会做的那些去赌。最后他不做了,就像狼说他的领地里没有石磨一样。

        反正只会拉石磨的驴子从没进过他的心。他就为了两口饭,现在能学做饭,为什么不去把握。

        "我想学点别的,要是以后出府就开一个小吃摊。"柳棉笑了笑,告诉自己还有希望。

        他不去把所有事都抢过来,每日都会去梁叔的厨房打下手,拜师学艺。他想要学门手艺,让自己变得有点不同。他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狼,一定不再做一只只会拉磨的驴子。

        梁大铭对于柳棉的转变没说一句,他不是柳棉,评论不了。他确实喜欢这个看着比鸡还弱,但事际上比牛还颈硬的小矮子。给粒糖能把人卖了,有时对上他又像老鼠拉龟一样难搞。

        有一次,柳棉想帮厨房的水缸挑满水,黄子却争着做。倒不是柳棉有怨言,而是黄子说:"你要是不想王爷责罚我跟师傅,你就别动那些。"

        柳棉知道,现在自己在别人眼中又变了半个主子,但柳棉仍很清楚自己依然还是王爷的奴才。他低头不语在厨房里帮着梁叔切菜打下手。

        梁大铭知道这事后,私下把黄子大骂了一顿。之后这种事谁也没再提起。

        王爷近日日里忙碌,有时夜里常宿书房,偶尔会夜访锦玉阁,做些喜欢的事情便走。两人也回复了之前一夜一个玉佩的默契,柳棉本来不想再理这些"渡夜费"一样的赏锡,但看着一堆玉石又觉不安心,又拿出衣柜里的小账薄,头头尾尾数了几遍填上上正的数。

        那日之后,贺毅确实对自己温柔了许多,没再要命地弄他。

        只是贺毅没再换着法子让他喊相公。

        而他也没再给贺毅主动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贺毅最近几次也只是草草泄过,便没折腾他。

        他看出这小东西看自己的眼里没再闪着光,冷冷的早把自己从喜欢的人里剔了出来。柳棉对谁也好,只是不再对自己笑了。

        贺毅来锦玉阁的次数也渐渐少了,也不再尽兴。

        这夜,贺毅喝过酒,回府后便直接到了锦玉阁,身上酒气很重,但柳棉还是嗅出不属于对方的胭脂水粉味儿。不像是小姐那种温婉清香,也没有小霖儿那种故意做作香得发呛的强烈。柳棉直觉是属于青楼花酒女子的味道。

        他以为自己面对贺毅可以波澜不惊,但其实心底还是会发酸。特别今夜,贺毅靠近自己时,他内里翻江倒海。

        贺毅□□到达后,偶尔会跟他说几句。多半是说些江湖趣事,民间传说。

        这次,他说的是白蛇传的故事。那是他家乡盛传的故事,不少人都耳熟能详,但柳棉只知个大概,这还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听到一个头尾。

        金易镇上的说书先生一般坐在大榕树下讲戏,柳棉只能趁偶尔外出拿货时偷偷听一段。偏偏那些说书先生坏得很,喜欢把故事最精的地方断着,吊着你明日继续来听。

        "那蛇妖真可怜。"柳棉听后短评价。故事的背景是他家乡,他想起江南,还有他娘,心里忧愁想哭的情绪上来,又不想让躺在身边的人知道。

        "要提防江南水漫金山那种事,又要花大笔银子。修河改道已是难事,竟然还难不过银子。"贺毅莫名一句,让柳棉觉得扫兴。明明是凄美的爱情故事,怎么又变了些死板正经的国事。

        柳棉觉得贺毅这人很古怪,想说正事找个不识字的,之后才发现,他就贪自己不识字才好……什么也不懂,什么也做不了。哪怕有些他听出了贺毅语句中对当今圣上满满的不屑,说出去也做不了什么,最后又只会被安上污蔑皇家大臣的罪名。

        贺毅看似很苦恼:"小锦玉,你说军部的二十万白银子,是尹狗贪去好,还是孤贪去好?"

        柳棉不像箬竹,他只知道那人心中必然有个答案,不管他人怎说也不会改变,挖苦着:"自然是王爷您贪去好。"

        贺毅似乎很满意,又问:"为什么?"

        柳棉在黑暗里白了他一眼,觉得这么明显的顺势讨好,他还真装作不懂:"您拿了金银子,可以养奴才啊。"

        贺毅轻笑,黑暗中嗯了一声。

        柳棉怔怔看着空中那对玉风铃,又听那人一直在笑,最后只低声说了句:"可孤最讨厌贪得无厌的人了。"

        柳棉没应他,装作自己睡着了。

        只是今夜里,他发现那人身上莫名出些了小伤口。说大不大,看着有些痛。初时以为是不小心嗑伤切伤,之后数量越来越多时才觉得不对劲。而且那些伤口都在衣物之内,平日旁人看不着,不脱衣,又怎能伤及那些部位。手臂﹑胸膛﹑小腿﹑大腿……

        柳棉闭眼装作没发现,不敢多问。

        那刻,他们真的变远变陌生了。

        贺毅对自己好时真的是极好,但下秒又好像对自己恨之入骨。

        特别在这夜深人静的夜里,他发现两人压根儿就不是同一个世界。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没那福气吃得太好,记惦这种贵人。

        贺毅像一个穿着最锦华煌丽衣服的看客,他像戏台上浓妆丰墨的丑角。他们的悲喜不是相通的,谁也不清楚哪个是真正的对方。

        最终,王爷也亲口说他厌了。

        自己这个混两口饭的人还能说什么。

        从白蛇传里,他隐隐理解了自己的真心。

        好像里面的爱情,正因为永远不会有人爱那毫无保存义无反顾,所以才美丽。也只因为太过美好,才注定是悲剧。许仙死了,白娘子被镇压在雷峯塔下,青蛇咒诅西湖,杀了法海,但之后西湖水枯,她也没家了。(白蛇故事结局重多,作者只拿了个悲剧色情较重的改了一点,贴合剧情,哈哈)

        窗外挂着五十七块玉佩,加上床头上一对玉风铃,是个残缺的数字。

        如果一年少了一天,就不是一年,如果一生少了一天,也便不是一生。

        是因为最初的残缺,所以才会格外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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