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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找真凶(十一)


第25章

        夜幕落下,云雾四起,给南华岭北段林子旁的这栋竹舍添了几分幽秘。

        竹舍有三间,卧室,厅室与书房。竹舍的陈设极简,每间房的家具屈指可数,书房尤甚:甫入门,即见一张一米多长的矮几,矮几上仅摆放着南华岭地图,前后放了三个蒲团,里侧的蒲团上坐着一名老者,老者身后伫立一面墙那么大的书柜,书柜堆满了各种汉文古籍。

        角落里立一铜炉,铜炉焚着香,轻烟袅袅。

        这时,小厮走进来朝老者躬身垂首,道:“马钊来了。”

        白发长眉的老者打盹似的闭着眼,良久缓缓张开眼睛,嗯了一声。

        马钊迈入之际,老者刚好把地图合起:“坐吧。”

        尽管得老者许肯,马钊仍恭敬地行完礼才坐。昏暗的灯光下,马钊透过图纸,隐约看到起伏的山峦。

        “事情办得如何?”老者问道。

        马钊刚要回应,小厮端着茶水进来,马钊立刻缄默。老者神色不变,等小厮倒好茶,极平静地吩咐“退下”。马钊听到关门声才答:“为了让村民安心,采取匿名投递的方式,一个月后统一公布。分发登记表已经四天了,收回了20余份,效果显著。”

        老者听完几乎没有任何反应,过了会,他端起茶杯吹了吹,小抿一口,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不过马钊并不着急,显然早已习惯他的举止。

        老者:“之后你打算如何?”

        马钊果断答:“肃清。”

        “也有马薇?”

        马钊点头,眼神中的憨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与往常截然相反的狠厉:“当然。返祖人违背伦常,嗜杀成性,留着只会酿成大祸。我作为继任族长,理当以全族的安全为重。”

        他费尽心思布局,为的可就是这一天。

        老者呵呵笑了笑:“清剿返祖人,总要有适当的借口吧。”

        马钊陡然看向老者,目光定定,像是回应又像提醒道:“您不是早在十一年前就找好了么?表面谣传大批人返祖,实则暗里格杀勿论,再嫁祸返祖人——阿爸在这个位置上坐太久了,久到老眼昏花,忘了人心隔肚皮。”

        老者朗声大笑:“我果然没看错人!”

        顿了顿,一口喝完杯中茶水又道:“既要肃清,那几个外人没必要再留着了。”

        “是。”

        马钊等他饮尽,端起杯子喝下进门来的第一口茶。

        这一晚颜匪试探周邕好几次,都没问出周邕进南华岭的真实目的,但她猜,如果不是单纯的景点开发,就一定跟黑帝囚禁的那批异能者有关。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人?”颜匪失去耐心,开门见山地问。

        周邕迟疑片刻,嗯了嗯。

        “你能不能痛快点?如果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在民宿特意当着我的面提一句你在追查什么事。”颜匪深呼吸,“……还是说,你根本不是讲给我听的?”

        周邕抓住她的手,她想反抗,他竟然破天荒加重几分力气制止:“匪匪,多的此刻我不便解释,日后……日后若能顺利,我定知无不言。”

        颜匪低着头,许久一动不动,这样大概能稍微遮掩通红的眼眶。她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她的手很小,几乎被那只手掌完全覆盖,微凉触感奇迹抚平了她焦躁的心绪。

        她张了张嘴,声音没发出,冷不防听见一点几不可察的动静。

        她和周邕同时看向对方。

        十点多了,这么晚,谁还会来?绝不会是靳谙,因为他一旦来了,恨不得让全世界列队欢迎,低调不是他的风格。

        竹舍前后都有窗,颜匪和周邕各自走向一个,他们刻意避开光,以免身影映照到窗子上被来人发现。

        颜匪看看周邕,周邕先指自己再指她,示意他先开。颜匪点头,周邕轻轻推开一条缝,几秒种后,他摇头。颜匪疑惑,心道在前面?她伸手也推开一条缝,左右巡视,视野里大片漆黑,廊下虽然被灯火照得明亮,但也只有一台摩托车静静放着。

        颜匪回看周邕,两人相视一瞬,周邕表情剧变。

        几乎同时,颜匪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膻气味从窗口传入,她身后似乎潜伏一头猛兽,呼哧呼哧朝她喷气。

        艹……颜匪飞速转头,只见一张老鼠和人混合丑脸跟她贴面,距离不超20公分。

        丑脸突然张嘴,露出两颗发黄的獠牙,浓重的气味喷薄而出,感觉得有好几年没刷过牙了。

        “…………”颜匪实在忍不住,扶着窗台干呕。

        估计时来运转,就在她弯腰的刹那,那怪物倏地伸出两条肌肉发达的手臂,哐!轻松卸掉两扇木窗,好像掰开了豆腐。

        很好,这下敌暗我明变成敌明我明。

        颜匪慢慢后退向周邕靠近,同时盯紧对方——原来是个返祖蝙蝠人,他倒挂在屋檐下,脸还有几分人样,但全身都已经兽化;健壮的两臂呼啦展开,带起薄而轻的翅翼,在光下,两翼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又一声,哐!

        后窗也被拆了,钻进另一个蝙蝠人。

        颜匪用胳膊肘撞了撞周邕:“蝙蝠不是瞎子吗?我怎么感觉他们能看见,视力还挺好。”

        “蝙蝠依靠超声波定位,一定程度上比人类‘视力’更要灵敏……再则,他们并未彻底返祖,尚且保留着人类的优势。”周邕不知从哪拿出两把奢华精致的短刃,给颜匪一把,“削铁如泥,仔细受伤。”

        颜匪打量一眼,拔出后将刀鞘塞进口袋里收好:“不便宜吧,能不能换一支1990年的罗曼尼康帝?”

        周邕闻言轻笑,刚笑出声,两个蝙蝠人同时进攻,张牙舞爪飞向他们。

        房子里空间小,不利于蝙蝠人发挥,但只要张开蝠翼,被困者同样不易脱身。几人在局促的竹舍你追我赶,颜匪和周邕配合默契,蝙蝠人的利爪几次差点抓伤他们,都被躲开;反倒是蝙蝠人被割伤腿脚和蝠翼。

        “小心有毒。”

        颜匪愣了愣:“有人在蝙蝠爪子上下毒?”

        周邕点头:“训练有素,想是为人豢养过。”

        这样就不能硬碰硬了,即使他们有能力杀掉蝙蝠人,难保不会疏漏,被蝙蝠人伺机钻空,最终落个两败俱伤。

        颜匪:“撤吧。”

        周邕点头。

        大门不远,离周邕更近,颜匪知道他一定会让她先出去。

        “你冲锋,我断后。”颜匪盯着蜷缩在墙上的蝙蝠人,又道,“外面说不准有埋伏,给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周邕捏了下她的手心,意思是答应了。

        他们逐步向门边趋近,蝙蝠人看出来了,再次同时进攻!颜匪怒视冷笑,左手抄起身边的竹椅打飞一个,等另一个扑来、来不及躲闪,颜匪右手里的利刃已经迎上去了——正中心口,甚至能感受到咚咚心跳。

        此时周邕出去了,颜匪迅速拔刀,跟他汇合。怎知就在她出房门的刹那,草丛里冷不防扑来一个壮硕的身影——

        “匪匪!”

        情况紧急,颜匪没来及看清对方是圆是扁,反握匕-首捅进热烘烘的毛发里。周邕的匕-首紧随其后,在十米外掷中对方的腹部。

        那东西痛得咆哮,颜匪和它跌落一起,发现竟然是头猛虎。

        她的匕首插中老虎颈部,碰巧切了大动脉,鲜血止不住往外喷溅。电光火石间,老虎的双眼从金瞳变成黑瞳。

        周邕扶她起来:“又是返祖人。”

        看来幕后果真有人想杀她和周邕。

        颜匪心一狠,弯腰拔出匕首,还给周邕一把。

        周邕拿出手帕擦拭两把短刃,完毕后蒙在了老虎双眼上:“去哪?”

        他们在哪都不安全,去哪都会有返祖人跟着。虽然足够应付,但遇上车轮战术,时间久了也会吃不消。所以要去就去返祖人不敢轻易下手的地方。

        “族长家。”

        族长家处于东南方向,正常步速大概花费二十分钟,他们走得很快,但路上总有返祖人跳出来追杀。生死关头谁都不会手软,他们几乎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二十分钟过去,仍有小半路没走。

        “等等,鞋带松了。”

        颜匪刚准备弯腰,周邕已经屈身下去,为她系上,完毕后顺便检查了下她的后脚腕。

        颜匪拖起他的手臂:“没破,快走吧。”

        越过前方几间坍塌的废屋,拐个弯是条笔直的大道,大道尽头正是族长家。

        两人走了几步,离废屋约莫十来米,周邕倏地拦住颜匪。他就地捡了一块石子,击中残垣,同时便看到一个不明物体飞出墙外,落地一声脆响。

        周邕默了默,低声一咳:“人来,可是人往?”

        那边并没立即回应,窸窸窣窣的,不多时有人拈着嗓子问:“富强民主?”

        颜匪对应:“……文明和谐。”

        那人又问:“是周哥哥、颜姐姐吗?”

        颜匪无语,干脆道:“是!你个傻逼!”

        话音落,靳谙钻出废墟,一手拍着胸口走出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遇见返祖的了。”

        颜匪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拿的是把弓-弩:“你不在姑姑家守着,蹲这儿干嘛?”

        靳谙叹气:“别提了!我去找马薇,想看看她的情况,看押的人不让我进,我偷偷爬墙,结果发现马薇不见了——你们半夜不睡觉,出来……健身?”

        “健个屁。”颜匪没好气骂他,“我们那进了两个返祖蝙蝠人,想问问马族长,能不能也申请一下保护。”

        靳谙嘀咕一句:“秦始皇自身都难保呢。”

        正说着,马族长从废墟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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