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戏中
傍晚三人在方家玩的时候，方寻偷偷跑进爷爷的卧室，在爷爷的储物箱里拿了几张符纸塞在口袋里。
爷爷的房间里有一副装裱精美的十殿阎王画像，虽然年岁久远，画纸微微有些泛黄，但是画上的人物依旧栩栩如生，方寻有时候待在爷爷房间里，总会莫名地感觉画上的十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审视着自己，如果你与他们对视，会从心底涌出一股蕴含恐惧的压迫感，让人背脊发寒。
爷爷的储物箱就藏在这副画后面的一个空间里，里面放的是一些法器和符纸，符纸居多。
不同家族的阴阳使往往各有所长，有些以超强的驭灵能力著称，有的以制造强大的法器闻名，而方家在所有的阴阳寮中是以极为擅长制符和画符著称的，巧妙地运用符纸和咒语完成一次次送鬼任务的能力一直为其他家族的阴阳使所称赞。
对方家人来说，符纸是他们的标志，更是带给他们力量与勇气的护身符。
方寻当时虽然不懂这些，但是在家族的耳濡目染下也极为信任这些符纸，虽然他不会使用，但也足以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爷爷平时并不允许别人乱碰他的箱子，还在箱子上贴了符咒下了法阵，没有咒语的话是根本打不开的。
然而，方寻有一次在家里乱晃的时候，正巧看到爷爷在房间里开箱取东西，房门还没关紧，于是他满怀好奇地在门后偷看了半天，还悄悄记下了咒语。
所以他这次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拿到符纸。
当时，他总觉得画上的十殿阎王看他的眼神都比以前更加锐利了。要是爷爷知道他偷开箱子，非打断他的腿不可，一定要在爷爷回来之前把符纸还回去……他想着想着，就陷入了沉睡。
窗外已是夜色笼罩，悄无人声，今晚的月光格外惨白，院子里大树的枝桠和树叶在夜风的摇晃下沙沙作响，如鬼魅般舞动着身躯。
“噔……”
“十三年愁得我两鬓白……”
“想娇儿哭坏我……”
“想娇儿哭坏我一双眼~”
一阵微弱的唱戏声从窗外传进来，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凄厉！
方寻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他一睁眼就看到窗前的大树枝叶正在以一种怪异的频率颤动着，叶片随着阵阵阴风扭动，竟然与枝叶间的空隙拼凑出了一个人脸！
人脸疯狂地咧着嘴巴，好像看到了什么让她欣喜异常的猎物。
方寻吓得赶紧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但映入他眼帘的却不是天花板，而是又一张近在咫尺的骇人鬼脸！
这张面孔死气弥漫，画着浓黑的眼线，眼部黑得如同深渊，不见瞳孔，眼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一直蔓延到面颊，若是远看真是像极了鲜红的眼影……是那个女人！
方寻一眼认出了她，咫尺之间他发现这张脸上沟壑纵横，布满一道道深深的皱纹，这竟然还是一张老人的脸！
方寻满心惊骇！他想要叫，声音却被堵在嗓子口，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
他拼了命地挣扎，却没有一点效果，全身上下唯一可以由他操控的只有眼珠子。
身旁的两人没有一点动静，依旧熟睡着。
“乖孩子，奶奶带你出去玩……嘿嘿”这张脸那惨白的下巴僵硬地一张一合，发出尖锐无比的奸笑声。
方寻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坐了起来，肢体僵硬地爬下床铺。
女人伸出手招了招，那双手苍白干瘪，布满裂痕，指甲破碎的指尖血肉淋漓。
这样一双手让方寻产生出一些很不好的联想，他想离这个女鬼远远地，但是身体还是被控制着跟随她向房间外面走去。
还没走出唐家大门，方寻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渐渐失控了。
脑海里出现了一小片空白，他每走一步，这片空白就扩散一点。
这个女鬼想要侵蚀他的意识！
她到底想要把他带到那里去？如果自己继续跟着他走，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森森的寒意从脊背冲上头顶，额头上渗出了丝丝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
方寻的额上青筋暴起，拼命地用自己的意识对抗脑中那片空白，想把这片可恨的空白挤出脑海！但却几乎无济于事。
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失去思考的能力！他不要做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胸膛中的怒意让方寻的嗓子眼感到一股燥热，意识倒是清醒了几分。
清醒！我要保持清醒！这样才能有活下去的机会！方寻的头脑飞速运转着，急切地思考着自救的办法。
等等……清醒？
“臭小子！写作业还写着写着睡着啦？清醒点，端正态度！”
“坐直身子，跟着我默念清心咒！”
斗争激烈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爷爷的声音……
小时候方寻总喜欢晚上熬夜看各种课外书，弄得白天没精神。
每次偷偷犯瞌睡被爷爷抓到都免不了一顿训斥，还会带着他念几遍清心咒，让他继续专心写作业。
方寻当时也不知道这清心咒是不是真的有作用，毕竟被爷爷骂一顿就完全足以赶跑瞌睡虫。
后来没过多久，方寻就改掉了熬夜的习惯，清心咒也没怎么想起来用过。
但是现在必须一试!
他努力地回忆着咒语，凝聚神思，心里默念：“清心若水，清水即心，我心以禅寂入定，世间毒龙以虚无遁形，我义凛然，不老不灭亦不死，鬼魅皆惊……”
意识一点一点地回笼，空白逐渐消失……
方寻彻底成功夺回了自己的神思！
他在心里默默感谢了爷爷一万遍。
他又试着活动手指，发现身体还是不受自主控制。
女鬼一直走在前面，领着他的身体不知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方寻打量起身前背对着自己的鬼魂，一头浓密漆黑的长发，鲜红如血却又略显破旧的戏服，在诡异月光的照射下，极致的黑与瘆人的红相互碰撞，给人一种浸入骨髓的恐惧。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鬼魂。
这个女鬼并没有发现自己还保持着清醒，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脱身。
方寻转动着眼球观察四周的情况，发现此刻正巧走到方家老宅的偏院的围墙前，再往前面就是鲤鱼仙的小庙。
此时庙里摇曳着的烛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格外明亮，如绝境中的点点希望。
方寻用余光紧紧地盯着烛火，脑子急速运转。
现在自己全身上下唯一能起到作用的似乎就是那两张符纸了。
但是现在自己连伸手将他们拿出来都做不到。
怎么办？该怎么用他们？
突然，裤子口袋里传来一阵阵若隐若现的灼热感……
那是装符纸的口袋！
符纸居然在发热！？
等等……似乎是自己将意识与符纸挂钩的一刹那，它就散发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那是否能认为，符纸是可以用意念催动的呢？
方寻曾经在老宅的藏书阁里看到过一些关于炼符的书，书中说，要炼符，除了需要准备各种特殊的材料，还需要炼制者在这一过程中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符上，并使自己的精神力在体内的特定位置进行精准的游走，这样才能使符纸为人所用。
如果炼符需要使精神力在体内游走，那操控符纸是否也是同一个道理呢？
方寻记得书上说，有五个穴位是精神游走的关键位置。
但是穴位之间的顺序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能凭借直觉姑且一试！
他凝神于符纸，并试着游走自己的精神力，眉冲、风府……天骸……至阳、神道穴……
咻！两道金光从方寻的口袋中飞出，直直地冲向前面的女鬼！
然而，两张符纸却只是悬浮在女鬼的头顶，再没有别的反应。
糟了！他不仅可能没有完全正确地与符纸进行精神链接，还不知道驱动这两张符纸的咒语！
女鬼此时已经转过身来，丑陋无比的面部不知为何扭曲得厉害，“你在干什么！”
“你想离开奶奶吗？”她猛地朝方寻扑过来，“不可能！嘿嘿……”奸笑的声音简直要刺破人的耳膜！
完蛋了！
方寻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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