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风雪湿透了熊皮披风，奥戈向邓尼斯借来一件朴实的兽皮拼接披风，公爵下马时他正好将披风搭在他肩上。
“喂。”伊莱拍开他的手，自己去系上绑到喉咙的带子，“别这么紧张，你当我是一吹就垮吗？”
奥戈表情依然凝重，伊莱抬手摸了一把他柔顺的头发，说：“回家了。”
伊莱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下人们烧洗澡水。
教堂小房间里连个便桶都没有，公爵老爷没办法对着窗子撒尿，只能在小角落里解决问题，小房间里全是难闻的味道。
他们回来的晚，空荡的石头澡堂烧热需要好久，伊莱问奥戈：“你要不要一起洗？”
奥戈的表情异常震惊。
伊莱纳闷道：“你没跟小伙子们一起洗过澡吗？又不是黄花闺女，”说着把手里的白毛巾扔给奥戈，“去，拿换洗的衣服，待会帮我擦背。”
伊莱大咧咧地脱光衣服迈进石砌大浴缸，奥戈磨蹭半天才泡进水中。
“我年轻的时候都是在这里洗澡的，臭男人们把这么大个浴缸挤满，胳膊碰胳膊，肩膀擦肩膀，根本洗不干净。”伊莱舒畅地叹一口气，后脑勺枕到浴缸边缘，“奥戈，我想问，那些被水蛭感染的人，他们还可以被称为‘人’吗？”
奥戈往臂膀上撩水，雾气蒸腾，说：“他们只有少部分是人了。”
“那部分？”伊莱撑起脖子，透过雾气问他。
“脑子。”奥戈回想他拆解停尸房中尸体的场景，“除了脑子，别的地方都变成了水蛭。”
“妈的。”伊莱湿淋淋地手抹了把脸，睫毛变得根根分明，“那他们岂不是看着自己变成怪物，却无能为力做什么。重生，骗局。”
“没有人能重生。”奥戈陷入大地母神婚礼的回忆，“女神和人类国王结婚后，短短百余年，人类国王的生命之火熄灭，她曾想复活国王，最终失败了。”
“短短百余年，很长了啊，我能活到一半就值得开瓶香槟庆祝了。”伊莱朝奥戈勾勾手，“别离那么远，过来，给我擦背，我也可以帮你擦。”
奥戈从水中靠近，刷子放到伊莱胳膊上一擦，伊莱“呲”地抽气，扭过头瞪他：“你快要把我的皮刮下来了，转过去，我给你示范一下。”
接过刷子，伊莱把奥戈的及肩长发拨到肩膀，不由得挑了下眉毛，问：“小奥戈，你这样看着意外地好看唉。”
奥戈肩宽腰窄，两肋清晰的骨骼和肌肉纹理收束到腰部，水滴顺着深深的背沟流下来。
伊莱上手摸了把，啧啧称奇：“你的兄弟们跟你一起睡觉，不会擦枪走火吗？”
长大了的奥戈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大吼大叫，但他还是会被伊莱逗到恼羞成怒，解决办法就是立刻走人，冷漠应对，伊莱连忙说：“我不讲了好吧，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
脾气大得很，也好哄得很。奥戈乖乖坐回水里，享受伊莱的擦背服务。
木瓢舀满水，“哗啦啦”浇到身上，滑腻腻的香皂往奥戈后背涂，伊莱捏住奥戈一缕落下的银发，在手指上绕成圈圈。
“大功告成。”伊莱转过身。
奥戈先在自己胳膊上刷了几下，模仿伊莱的力度给他擦背。
奥戈坐在水里就像个铁秤砣，纹丝不动，伊莱被推就会前倾，奥戈抓住他的脖子加以固定。
“你这样，”伊莱咂嘴，被人拿捏住的感觉很怪异，但奥戈的力度刚刚好，只道，“算了。”
突然，伊莱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叫道：“你别捏我！”
他回头，看到奥戈低着头偷笑，双手捧起水泼到奥戈脸上，捏着他脖子的奥戈往下一按，伊莱被压下去。
“我会注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奥戈解释。
放屁，伊莱心中骂道，刚刚这小子竟然掐我腰。
邓尼斯像锅乱炖的汤，好的坏的、奇形怪状的，一应俱全，玫瑰园里的小姐们有的会唱歌，有的指头能弹出美妙乐曲，有的则懂一些东方的调香、医术和按摩。
奥戈跟着学了不少奇怪的东西，他布满茧子的手有力又精准，把伊莱按得连连叹气。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阿兰小姐打着哈切敲门，奥戈一松手，伊莱歪着身子倒下去，下巴浸没到水里的时候被奥戈捞了出来。
伊莱惊醒，说：“我竟然睡着了。”
换上干净衣服，伊莱套上袜子，蹲着穿靴子，一站起来脑子嗡嗡响，回过神来他已经一头扎进奥戈怀里了。
“伊莱，你还好吗？”奥戈扶着他的胳膊问。
低沉的声音被浓重水雾模糊，一点鲜红刺痛眼睛，伊莱稳住重心，赶快推开奥戈，可还是没来得及，奥戈刚换的羊毛内衣粘上了血。
伊莱哈腰捂住不停流血的鼻子，鞋面上也被滴了血，他骂道：“见鬼。”
流鼻血对于伊莱已经够罕见了，谁承想走回房间的一路上头昏脑涨，伊莱几次扶住扶手、墙壁，堪堪稳住重心。
“奥戈，你回去吧，我困了，要睡觉了。”他一只手拿帕子捂住流血的鼻子，另一只手放在了门把上，转过身对奥戈说。
奥戈说：“不，我有点不安。”
天杀的小子有见鬼的直觉，伊莱放他进屋，使劲擦了擦鼻子，钻进被子里。
他语气有些虚弱：“我没精神管你了，走的时候记得关上门。”
伊莱侧躺着背对奥戈，奥戈拉过书桌旁的椅子坐下，点燃蜡烛，就着烛光看起书来。
书页翻过十几页，伊莱反复翻身，像被子里有跳蚤似的，开口：“奥戈，我不太舒服，把智者和药师叫来。”
奥戈去找了一圈，公爵府能用的智者都被派出去研究‘活死人’和照顾暴，乱中受伤的人，只剩下半吊子麦克。
麦克半张着嘴睡觉，被奥戈一把拎起来，他从柜子上翻出一瓶白色粉末交给奥戈，说：“师父说，风寒发烧的人都需要这个。”
奥戈抬眼看麦克，绛紫色的冷眸把本就没底气的麦克看得更加心虚。
算了，奥戈把药瓶还给麦克，回去烧了壶热水，冲了杯姜茶，带着弄湿的毛巾给伊莱简单降温。
他回来的时候伊莱已经睡着了，被子蒙住了头，奥戈拉下羽绒被，说：“你要憋死自己了。”
伊莱在发抖，好像很冷的样子。
奥戈脱下冰凉的皮外衣，掀开被子躺进去，他抬起手臂抱住伊莱的身体，将他压进自己怀里。
黑色发尾还是湿的，熟睡之人的身上沾着皂角的清香，奥戈的鼻尖抵着伊莱后颈突出的脊骨，隐约看见藏在他衣服阴影下的伤疤。
没想到公爵先生抱起来像没有骨头的猫。
大地母神赐予的半边印记在两人中间微微发烫，伊莱似乎沉入了香甜的梦。
奥戈的额头贴着伊莱的头发，轻声说：“我爱你，伊莱。”
说出这句话的感觉真好，奥戈想着，我下次会说的更大声，让你能够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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