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钥匙插入锁眼，“吱哑”推开生锈的门，今夜雪停了，月光更亮。
修士拖曳着长袍子来到颓败的公爵面前，蹲下身，他两指捏着一个玻璃瓶，伸手去抬公爵的下巴。
只见那蓝眼睛骤然亮起，锁链“哗啦啦”地掀开，公爵两只手抓住链条的两端，毫不留情地勒住了修士的脖子。
喉咙里“咯咯”作响，双腿挣扎，玻璃瓶滚落在地。
蓝眼睛公爵在清冷月光下残酷如刀，“咯嘣”一声，他勒断了修士的脖子，推开脱离的尸体，锁链掉落在地上。
伊莱擦了擦胸针上的灰，青铜白银徽章反射出冷冽光芒。
抓住的犯人一定要搜身，从衣服到他身上每一处孔洞，因为发卡、胸针，笔尖，都能成为摆脱禁锢的密匙。
如果不是人剥皮会死，残酷公爵手下的俘虏都会失去人皮，露出粉红色的肉。
伊莱轻轻合上门，步入黑暗。
他活动着手指，寒冷冻硬了他的骨头，凭记忆穿梭，走廊窄窗偶尔露出月光为他指路。
“你回来了啊，怎么样，灰烬之子死了吗？”有人这么问。
伊莱咳嗽一声，压低声音说：“死了，冻硬了。”
“哦，那就好。”对方的语调微颤，推开房门走进去。
伊莱抵住门缝，闯进去时压低身子躲开了飞过的□□，“叮哐”两声，对方被伊莱敲晕，他捡起落在地上的弓，弩，对准了躺在地上昏迷的修士。
奥戈……他们这样射了奥戈。
伊莱平静的胸膛不住起伏，这种东西近距离可以射穿锁甲和战士的胸骨。
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愤怒，伊莱牙齿打颤，他最终扔掉了弓，弩，取下墙上的剑和钥匙。
留着他们的命，撬开他们的嘴。
伊莱扫过每一层，每个房间，他还是找不到奥戈，焦躁与悲观的念头充满了他的大脑，如果他手中有一把火，他会点燃整个教堂。
停尸间……伊莱费了好大劲，才接受自己的猜想。他握着钥匙顺着螺旋楼梯向下，眼前的黑暗像深不见底的泥潭，只能无止尽的向下寻找。
钥匙碰撞，伊莱一把一把的试，中间有一次不小心掉落在地上，他摸索了好久才再次找回钥匙。
伊莱意识到，他不再害怕黑暗了，如果他拥有明确的目标，黑暗便不能侵扰他的心灵。
正当伊莱怀疑这一把钥匙没有一个能用的时候，最后一把铜制钥匙打开了门。
他吸吸鼻子，试探过一个接一个排列整齐的石床，上面一具尸体都没有，直到他找到中间的石床。
他不知道该祈祷什么，祈祷这是奥戈吗？还是不是。
伊莱攀上对方的手臂，沾满了干涸的血痂，胸前的锁甲扣链冰冷，胸口中央一个圆洞。
不，近距离使用□□的话，大部分都是去射击胸部，穿锁甲更是士兵都会做的事，这不能证明是奥戈。
伊莱抚摸他的头发，手指黏连柔软发丝，伊莱将发丝拉长，刚好到他肩膀的长度。
不……
伊莱听见灵魂的悲鸣，他的呼吸凌乱急促。
正当伊莱承受着撕裂般的疼痛时，沾血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搓到他的眼泪，问：“下雨了？”
奥戈每次都会后悔，他被伊莱精心照料时后悔没有看到伊莱的表情，现在伊莱为他落泪他后悔不能亲吻他的眼睛。
从不回首岁月的深渊在遇到骑士后，无时无刻都在后悔，甜蜜的时刻后悔无法更加完美，哀伤的时刻后悔爱飘渺不定，像个陷阱。
深渊先生模仿伊莱睡梦中醒来问的话，希望这样可以缓解骑士被戳破软弱的尴尬。
骑士倒是不甚在意，反握住他的手，鼻音沉重地说：“你的手好冷，像是死了。”
奥戈的回答轻若叹息：“不会，我的心脏很热很热。”快要把此刻的我烧成灰烬。
“你怎么流这么多血？”骑士问他。
奥戈说：“这是别人的血，秘密的糖衣，伊莱公爵，我发现了重生的真谛。”
他解刨了每一具尸体，发现‘起死回生’之人的肌肉发生了明显的改变，肌束中间发现昆虫的条纹环沟。剖开腹部，内脏器官扭曲变形，内部逐渐演化为水蛭的构造。
奥戈最后敲碎他们的头骨，只有脑子还是人的样子，这大概是他们能够模仿正常人行为模式的原因。
奥戈无法定义他们到底是人，还是虫。
“走吧，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伊莱拉他起来。
登上楼梯，他们在狭窄的长廊中遇到了密集人群。
指认伊莱为‘强，奸犯’的修女衣服更加破碎，那时她在睡梦中自己抓破的，因为她的身体瘙痒难耐，犹如百虫爬过。她眼睛中的红血丝更多了，几乎快要滴落鲜血。
“你们要逃去哪里？”修女阴森森地问。
伊莱面对着她，手中长剑旋转，背后金色赐福猛然绽放，光轮旋转犹如流动黄金,密集如蝗虫的家伙被光芒刺痛，后退一小步。
白玉石雕刻成大地神母雪白的躯体，金片铺满她蜷曲长发，头顶彩色花环，在赐福光芒照耀下，重现生机。栩栩如生的女神仿佛就要苏醒。
奥戈背靠着他，面对另一端的活死人，说：“大地母神给的东西，就是好用啊。”
他的半边身体流动化为一把长剑，左手化为盾牌，活死人尖叫一声朝他扑来，奥戈盾牌前推，像碾过草坪一般推离，乌黑长剑挥砍，残肢飞舞。
剑锋戳烂了对方的脸，可三个身形扭曲的人从两侧挤过来，奥戈正要后退，一道影子从他身旁掠过，一击飞踢踹走了挣扎伸过来的手。
他背后半个光轮照耀，抬手压低奥戈的盾牌，说：“放低一点，如果你想在格斗中胜出的话。”
他的长剑利落而轻盈，挥洒自如，说：“注意角度，耐心，我们有武器，不会输的。”话落，削掉一个人头，行刑官都要为他的纯熟而鼓掌。
正如他所说，他们没有输。
教堂空荡，伊莱叫喊几声，没有一个正常人来回应，外面火焰舔舐天空，火光与月光交融。
赫曼带兵赶来，伊莱骑走了他的马，临走前对奥戈说：“去找蕾莉，还有，你的剑法……”伊莱皱眉，掂量着，说了句：“有待提高。”
奥戈：“……”
公爵一现身，调遣兵包围城堡，身穿轻铠的骑士们位于阵首，矛兵、步兵坐镇后方，高大城墙上弓箭手严阵以待，城垛与弓箭口金属光芒隐隐放亮。
薇尔凡王国旗帜飘扬，金发女王立于风雪之中，手持一把双弧金弓，与她的战士与人民站在一起。
奥戈和他的兄弟们护送巫师们从协会赶来，鲜红斗篷在火焰中犹如舞蹈。
女王倾身，手伏在薄雪覆盖的石头城墙上。说：“来吧，古道战争。”
艳丽斗篷穿过骑兵，步兵，围在百姓周围，纤细魔杖从怀中掏出，轻盈指向半空。
魔法式微之前，战争都是由两种力量构成，战士与巫师，战士在阵前，巫师在阵后吟诵咒语，铁与魔法通力合作方能夺取胜利。
只听风声恸哭，三条主街道的火焰由橙转为暗绿，仿佛被魔术师依次浇上颜料，城墙上的火炬最后变为幽绿色，马儿不安地踢着铁蹄。
“我敢说，这场战争会很快结束，”骑在马背上的蓝眼睛公爵向后望去，铠甲之后满是红披风，“不过是魔法嘛。”
蕾莉骑在马上与一支骑兵队搜寻塔莎的去向，领队劝说蕾莉回到府邸保护自己，哭过一通的蕾莉眼眶泛红，说：“我会收拾我的残局。”
他们出城寻找，猎犬嗅到味道，朝不远处的树丛狂吠。
塔莎换了男装，拉着母亲克洛的手在稠密树丛中狂奔，克洛忽然停下了脚步，塔莎着急道：“母亲，我们不能停，国王的走狗一旦回过神就会来搜捕我们。我们一路向北，去星霜……”
克洛痛苦地捂住太阳穴，她说：“不，我不要再逃跑了，这具身体太过瘦弱，我必须填饱肚子。”
塔莎攥住克洛的双臂，说：“瘦弱，没关系，只要我们到达星霜，我就给你换一具年轻有活力的身体。”
“我们为什么要去星霜？”克洛神经质地提高了音调，“我为你来了凤凰城，做遍了肮脏事，结果你现在变成了逃犯，还要把我也一起变成逃犯！你害了我，害了所有人！”
克洛尖刻的声音像一把尖刀翻搅着塔莎的耳朵，她说：“只要回到星霜，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原谅我，母亲。”
“只要回到……”克洛喃喃重复，目光变得迟钝而凶恶，“只要你回到我的肚子里，我就原谅你。”
“什么？”
克洛猛地伸出双手扼住塔莎的脖子，道：“我说我，饿了！你从我肚子里出来，现在应该回去了！”
饱受酷刑折磨的塔莎力不能敌，被克洛按到在荆棘丛里，她伸长胳膊去推，克洛张开嘴巴咬断她的指头。
尖叫划破天空，蕾莉一行人的火把变为绿色，她道：“找对了。”
“母亲……母亲……”失血过多的塔莎抽搐着叫唤，而化为野兽的克洛早遗忘了“母亲”这两个字的含义。
塔莎脖子被撕裂，她眼前的世界时而蒙上黑幕，时而又恍然出现克洛的嘴巴。
她意识到了谎言，哽咽着哼叫咒语。
野兽暂停片刻，她看见克洛的表情被悲伤冲垮，祈求：“放我走吧……放过我吧……”
飞箭破空而来，“啪”的一声穿过克洛左半边脑袋，浆液、脓血与碎骨飞扬又淋了塔莎满脸。
蕾莉第一个赶来，掏出木魔杖，指向地上挣扎站起的活死人，口中念过一串咒语，火焰重新变为橙色，亡者终于安息。
蕾莉扶起塔莎，将她抱在怀里，说：“坚持一下，凤凰城有最好的智者、医师，他们会治好你。”
失去指头的塔莎，抬起手掌蹭在蕾莉斗篷上，嘴巴张张合合：“盗火……无尽森林……火。”
烈焰王座之下，深渊亡灵万千。
“烈焰王座的火？”蕾莉问。
塔莎的目光失去焦点，看着空中的虚无，再也没说其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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