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殇别
“汪卿，今日荣月给我举荐了一位民间神医。”
汪闲耳垂着头听左相说话，尽管如今汪闲耳在左相府的地位非比寻常，但是他还是习惯低着头，这样就没有人会看他的脸。“不知道大小姐怎么会认识民间的神医？”
“说来也是巧了，荣月和几个小丫头出去游玩，不小心扭到脚了，恰巧碰到一个道士，那个道士只让荣月抹了一点药膏，荣月的脚瞬间就好了。”
汪闲耳却低声道：“底下人怎么回事？小姐受伤了，却让一个陌生人医治？”
左相马上明白汪闲耳的意思，他这是怀疑那个道士的来历，然而左相却笑了：“这事是荣月的主意，底下的人没有懂医术的，她虽然让道士医治了，也让人扣下了这个小道士，以防万一。不过这一扣，倒是真的巧了，汪卿，你猜这小道士是什么来历？”
汪闲耳耳朵一动：“小人猜不到。”
左相卖了一个关子才道：“乃是秋明沈氏！”
“秋明沈氏？”汪闲耳微微抬了一下头，又马上垂下，“真是秋明沈氏？”
“我派人查了，确实是秋明沈氏弟子，学成下山游历。”
“秋明沈氏天下闻名，然而沈氏避世，鲜少有弟子下山，没想到小人竟然能碰到秋明沈氏的弟子。”
“哈哈哈！”左相心情颇好得大笑，“本官也是没想到，竟然会遇到秋明沈氏后人!”自古秋明沈氏出世都是辅佐明君帝王，流传千古，如今他竟然能遇到秋明沈氏后人，左相忍不住心情极好。“这小道士确实有些才学，汪卿你也一起见见。”
“是。”
汪闲耳有一种奇怪得感觉，这种感觉说不上是好，或是不好，当看到左相念叨的那个小道士的时候，这种奇怪变成了实质。他不知道怎么的，就生出了一种果然是他的想法。
那个小道士就是他祭拜时救他的小道士。
一切的一切，巧合得天衣无缝，便是汪闲耳也找不到什么怀疑的理由，但是恰恰是这种捕捉不到任何痕迹的巧合，反而更令人怀疑。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阴谋，才会做的这样悄无痕迹？然而，仅仅是想法，没有证据是说服不了正在兴头上的左相的。
所以汪闲耳收起一切猜疑，热情道：“哦，是你？”
左相更有兴趣了：“怎么，你们认识？”
沈心看向汪闲耳似乎还有些迷茫，好久没有接话，还是汪闲耳自己道，“前些日子小人去祭拜，恰巧遇到这位小道长。”
沈心似是被汪闲耳这句话点醒，恍然大悟：“那还真巧啊。”
汪闲耳盯着沈心的表情变化，本就极其丑陋的脸更加吓人，像是一只地狱来的恶鬼，紧紧得盯着眼前的羊羔，等你露出一丝破绽的时候，他就毫不留情得把你吃掉。
可惜，沈心不是羊羔。
汪闲耳暗中不停的挖坑，沈心却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根本不接招，然而这一切在左相眼中看来，反倒像是汪闲耳对沈心的赏识。左相想到朝中的局势，忽然福至心灵，他是否有一个机会在朝中安排人？
风雨楼中楚先生一目十行得看完纸上的字，左相府的情况一下子就全部知道。
“这个沈心倒是让人惊喜。”苏邢感叹。
楚先生将纸仍在床边的炭盆上，看着纸条稍完，才缓缓得问道：“这事杨姑娘那边……”
“杨姑娘？这会儿杨姑娘应该已经出京城了吧。”苏邢没有听清楚先生说什么，自言自语道。
楚先生的心莫名得咯噔一下：“出京城？”
“对啊，我们探子回报，杨姑娘和杨家大少爷一起去江南了。大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啊？杨姑娘怎么突然要回江南？”
楚先生拿来火钳拨了拨碳，心也沉下去，“我们之间无事……本来也没有什么事。”
苏邢看不过眼，直言道：“大哥，你不喜欢杨姑娘么？我看杨姑娘很喜欢你啊。”
楚先生一下子又恢复成了不漏声色的样子，仿佛刚刚的感情拨动都是苏邢的错觉。“不是什么喜欢与不喜欢的事。我这一身沉疴就不要耽误人家姑娘了。阿邢，莫乱说话，误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苏邢看着楚先生的样子，想争辩，但是楚先生一脸的淡漠显然并不想谈这件事，只能应道：“是。”
“先生，药好了。”长云敲了敲门，怕打扰他们，在门口轻轻说。
“进来吧。”苏邢开口。
长云轻手轻脚得进来，将药递给楚先生。楚先生接过温热的药，看着棕色的药水，忽然觉得很难忍，于是顺手将药放在案边，再开口，语气却仿佛飘在了天上：“晚点喝吧。”
残月悄悄得爬上夜空，长云轻手轻脚得进去收拾，却发现楚先生根本没有喝那碗药。长云皱眉，看向床上的楚先生：“先生，你怎么没……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淡淡的月光照射进房中，照亮楚先生惨白又泛着诡异红晕的脸。长云伸手去试，却是热得烫手。“快来人啊，先生发烧了！来人啊！”
当晚风雨楼兵荒马乱。
——江南
“青辞，要休息一下么？”
杨青辞回神，掀开窗帘，往马车外看了一眼：“这是到哪了？”
杨以道顺着杨青辞的目光看去：“今晚可以到少林了，我们不如在少林寺住一宿？”
杨青辞没有什么异议。
杨以道走南闯北，和少林寺主持大弟子了周也有些交情。杨以道到了少林，先带着杨青辞拜见了了周。
如今的少林主持是悟字辈的悟清，悟清德高望重，虽然是如今的少林主持，但是早已退隐，不管事，如今少林寺的庶务都落在了周字辈的了周和望周，木周三人，其中又以了周为首。
这次去江南，杨青辞将杨芍和杨二文都留在长安，让他们相互照顾。倒是让人没想到，当初明叔陪她去长安，回来时也就明叔和她一道回来。杨青辞一个人收拾一下禅房，准备就寝，忽然有人敲门，是杨以道。
“怎么了？”杨青辞开门问。
杨以道摇头：“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杨青辞侧身，让杨以道进来。杨以道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走进去。少林的禅院很是简陋，虽然杨以道已经让人布置了一番，但是杨以道总觉得还是委屈了杨青辞。“过了少林，接下去就是洛道，洛道以南便有杨家的产业，再无需住在外头了。”
杨青辞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杨以道是什么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杨以道抿抿唇，看着杨青辞的眼神有些迷离，然而杨青辞心中有事并没有看出什么。杨以道将一切看在眼底，眼中的迷离消失，变得有些黯淡。“我观你近日似乎睡得不太好，特地问了周大师讨了一些安神的药物做了个香囊。”
杨青辞迟疑了一下，接过杨以道手中青色的香囊。香囊还带着温热的体温，杨青辞闻了一下，熟知药理的她马上闻出里面装的是什么药材。“多谢了。”
“那我便不打扰你了，早些休息。”
“好，你也是。”
看着杨以道回去，杨青辞将门关上，把香囊放在桌上，抱着琴，也不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得拨着琴弦，这样便是一夜天明。
第二日，杨以道刚想敲杨青辞的门，门就自己打开了。“青辞，昨晚睡得可好？”
“多谢，睡得很好。”
杨以道看杨青辞的脸，那张完美的脸让人什么也看不出。“早饭已备好，我们吃完再上路？”
“好。”
杨青辞吃完早饭，车马也已经备好，她只需要上车便可以。“万事无需我动手，我倒成了一个闲人。”
杨以道温声轻笑：“怎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分工，这不过是下面人该做的。”
杨青辞点头，并不辩别。“马上是到洛道了么？”
“还需要半个时辰，这里已经是延边城镇了。”
杨青辞拨开一点窗纱，半晌没有放下来。
“怎么了？”
“为何外头如此安静？这个时辰，百姓不该出来劳作么？”杨青辞奇怪道。
杨以道闻言也觉得不对，低声吩咐：“停车，派人去打探一下。”
杨青辞制止杨以道：“既然有异，不如直接去看看吧。”
杨以道心中不赞同，君子不立危墙，但若是杨青辞想去，他倒是不觉得有问题。
杨青辞抱着琴缓步走进村庄，越走，这股不对劲越浓。杨青辞走到一处院子前站住。院中的门大开，一眼便能看见里头满屋的混乱，院中还有晒了一半的菜干在摇晃。
“这里的人都去哪了？”杨青辞皱眉。
“如此匆忙离开，似乎也不是出自本人意愿，是有人带他们走？”
“一村子的人都不见，难道是官府所为？可是也未曾听说有什么工程需要征集百姓啊。”
杨青辞到几间屋子都转了一圈：“屋中都被翻了一遍，钱财和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倒是像是打劫，可是也未有人伤亡……”
“不如我们先去洛道，我再吩咐人查查。”
杨青辞点头：“在这儿也看不出什么，先去洛道吧。”
江南众多世家，唯有越州杨家，杭州李家，明州范家和金陵王家能被称为江南四大氏族，他们各有所擅长，虽然不是朝堂人，也不是江湖人，但是势力却是遍布朝堂江湖。到洛道没多久，杨以道基本已经查出来。
“想无声无息得制服这么多人，需要的人手不会少，最近洛道官府府兵，驻兵都没有大的动向，想来不是官府的人做的。那么看来可能是江湖势力，这附近便是魔教势力范围，村庄的事和魔教一定脱不了关系。”
“魔教？”杨青辞虽知道江南的势力，但是也只是知道。但是魔教这两个字她却不陌生，当初匈奴间谍入京，最后消失的消息便是和魔教有关。“魔教为什么做这些？这些不过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捉了去对他们有什么用？”
杨以道诧异得看了杨青辞一眼，杨青辞平日里一直温声细语，万变不惊，提到魔教却鲜少得多说了几句。“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事关魔教，不一定能打探到——你和魔教有过节？”
“那倒是没有，只是在京都的时候，听到过一些事，和魔教有关系。”杨青辞没有细说，杨以道也没有多问，只是点头：“此事我会多加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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