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早恋
校园里很快传出流言，说三班班长和六班的语文课代表早恋了，课间陈婷悄悄问苏染，苏染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
陈婷有些吃味，但她很快想通了，怎么也轮不到她，能近距离吃瓜也不错，无奈苏染嘴很紧，陈婷问不出什么，又不免忿忿起来。
午饭后苏染回学校，刚走到教学楼，几天没搭理她的丁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怒气冲冲将她拖到操场上，“你不是说不想传出流言蜚语吗？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就因为他学习好？”
丁由几乎是咆哮着问。
苏染的手腕被他拽得生疼，她用力挣开他，轻描淡写地看着他，像看一个笑话。
“是啊，谁叫我喜欢他不喜欢你呢！我也不怕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和王雪峰没有什么区别，你不是自以为比他聪明比他磊落吗？其实你们是一丘之貉，谁也不比谁光彩到哪里！不，你比他更不如，他至少坏得坦荡，你呢，还想披上好人的皮囊！”
丁由扯住她的衣领，“你再说一句试试？你拿我和王雪峰比，那你又算什么，之前为了陈灿你在我和王雪峰之间游走，现在陈灿出事了，你这么快就转投别人怀抱！王雪峰说得对，你就是个贱人！”
话音刚落就有人从侧边一拳头挥过来，将他重重击倒在地。
“嘴巴放干净点！我警告你，不要再纠缠苏染，否则我饶不了你。这一片我认识的混混不比你少，你要找事情我悉数奉陪。还有，告诉王雪峰，他爸见了我爸只有弯腰的份，叫他不要作死招惹我，更不要妄想招惹苏染，招惹苏染，比招惹我后果还严重。”
林铮警告完丁由，拉着苏染扬长而去。
林铮为苏染打了丁由一拳的事情很快就在学校传开了，因为林铮家庭条件好，成绩又很出众，就算老段想护着丁由，也得顾忌学校领导的意见，所以丁由吃了亏，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课间苏染被林铮叫了出去，白倩倩故意很大声地跟同桌说，“瞧苏染那个x劲儿，勾搭人都勾搭到别的班去了，真给咱班丢脸！”
一向老实巴交的扶月站出来，“我看未必吧，真正丢脸的是那种想勾搭人勾搭不着，学习差拖班级后腿、只知道搬弄是非的人！”
陈婷朝扶月竖起大拇指，“就是，课代表多仗义啊，自然招人喜欢，不像有些人欺上媚下，人见人厌。”她虽然怪苏染不肯跟她讲和林铮谁先追的谁，但白倩倩这样背后伤人，陈婷还是忍不住怼她。
白倩倩本来想要骂扶月和陈婷，见周围同学看自己的眼神不怎么和善，怕犯了众怒以后没办法在班里立足，才憋了口气没说什么。
几天后王雪峰回到学校，陈灿依旧不见踪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苏染这样安慰自己。
林铮帮了苏染这么多，只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要苏染周日陪他去趟书店，苏染没有理由拒绝，只是再次和林铮来到二楼，她想起上一次在这里见到陈灿，那竟然是两人最后一次独处，陈灿已经好几天没有露面了，她想大约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两人在书店看了会儿书，林铮执意买了本《宋词三百首》送给苏染，作为回报，苏染用省吃俭用攒下的零花钱买了一本《哈利波特》送给林铮，这笔钱她本来打算以后买《三体》送给陈灿，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见两个男孩女孩互相为对方买单，收银员很自然把他们当成一对恋人，打趣着找了零。林铮乐得被人误解，苏染则是懒得解释，两人说笑着转身，却在看见不远处的身影时双双愣在那里。
才几天没见，陈灿瘦了一圈，他本就深沉，如今眼睛里更是带着深深倦意。
苏染率先回过神，尽量不去看他衣袖上的白布，她朝他走过去，语调欢快地打着招呼，“好巧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他找过你。”陈灿没有看林铮，只盯着苏染。
苏染知道他说的是谁，她深吸口气扬起下巴，“是啊，他来跟我道谢，说谢谢这段时间我对你的关照，他还说你要跟他走了，至于去哪里我也没问。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陈灿漆黑的眸子如潭水一样深不见底，他波澜不惊地吐出两个字，“明天。”
苏染“哦”一声，拍了拍脑门，好像在为忘了介绍林铮而懊恼，“这是林铮，三班班长，也是我男朋友，学习成绩可好了，这次考了年级第一呢。而且他人特别仗义，本来你要是不走的话，有他保护你，以后王雪峰绝对不敢再欺负你。”
苏染有些不忍，他才刚失去外婆，自己就这样在他伤口撒盐。
可是又能怎样呢？
林铮一直暗暗留意陈灿，在苏染口中他是受人排斥的内向少年，苏染说他像一只裹着珍珠的蚌，封闭的外表下自有其光芒，但林铮却不这样认为，陈灿这人周身透着戾气，阴恻恻的，叫人捉摸不透，林铮觉得这哪里是蚌，分明是蛰伏的石鱼，随时都有可能喷射出要人命的毒液。
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苏染，而苏染呢？林铮安慰自己，苏染和自己才是一类人，她之所以这么帮他，只是因为同情罢了，对，一定是这样，林铮说服自己。
然而陈灿远比林铮想象中难缠，他阴郁地挡在苏染面前，“你故意说这些，是想激我离开对不对？”
苏染并不是天生的演员，她可以对着丁由若无其事地演绎，可眼前的人是陈灿，她几乎在顷刻间生了动摇，却在这时，林铮适时地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苏染提起过你，说你们是同桌，你是他很好的朋友。”
林铮脸上挂着友好的笑容，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私心和傲慢藏在骨子里，他从心底觉得，自己比陈灿更有资格留在苏染身旁。
多年后林铮才意识到，其实当初他这样想的时候就已经输了，人生的很多事都讲究先来后到，他眼中阴沉的一无所有的少年，早已先他在苏染心底扎了根，陈灿占了先机，任凭自己怎样努力，也无法替代他在苏染心中的位置。
陈灿漠然看了林铮一眼，并不搭理他，只盯着苏染。
林铮握在苏染肩头的手微微用力，苏染回过神，耳畔再一次浮现陈立诚的话，“你这样维护陈灿，不就是希望他可以不再被人欺负吗？他待在这里你保护得了他吗？但是如果他跟我离开，以后不仅不会有人欺负他，他还会过上很好的生活，远离贫穷，接受最好的教育，这一切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何况收了他爸爸的钱，哪里还有回头路。
苏染迎上陈灿的目光，朝他轻轻一笑，“怎么会？我是真的喜欢他，这几天你没在，学校里都传遍了，我们跟班主任保证过，一定不会影响学习，所以老师们也没太反对。但是不管怎样，陈灿，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们？”陈灿冷冷盯着那只搭在苏染肩膀上的大手，“是吗？那么他知道吗？”
知道什么？那天在废弃楼里的事情？还是…苏染眼神里露出恐惧。在她的设想中陈灿应该拂袖而去，然而她到这一刻才想起，眼前的少年睚眦必报，她这样对他，他怎么会轻易叫她好过？
察觉到她的恐惧，林铮投来询问的目光，但他并没有问出来，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什么好事。
确实如苏染所料，陈灿的恶念涌出来，好朋友真是可笑啊！陈灿觉得自己瞬间沦落成一个可怜的小丑！相依为命的外婆不在了，他只有她了，可她也这样对他！他从来不是个宽容的人，她伤害了他，凭什么他不能还击？又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承受这份痛苦？
陈灿看出她在害怕，更清楚她恐惧的源头。
那天陈灿在网吧门口守到天黑，尾随周挺进了巷子，没等他走到路灯下，陈灿就从另一头冒出来，抵着周挺脖子将他按在墙上，周挺还以为是下午的事，一直求饶，说自己没有跟王雪峰告发他。
陈灿就近操起一块石头，在他的逼迫下，周挺战战兢兢地交待了从小到大做的坏事，听他说到苏染，陈灿恨不得当场敲碎他的脑袋，但他到底忍住了，因为不想给苏染带来麻烦，所以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为苏染出头。
陈灿强作镇定地继续逼问，直到周挺提到职高一个已经转学的女孩子，他灵机一动，谎称那女孩是他表姐，往死里揍了周挺一顿。
因此他知道苏染的七寸在哪里，只是…他又想起那天她被他吓着的样子，还有后来她见到周挺时的无措。迟疑间更多的记忆浮上心头，她曾在他生病时去校卫生所看他，她并不宽裕，却慷慨地借给他一百块钱。她相信他，在他被王雪峰和丁由诬陷时挺身而出。
还有巷子里冲出来保护自己的单薄少女，落地窗前小心翼翼为自己缝补校服的身影。他吃到的第一颗巧克力是她给的，他用的第一支钢笔是她送的，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他的命比一个富家少爷重要
陈灿动摇了，那些恶毒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
伤害她轻而易举，然而又是如此艰难，陈灿盯着眼前的少女，终于只是带着冷意地丢下一句“我走了，你保重。”
陈灿走后，林铮和苏染也很快离开了，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林铮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敏感，走到拐角处，他忍无可忍地停住脚步，烦躁地转身看着苏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去帮你把他追回来。”
苏染盯着路边的小石子，轻轻摇头，“没什么后悔的，走吧。”
林铮又问，“你喜欢他吗？”
苏染反问，“什么叫做喜欢？”
林铮愣了愣，“嗯，喜欢一个人，就是就是就是想要她过得好，见不得她不高兴不快乐，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苏染垂眸，“我不知道。”
其实她何尝不知，但这样说会让自己好受一些。而陈灿，他分明恨自己，却在最后关头什么也没做，睚眦必报的少年选择宽恕，原因苏染再清楚不过。她撬开了蚌的心，却在那枚珍珠上留下了裂纹。当然她心上的裂纹更深，疼得都有些发木了。
林铮又问，“你说陈灿像蚌，那在你看来，我像什么？”
苏染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林铮身上，不同于陈灿的阴沉，养尊处优的林铮周身充满了向上的气息，他正直，热情，乐善好施，苏染觉得这样的人真的像一束光，走到哪里都会带来光明。然而也仅仅如此。
“光。带来黎明的那种。”苏染说。
风把浓郁的桂花香气送来，林铮钟爱这香味，他深吸口气，沉醉在这香气中，过了会儿才朝苏染露出笑容，“那你知道，在我眼里你像什么吗？”
苏染摇头。
“夜明珠。”
“夜明珠？”
“嗯，就是夜明珠。白天看起来只是一颗珠子，但到了最黑暗的夜晚，所有人都会看到夜明珠的光彩夺目。”林铮如是说。
“你也太高看我了。”苏染笑了笑。
“夜明珠和光本就是一体，”林铮鼓起勇气，“苏染，不如我们试试吧。”
他装做随口一说，实则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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