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十九章剪红缝翠，万象更新（二）

即使现在的家里一点都不暖和，阮萝仍旧忙到了很晚。她当时在陆阿姨家里只是学着师母那样对陆阿姨一说，但真正剪裁规划起三条裤子来，陆阿姨买的布料当真是非常吃紧的。

        阮萝猜想，陆阿姨买的时候，肯定也想过要是不够，裤腿短一些不要紧的，只要裤腰和□□合适就行了。但她接了这个活，要是不把裤子做合适，陆阿姨定然要挑她的错。若第一单生意做不出名堂来，她在十泉里肯定就没有以后了。本来就瞧着她年龄小，不信任她的能力呢。

        不过，这点困难她还是可以克服的。靳师傅是行业里的技术标兵，拿手的绝活就是“快，准、省”。快指的是手上功夫快，有的工人剪裁一件市面上常见版型的衬衫需要十几分钟，甚至三十多分钟，靳师傅则只需要六七分钟；准则是下剪精准，在保证快速度的前提下，靳师傅剪裁的尺寸误差是全厂最小的；省说的就是节省布料了，剪裁制作同一版型尺寸的衣服，靳师傅是省出布料最多的。

        阮萝跟着师父苦学苦练了这么久，虽然还远赶不上师父的技术和速度，可师父的这三样绝活，她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她不仅把答应的裤子做好了，还把另外两条裤子也剪裁出来了。要是陆阿姨真的变卦不让她做另外两条裤子，那心里也得念她一份好。说不准哪时与人闲话时会带出她这份好来，指不定就有人找她做衣服来了。

        她心里惦记着美事，没等到人叫就起来了。哥哥和奶奶也是刚起床不久，她穿好棉袄棉裤，着急的连袜子都没去找，蹬上棉鞋，给家里招呼一声，就抱住裤子和面料跑出了家门。

        今天不是正礼拜，她也没有问陆阿姨今天上不上班。要是赶不上在早晨把裤子交给陆阿姨，只能中午或晚上给她了。那时候，可就显不出她做得又快又好的能耐了。

        陆阿姨还在做饭，见有人砰砰地敲门，就指使小儿子跑腿打开门，却见到了一个白花花的雪人。阮萝出门前，已在飘雪花，脑袋和肩膀上都落了一层白雪，像是风尘仆仆，远道而来。

        陆阿姨没想到阮萝会这么早就把裤子送过来，心里有点惊奇又有点怀疑地接过裤子，里外翻看了一遍，心想这小姑娘还真有点本事，比她自己下手做不知要好多少倍，简直看不出来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做的。

        她拉住小儿子让小儿子试裤子的时候，特意看了看锁边，问阮萝：“你家里还有锁边机哪？”

        阮萝摇摇头：“没有，这是手工锁的边。”

        陆阿姨心想，这和机器锁的一模一样呢。嘴上却说道：“小姑娘，你这手艺跟老师傅差远了。我们家小孩爸爸的裤子是凤凰街那个老裁缝做的，那手工跟买的现成裤子一模一样。小孩子裤子可以随便做一做，剩下两条裤子差不多是大人的裤子了，我还真有点不放心你的手艺呢。”

        阮萝见识过那个老裁缝的手艺，知道这话有代那个老裁缝吹嘘的成分。她知道自己的手艺虽说不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但绝不像陆阿姨讲的这样差。她因为心里对赚这笔钱没有十分的把握，从进门就在端详着陆阿姨的表情，陆阿姨说话时眉眼是带笑的。她便不知道陆阿姨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是真的不想让她赚这笔钱，还是又想压价？

        她到底年纪小，气沉不住，带了点情绪跟陆阿姨讲：“陆阿姨，另外两条裤子我帮您裁好了，您要是觉得我的手艺不好，您另外找人做吧。这条裤子我瞧着正合适，也不用赔您的布料了。同时，这条裤子的钱，我也不收您的了。”

        她扭头就想走，陆阿姨连忙抓住她手腕，笑着说：“你这孩子怎么还生气了，人家老裁缝做了快一辈子的衣服了，你才多大，要是被你比下去了，人家一辈子不白干了？”

        阮萝说：“我知道我年纪小，手艺比不过老师傅，可我也没按老师傅的手艺收您钱呀。您要是想要老师傅那种手艺，您就多花点钱，可以去找我师父，我师父的手艺可是比凤凰街那个老师傅还要好呢。”

        陆阿姨嘴上的便宜没占上，又怕阮萝年纪小，真的把她惹恼了，她小孩脾气上来，还真敢撂挑子不干了。于是把隔壁女人想找人做假领子的事情提前讲了出来哄阮萝，她原想着等阮萝把三条裤子都给她做好以后，再告诉阮萝的。怕阮萝先去忙假领子了，耽误做裤子的速度。

        阮萝果真给哄住了，她高高兴兴地拿了剩下的几片布料离开了陆阿姨家。因为陆阿姨说等她把裤子都做完以后，陆阿姨带着她去隔壁阿姨那里，好叫那个阿姨放心地把做假领子的活交给她，不然她一个小姑娘贸然上门去，人家肯定不放心她的手艺。

        她回到家，刚好饭也做好了，捧上热腾腾的饭碗暖着手，她才想起来自己没穿袜子，一双脚像光着踩在雪地里似的，冰凉而麻木。方奶奶把照相的事情告诉了她，除全家福以外，每人还要照一张单独的。方浔和阮萝觉得奶奶这一次让全家人去照相，是认定了阮萝必须去西安，于是两人都没有很高兴的样子。方奶奶的单独照，就算是遗照了，她没有明说，表情却有点凝重。

        明明是好不容易才去一次照相馆，一家人没有一个是由衷高兴的。

        不过，另外一件事情的进展还是挺让阮萝高兴的。她没曾想到，临春节了，还能有很大的收获。

        去给陆阿姨送裤子那天，她特意带了那本画着许多假领子设计图的册子，把陆阿姨也惊讶了一下。市面上的假领子多是男女同款式的，而阮萝画册子上有很多种样式，兼有女性所需要的温柔与俏丽，很适合日常穿戴。以前大家是欣赏不来阮萝设计的那些款式的，现在到处都有一种万象更新的气息，很多女性的口味和喜好也跟着变化了，觉得男女同款式的那种假领子太过于正式和严肃。当天，光陆阿姨所在那条巷子，阮萝就接了三个做假领子的活。

        一个介绍一个，陆续其他巷子也有找上阮萝的。仅十泉里接的这些活，已够阮萝忙活到春节后了。不过，阮萝也不敢去外边的街道揽活，接十泉里的活，还可以有个帮街坊们的理由，否则的话，她很可能又会给人抓走。

        因为陆阿姨等于是帮她拉来了三单活，她就免费帮陆阿姨做了三条裤子。陆阿姨也没有白占她的便宜，觉得她小孩子有些话不好跟大人讲，替她跟后来人讲明白了。萝萝这可不算是搞个体搞小裁缝铺，替你们干活，你们总不能让别人倒贴钱买线、买机油吧？所以，她收的那点钱都是以买线买缝纫机机油的名义收的。到时候即使被街道人保组知道了，她也有理由脱身。

        其实，她起初不敢一下子接这么多活的。还是陆阿姨鼓励她，大家都是街坊，没人会为了几毛钱去告发她的。她赚一点小钱，又能贴补家用，又能帮街坊们的忙，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么。

        阮萝虽然觉得陆阿姨说的在理，但也没敢把实情告诉奶奶。哥哥那边，也是代她瞒着奶奶的。只告诉奶奶说，街坊们都觉得她手艺可以，请她帮一下忙。现在学校放假，她整天在师父家里帮师父干活，还不如在自己家里帮街坊们干活。

        方奶奶非常替她高兴，想她终于有很多布料可以练一练手艺了，而且她给街坊邻里帮些小忙，也算是帮方浔积攒了一些邻里情分。方奶奶不仅没有说她什么，还提点她，既然街坊们信任她，她可一定要好好地给街坊们做。

        不过，事情几天后就败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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