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属下，段琼昊
不知某日。
……
青坨山上。
“阁主，阁主！”耳边一阵嘈杂呼唤。
段志昊缓缓睁开了眼睛。极为虚弱地坐起身来。右手狠狠拍了拍头，来消除脑中那一片混沌。
定睛看向四周，方才看清那呼唤他的人：“天刀！你……”，段志昊吃惊地看向眼前的任天刀，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任天刀看到段志昊这般反应，哈哈一笑：“阁主不要吃惊，我没死，活得好好的呢。你可算醒了啊，我真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刚刚看你眼皮抬了抬，没想到你真的醒过来了。万幸，万幸啊！”
段志昊不知昏迷了多久，他的疑问实在是太多，又不愿意提起那段回忆，眼睛看向自己的左臂：“可是，我分明记得……”
任天刀看到段志昊看向自己的左臂，脸色也是一沉：“阁主记得没错，那天发生的都是真的。我醒来时也是非常奇怪……”
正当任天刀回忆之时，门外传来一声女声：“段大叔醒了，段大叔真的醒了？我去看看！”
“姑娘，阁主还很虚弱，你还是……”
“段大叔是什么人，他可是天下第一的壮汉，怎么会跟你一样，瘦鸡子。”
“哎，姑娘，你怎么骂人呐你。我知道我没天分，但是我也努力练功了啊，你不能这样啊，呜呜呜……”
段志昊听到门外吵闹，无奈笑笑：“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啊。”
“唉，天下也只有这女子敢在土匪窝子大喊大叫了。”任天刀也是摇摇头。
……
推门而入，宁韶影便是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箭步跨到床前，拉住段志昊的手臂：“段大叔，你终于醒了。”
“丫头，我可是好生挂念你呢，怎么会醒不过来呢。”段志昊笑着道。
段志昊如今真的好沧桑。嘴唇发白，头发凌乱，如同瞬间老了十岁。尤其是那左眼的刀疤，以及左臂的残缺，看起来非常可怜，
宁韶影看到段大叔这样，再不复往日的雄姿，她的心情一下跌落到了谷底。
为了那个男人，她当初发疯发癫，像神经病一样的拉段大叔下水，还连累了任大哥，不仅让二人身受重伤，险些惨死，还让段大叔失去了施展“夺雷掌”最重要的手臂。刀风寨五百精锐的性命全部搭在其中。
宁韶影扑通跪地，往地上咚咚磕响头，起身来往自己脸上狠抽巴掌。
段、任二人见到宁韶影突然这般，都是吓了一跳，赶忙拉住她，段志昊道：“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伤害自己。”
“段大叔，任大哥。我实在是该死！我不仅逼你们救自己不愿意救的人，还让你们落入危险之中，任大哥腹部刀口之深已经可以看到肠子，若不是任大哥天生身强力壮，定是难逃一死！任大哥苦心经营多年的刀风寨，其中精锐几乎死伤殆尽，各位大哥全都因为我失去了生命！”
任大哥听到这话，也是眼圈一红，没有反驳什么，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他这般的铁血男儿，过去半生只哭过一次，就是失手杀死葛云峰。而这些天来，他不知哭了多少次了。
“臭丫头，别说了，别再说了！”任天刀哽咽道。
宁韶影挣脱段志昊的手臂，往自己脸上一巴掌一巴掌的打下去。泪水不自觉地涌了出来，一种无以名状的疼痛随着血液升腾，进入心房，深入骨髓。
“段大叔疼我，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却不明是非，让段大叔失去了……”说到这，宁韶影再也说不下去了，这已经触及到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大概也是段志昊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宁韶影的哭泣再也止不住，但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失去的东西再想找回来是多么难啊，流下的眼泪只表示这失去的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
段志昊见到宁韶影哭天喊地，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傻丫头，不要自责。你任大哥，刀风寨的兄弟们都是好汉，他们早就对那蛮人恨之入骨，盼望着与他们决一死战呢。”
任天刀此时也是擦干眼泪。吸吸鼻子，笑着点头。
段志昊接着道：“你看大叔，一个几十岁的老家伙了。什么‘青坨屠夫’，什么‘夺雷掌’，虚名罢了，我早就不在乎了。反正我早就当这些都是粪土，真是丢了倒也清闲。”
“不过，你真以为大叔这么容易就丢了江湖名号吗。不是大叔吹牛，我仅靠这一只右臂，就足以独步天下了，你说是不是啊，天刀。要不你接我一掌试试？”
任天刀突然被点名，也是有些尴尬，赶忙赔笑：“阁主，您可别逗我了。当年那一掌，我到现在都没缓过劲呢。”
段志昊笑骂一声“孬种”，便是又温柔地看向宁韶影：“丫头，大叔是个粗人，认不了多少字，懂得还没你个小丫头多。不过大叔自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还记得那天你被官府的人打，一个小姑娘家，竟是咬着牙，没有过一声求饶。面对那什么容监头，位高权重，心狠手辣，但是你一点都不怕。”
“大叔已经痛苦了十年了，虽然有惊雪阁的兄弟们陪伴，但我多想再感受一下家的温暖。我本是秋后就要被问斩了，罪孽深重的将死之人还能承蒙上天眷顾，让我遇到了你。就算死，也无憾了。”
宁韶影听到段志昊说这些话，更是泣不成声：“段大叔，您不会死的，我不会让您死的。”
段大叔笑着道：“不论说什么，我总归要回去。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不过，真的很感谢你啊，丫头。段大叔死前倒是有个小小的请求。”
“段大叔但说无妨，您曾说只要是我的事，您一定会康概相助。以后只要是段大叔的事，我也一定誓死相助！”宁韶影拍着胸脯道。
“丫头，我妻女既去，世上再无亲人。我若死，便是再无人记得我北燕城外的段家，你是我在人世上最疼爱的人，我想收你做干女儿，即便是我死后入了地狱，我妻女逢年过节也有个祭拜之人，在天上也有个钱花。”段大叔说到这，本来微笑地面容变得失落起来。
宁韶影此时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段大叔肯为她放弃生命，仅此一点，就足以和亲生父母相当。她在这世界举目无亲，只有灵儿与她相伴，如今又有了疼爱她的人，这个男人如山岳般伟岸，这就是父亲。
“干爹！”宁韶影大喊一声。
“不，不是干爹，您就是我爹，亲爹。”宁韶影一把扑到段志昊的怀中感受那一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谢谢丫头，谢谢丫头。”段志昊也是极为动容，眼泪直往下掉：“叫干爹，叫干爹就好。我段家几辈子也生不出这么厉害女儿啊。”
“阁主，别这样，我真的不想再哭了，别让我再哭了！一会给弟兄们看到。太他妈丢人了！”任天刀转身面向墙壁抹泪。他自小无父无母，被师傅收养学了一身刀法，师傅死后他便浪迹天涯，因为怕连累家人，他直到三十几岁都不敢娶媳妇，不是他不想成家，而是不敢。
屋里正鬼哭狼嚎之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启禀寨主，有个蒙面人来，说要在落雁崖见段阁主！”
此时屋中三人都是收住感情，宁韶影有些疑惑地看向段志昊：“干爹，您此次被放出来应该是秘密行动才对，欧大人一定不敢声张，怎么会有人……”
“阁主，这好生奇怪。一年前惊雪阁解散，江湖人都传段志昊阁主已经被官府诛杀。怎么会有人知道您在这？还偏偏选在落雁崖见您？”
段志昊听到这消息，闭上眼睛，低头沉思了片刻，再次抬头，眼中倒是没有丝毫疑惑，只是缓缓地道：“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你们不用跟来，我去会会这蒙面人。”
“干爹，您一定小心。”宁韶影有些紧张地道。
段志昊自信一笑，起身穿衣，拂袖而去。
……
落雁崖上。
临近黄昏，残阳似火。
“阁下，我既然肯见您，您也不必藏着掖着，我想我们必须坦诚相见才对。”
“惊雪阁主，不愧是老江湖。那我也不再隐瞒吧。”
黑衣蒙面人手一挥，优雅地取下面上的面纱，露出白皙的脸颊来。这张脸清秀冷峻，尤其是那一双眸子，其中的忧郁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参见宁王殿下！”段志昊单膝跪地行礼道。
“哦？看来你是知道我来做什么了。”小王爷道。
“殿下想必是为了劫持案而来吧。”
小王爷点点头。
“属下如果没猜错，这次劫持本不该这么容易，劫持应该是府内人所为吧。”
小王爷一咬牙，眼中凶光毕露：“本王的亲兵，齐成光！竟然背叛本王！近年来蛮人总是来犯，我镇压得频繁了些。不知道，蛮人开出什么条件，竟然让这畜生倒戈！”
“他也惨死荒野了，算是罪有应得。”段志昊道。
“无所谓了，死就死了吧，不过，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好奇你为什么答应的如此之快？”
“殿下应该知道是谁求我去就您的吧，她是我的干女儿。”
闻言，小王爷眼睛看向远方，若有所思。一袭秋风袭来，卷起漫漫衣衫，更显出落雁崖的萧瑟。
许久，小王爷缓缓地道：“段志昊已经死在青坨北坡了。你如今是本王的人，取‘王’、‘京’为‘琼’，从此世上再无‘段志昊’，只有段志昊的弟弟，‘段琼昊’。”
“属下，段琼昊，愿为殿下马首是瞻！”
小王爷满意地点点头：“本王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你重建惊雪阁，一统青坨山！”
“既然‘夺雷掌’重回青坨山，惊雪阁一统青坨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殿下，属下倒还有一个请求。”段琼昊恭敬地道。
“你说。”
“我想杀一个人，那人在您府中，叫‘容监头’，不知殿下可否同意。”
听见段琼昊提起容监头，小王爷眼睛忧郁更深邃了几分。
“那个人，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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