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思
豆大的泪珠子就跟那断了线似的，一串串的往下掉着。
那委屈模样，让秦颂也是瞬间皱起了脸。
转身坐到了床边，看着一个劲儿掉泪珠子的人瞬间不知该怎么办。
小心翼翼抬着人的下巴，就去擦那眼泪，那一擦，眼泪没擦干净，倒是往燕赤雪脸上又多抹了一道黑。娇媚的人儿硬是成了个小花脸！
看着那黑印子，秦颂才是想起来，去和宋大哥帮忙，又买了些东西，回来的时候忘记洗手了。
看着那张小花脸，可秦颂眼下哪里敢笑，扯起袖子就去替人擦眼泪。
可不知为何，这眼泪擦不干净不说，还越擦越多，就跟条小溪似的。
恍惚间，秦颂这才明了怪不得话本上老说这女儿家就是水做的！
“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
“不哭，不哭了！”
“不哭了，好不好！”
秦颂轻声细语的哄着，眼见燕赤雪竟然哭红了眼睛，脸上也被擦红了，心上又是心疼又是焦灼，生生急出了一头的薄汗。
“你，你笑我！”
“你竟敢笑我！”
燕赤雪死死盯着秦颂抽噎着说道。
两人的距离很近，燕赤雪似乎能闻到秦颂身上的皂角味，她也不想哭啊！可，可不知为什么！她忍不住啊！
边哭边看着秦颂，原来这野人不光眼睛生的漂亮，这副姿容竟然也是这般俊朗，皮肤虽不如自己这般白皙，可一个大男人家家要那么白做什么！
没了那一脸的大胡子，原本似野人般的模样现在竟有了一身的书卷味。
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是那般澄澈，还有他眼底的焦灼，他的手很热，燕赤雪的眼泪终于在秦颂兵荒马乱的从碗里舀起一块豆腐渣，贴到他自己脸上时，停了。
终于不见人落泪了，秦颂也笑了，一手揪着自己的耳朵，一手推着自己的鼻子，清朗英俊的少年人瞬间就像个小猪崽子。
“哈哈……”
燕赤雪笑了一声，哭红了的眼睛里面还尚且泪光点点。
人也终于笑了，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秦颂半蹲在了床前，视线与燕赤雪平视着。也是这才想起来，从怀里抽出了一块黑色的方帕下意识抬手给人擦着眼泪。
“可不能这么哭了！”
秦颂嘴里说着，认真的把刚刚他不小心抹到燕赤雪脸上的黑擦干净，视线轻移。
而燕赤雪也正细细打量着这个把自己买回来，掀开庐山真面目的人儿。
四目相对，呼吸缠绕，秦颂只觉心口一滞，替人擦泪的手就停在半空，他们离的很近，那汹涌澎湃的心跳声不知有没有被听到。
秦颂率先转头挪开了视线，慌张的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小木桌上。
“我，……”
“我，我先去看看宋大哥家的饭熟了没！”
说完这一句，秦颂转身开门就出了屋子，他慌慌张张，落荒而逃的模样，让裹在床上都燕赤雪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是匆匆跑出屋子的秦颂并没有去隔壁宋明大哥家，而是躲在了院子门口。
夹着的碎雪的北风从领口灌入，想着自己刚才那般冒失，耳边似乎还有少女清脆的笑声，脑子里又细细回味了一番，上一刻还拧巴的人儿啊！
怎么让他如此欢喜呢！
秦颂整个人都靠在院墙，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心口的炙热好像能融化这世间所有寒冷。
他十八岁便从忘忧谷里出来，凭着一身武艺流浪与江湖，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日子好不快活。
宋大哥总是在他耳边念叨着成家，可他是一身潇洒不羁的侠客，大丈夫应当顶天立地，纵使没有功名在身，也要做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真汉子。怎能被羁绊与在那儿女情长之中，怎能每日绕与灶厨。
秦颂不止一次的心里暗暗可怜他的宋大哥，可谁知当日猎场短暂的惊鸿一瞥，懵懂间，似有什么在他心中破壳而出。
自至现在，秦颂才是清晰的明了，那慢慢发芽，牢牢缠绕包裹住他心房的东西是什么。
雪花落在脸上转瞬融化。
燕赤雪的笑闹似还萦绕在耳边。
秦颂刚刚滚烫炙热的心却慢慢冷却了下来。
他曾有多可怜的宋大哥，现在就有多羡慕。
爱意萌芽长成与参天之树，曾经所有的放浪不羁都成了罪恶。
别人不清楚此刻裹在被子里的人是谁，他还能不清楚吗？
她是燕国嫡出帝姬，而自己不过一个父母早亡的浪荡子，无功无名，又怎配！
何况，那个高傲娇媚的人儿，又怎看得上自己这么个泥腿子。
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秦颂越想越心凉。
素娘端着一盆子鸡肉和一竹筐馒头正要往这边送就看见了背靠着墙不知在想什么的秦颂。
“回神了！”
“再不回去你媳妇该生气了！”
素娘突然出声将一脸忧愁的秦颂拉回了神。
看着一身布衣的素娘，所有思绪顷刻消散，他哪里有什么资格去可怜宋大哥，该可怜的是他自己才对。
敛了心神，秦颂礼貌周到的朝素娘道：
“嫂子你当真是误会了，里面那位可不是我媳妇，是我母家一个长久不联系的远方表亲，家里遭了难，不得已只得先带她到我这躲躲。”
秦颂说的认真，素娘听了后则瞬间挑起了眉头，不过看着秦颂满脸认真，也不疑有它。
“唉，我还跟你宋大哥说，那般精致的人儿可得好生照料着，这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可惜了！”
“不过反过来想想，你行走于江湖一个人自在惯了，那妹妹瞧着就知道是个精贵的主，你一个粗人，那妹妹跟着你哪吃的了那风餐露宿的苦，你们想来也不合适！”
素娘为人直爽，又快言快语，不过无意的两句话让本就心中苦闷的秦颂顺时更如利剑穿心。
似乎也看出了秦颂转瞬的失落，素娘回过了味儿，一下子就明白了，怕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罢了！
“瞧嫂子这张嘴，着实该打！说的时候什么话啊！”
“兄弟你放心，赶明儿个嫂子就把嫂子家的那个表妹给你介绍过来！”
“你别瞅着嫂子粗鲁，但我那远方表妹，模样不仅生的俊，还有一身好功夫，你俩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最合适不过！等明儿个，明儿个我就写信让她过来！”
瞧着素娘越说越没音了，家里那个小祖宗就吃了些豆腐羹，想必还饿着肚子呢！不想再和素娘在这个问题上掰扯了，突然一脸严肃的看向了素娘身后，开口道：
“宋大哥！”
素娘正说这话，还真以为宋明出来了，回头看去，手上一松，再回头，秦颂已经伸出双手端过素娘手里的大海碗闪进了院子。
“嫂子，这碗我下午再给你送回去！”
侠客一身自由浪荡，看着那抹已经进了屋子里的人，素娘笑着骂了一句：
“臭小子！”
“没有一天是让人省心的！”
暗自摇了摇头，素娘转身回了自家院子，但是决心给秦颂说个媳妇的想法是一点没动摇。
素娘熬的鸡汤很香，燕赤雪抱着鸡腿小口一小口的吃着，时不时抬眼瞄着秦颂。
就见人手里捏着一个大馒头两三口就吃了个干净，可刚刚看着自己还满脸不好意思，现在怎么好似变了一个人！
“我脸上有东西吗！？”
秦颂坐在凳子上，突然侧头看向燕赤雪问道，满脸的正经，还露着丝丝的凉意。
“没，没，没事！”
偷瞄被发现的燕赤雪看着人，结结巴巴的说着。
“赶快吃，吃完我给你换药！”
秦颂说着，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了嘴里。
换药！
想起昨夜被摁在他腿上时的模样，还有现在被扔在角落都那条破掉了的石榴裙，燕赤雪不禁红了脸。
这……
换药啊！……
虽然他救了自己，眼下还给了她一个暂且的容身之处，也算得小半个恩人，可这男女授受不亲，换药就得脱衣服，那脱衣服就会被看光光，他又不是太监……
“不，不用了！”
“我自己能换！”
燕赤雪话音刚落，就听耳边“砰”的一声，就见秦颂手里的碗重重的放在了桌上，一双很是冷漠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你自己能换！？”秦颂皱巴着一张脸，哪里还有刚刚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这人怎么这样，说变就变，燕赤雪收回了看向秦颂的眼睛，她不说话，低头小口小口的撕着鸡腿上的肉。
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缺硬生生又被她逼了回去。
她都忘了，自己是被他买回来的妓子，她早已不是那个宫廷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嫡公主了！
忍，她得忍！
眼下哥哥生死未卜，她得活下去，她还要去边关找哥哥。
吃了半碗豆腐羹又吃了一条大鸡腿，肚子早就饱了，燕赤雪手里捏着被秦颂塞到手里的那半个馒头，不得不在他有些凶巴巴的注视下又吃了半个馒头。
屋子里点了一个炭盆，也不是太冷，燕赤雪跪坐在床上，身上是刚换上的白色亵衣，虽然比不得宫里的贡缎，但穿到身上还是很舒服的。
不管了，他看了去就看去吧！等让她找回了哥哥，一定让哥哥派人扣了她眼睛。
燕赤雪闭眼狠狠的想着。
随着她的动作，衣带一松，亵衣至肩头滑落，原本娇嫩的皮肤上，那道道伤痕依然狰狞可怖。
相比较燕赤雪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秦颂坐在床边看着人，心里则疼惜不止。他目不斜视，仔细的给人上了药，又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女儿家的爱美，若是留疤了，怕又是要哭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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