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顾邑舟回到家，习惯性的朝卧室看了一眼，见卧室里一片黑暗，脸上没什么表情。
有些习惯，不是说改就改的。
他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嫌弃的表情。
洗完澡出来，拿过手机一看，才九点半，顾邑舟打开电视，半躺在沙发上，随便找了部电影。电影放了什么，他不知道，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电影已经快完了。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晚上十一点，桌子上放了一本《百年孤独》，魏时延很喜欢这本书，经常捧着这本书看，他也跟着看了好几遍。
顾邑舟盯着书发呆，突然手机响了，铃声划破黑夜，带来了一丝生气。
拿过手机一看，“妈”。
顾邑舟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休息了吗？”顾妈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顾邑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随即想到要是魏时延看见自己这样，估计又会生气了。
“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顾母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回过神，摩挲着手中的书，“马上睡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等会儿就睡了，”顾妈说，“你明天回家吗？”
“不加班就回来，加班就不回了。”他实话实说。
顾妈沉默了一会儿，“早点休息吧，好好工作。”
顾邑舟有些意外，最后还是说了一句“好。”
第二天，顾邑舟起的很早，到医院的时候，先去病房看了病人，检查情况。
他刚检查完情况，就在门口碰见了实习生许静。
“顾主任，你怎么早啊，这些事留着我来就好。”许静有些恐慌的说道。
“都一样，”顾邑舟说着往办公室走，许静亦趋亦步的跟在身后。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许静，“你忙自己的事，有事儿再叫你。”
许静点了点头，没再跟着他。
顾邑舟当晚没能回家，临近过年，医院也拼命的挤入春节的队伍。他从手术台出来还没来得及吃口饭就又回到手术台了。
庆阳二院是全市最好的外科医院，顾邑舟在二院待了两年，两年下来经历了无数场手术，迅速的成长着，他对病人也很负责，很快便升了副主任，成了二院胃肠外科的一把刀。
等他从医院出来，已经凌晨一点了。这时街上萧条，顾邑舟慢慢的开车，并不着急回家。
顾邑舟回顾家已经是十天后了。
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桌子等着自己的父母，顾邑舟往桌子一看，全是自己最爱吃的。
“赶紧洗手吃饭吧。”顾母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顾邑舟的位置上。
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默。
“你跟那小子散了吗？”顾父表情严肃，看起来很不高兴。
顾邑舟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当初为了他家都不要了，”顾父的语气满是嘲讽，准备继续说下去，被顾母踩了一脚，他看了看顾母，终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顾邑舟没说话，说不出“都过去了”这样的话，只能选择沉默。
当初他为了魏时延跟顾父闹了矛盾，父子之间有一年没说过一句话。有些事，时刻提醒着那些想要遗忘的人。
“你过两天是不是又要忙起来了？”顾母换了一个话题，“你们医院也真是，过年反倒是最忙的时候。”
“就忙这一阵儿。”顾邑舟知道父母的意思，“忙完就回来。”
吃完饭后，顾邑舟还是回自己的住处了，对此顾父脸色一下子就降下来了。
夜晚，正是欲望嚣张的时候。
江渝看着眼前不停给自己灌酒的人，有些无奈，只是默默的抽着烟。
“你今年回家吗？”云泽喝的没劲，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问道。
江渝抽烟的手一顿，不过也就一瞬间，他没回答，反问了云泽，“你回吗？”
“不回，”云泽回答的决绝，从沙发上坐起来，靠在江渝身上，“江总，你回吗？”
“嗯，”江渝的声音很小，很快埋入各种灯光下，他的神情没什么变化。
“什么时候回来？”云泽又问。
“初三。”江渝一支烟抽完，又点了一支。
“你烟瘾越来越大了，”云泽跟着点了一根烟，吐了一口才又说道，“吸烟有害健康。”
江渝眯着眼看着舞池。
转眼之间，已经是除夕了。
江渝是除夕那天回的老家，到家的时候江林也就是江爸正在涮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洗肉了。
江渝也就看了一眼，转身上楼，遇到了正下楼的妹妹江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了一句。
“昨天。”江眠回答的简单也没有继续说话的样子。
“你们忙完了就下来干活。”江爸在楼下吼了一声。
“我先下去了。”江眠说完便下楼了。
江渝回到卧室，一张床，一个衣架，一张书桌，简单的根本不像一间是卧室。他来到窗前，拉开窗帘，让日光照进卧室，屋里终于有了一点温度。
他从裤兜里摸了一支烟出来含在嘴里，只是摸了许久没找到打火机。他来到书桌前，随处翻了翻，找到了一个打火机，又来到了窗前，抽了两支烟后，他才慢慢下楼。
江眠在淘米，江爸在洗肉，江渝此刻应该去炒菜的，可他没有动，只是在客厅坐着，打开了电视。
江眠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始终停留在电视上，江眠坐在了他旁边，两人中间还可以坐两个人那种距离。
电视里正放着去年的春节节目，可那喜庆的节目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这个家。
江爸刚从厨房出来，江渝就进厨房了，他熟练的起锅倒油。
厨房外，江爸与江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其实是江爸在问，江眠简洁的应着。
“工作怎么样？”江爸问。
“还行。”江眠盯着电视看，没给江爸一个眼神。
“那些学生应该很调皮吧，”江爸没在意这些，“刚上一年级，什么都不懂。”
“六七岁的孩子，该懂得都懂了。”江眠眼神从电视上移开，瞥了江爸一眼。
江爸欲言又止，最后换了一个话题，“什么时候走？”
“初二。”江眠说。
“最近疫情防控很严。”江爸的意思明显，只是并没有影响到江眠的打算。
“我没出省。”
江爸自知说什么都没用，没再找话题。
江渝从十六岁开始，回家只是过个简短的年，江眠从开始工作，回家也只是过个简短的年，像是某种仪式一样，江爸这样想着，拿出手机约了人今晚打麻将，不管什么时候，还是麻将让人开心。
饭桌上，很是沉默，只是江爸偶尔会说两句，客厅里充斥着电视里的声音。
几人吃完饭，江眠主动的收拾碗筷。
这时，敲门声打破了有些压抑的气氛。江渝起身去开门，门外是杨叔叔，江爸的牌友之一。
“小江回来了啊。”杨叔一边说着一边朝屋里走去。
“嗯。”江渝侧身，杨叔熟练的坐在了江爸身边。
“老江，你真有福气，两个孩子都这么能干，长得也好看。”杨叔羡慕道。
江爸笑了笑，“今晚要通宵了。”
江渝见江眠从厨房出来，直接上了楼，“杨叔，你们聊，我先上楼了，有点事。”
“去吧去吧，你们兄妹两个每次都这样，我们已经习惯了。”杨叔摆摆手，笑着说道。
江渝客气的笑了笑，径直上了楼。刚回卧室，手机就响起来了。
他刚接，云泽的声音便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我这次准不准？”
“很准，”江渝摸了一支烟出来，站在窗前，这次抽的很慢。
“真搞不懂你，干嘛要回家找虐？”云泽说。
“你今天跟谁一起过得？”江渝换了一个话题，以为对面会很快的说还能有谁，一个人呗，没想到对面沉默了。
“这次有人了？”江渝又问了一句。
“就一炮友，”云泽显然没想到江渝会问这个，只是在心里感叹，江渝永远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自己哪年不是一个人，前几年没问，怎么今年就问了，他明明知道自己以前都是一个人过得年。
“那你这炮友还挺特别的。”江渝揶揄道。
“我这关心你呢，你反倒来打趣我，还是不是人了？”云泽说。
江渝来到书桌前，坐在椅子上，又拿了一支烟抽着，“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上次，”云泽顿了一下，“七仔请吃饭那次。”
江渝回忆了一下，想起了那个人，那人一脸冷漠，很拽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在下面的人。看着好像比云泽高了那么一点，“注意点。”
“卧槽，”云泽忍不住骂了一句，“我他妈就不该给你打电话。”
“那挂了？”江渝说，“好不容易有个人陪你，别在我这浪费时间。”
回应江渝的只有嘟嘟声。
两人光着屁股长大，到现在已经认识二十七年了，感情比谁都深。曾经有人调侃他们，直接在一起得了，可他们两人太熟了，只能称兄道弟，做不了恋人，也得亏两人互相看不对眼，不然这么多年的感情可能就没了。
他放下手机，看着桌子上的照片，脸上没了表情。
那是一张女人的照片，照片已经很旧了，不过仍能分辨出是一个年轻女人的样子，细看的话，会发现照片上的女人跟江渝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江渝拿过笔，在面前的本子上写下了三个字。
“余小凤”
每一笔都很用力。
江渝有些走神，笔停在最后一笔，回过神一动，最后一笔拉了很长。他放下笔，拿过烟盒发现已经没烟了，又从包里摸了一包烟出来，不急不慢的点着。
他抬头看窗外看去，夜色已经降临了。
楼下打麻将的声音通过窗户飘向他的耳朵。他起身，想把窗户拉上，这时，敲门声响起，他看了看窗户，转过身去开门了。
门外是江眠，她手里拿了几个橘子。江眠径直进入屋内，将几个橘子房子桌子上，她看见了本子上的三个字。
“什么时候走？”江渝走过去把本子合上。
江眠坐在椅子上，有些失神，听到江渝的声音才回过神，“初二，你呢？”
“初三，”江渝坐在床上，“工作顺利吗？”
江眠的眼神从照片移到窗外，“嗯。”
无话可说。
江眠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江渝看着桌子上的橘子，又从包里摸了一支烟。
第二天吃过早饭，江渝便准备着上坟的东西，初一吃过早饭，便是上坟，这是村里亘古不变的习俗。
江爸在给爷爷奶奶上完坟后便回家了，他每次都是这样，江渝跟江眠已经习惯了，两人走在小路上，不一会儿走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坟前，墓碑上只可刻了五个字，显得更为冷清了。
“余小凤之墓”
江眠沉默的烧着纸，江渝在不远处准备着鞭炮，鞭炮声响亮而经久，像一场盛大的活动。
鞭炮声停后，江眠的纸也烧完了，她站起来，看着江渝，“我先走了。”
江渝点点头。江眠走后，他又从袋子里拿了一些纸，一张一张的往烟里放。纸放完了，他从包里拿出一包烟，坐在坟旁，一根接一根的抽。
慢慢抽完了一包烟，他才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对着墓碑说道：“我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回应他的是一阵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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