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是梦？
尘儿自小多梦，有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闹出了一些笑话。
当初与师傅林青山时，他只道是：忧思过度，小小年纪，想得太多，做得太少，并时常让尘儿打杂、帮人做事。
与毒老木永修时，他却说：何必那么在乎梦境和现实，如果梦里你开心便是真的，如果不开心就是假的。
尘儿此时仿若梦中：
那是入天绝门的第二年秋天，药庐中，木永修看着手上的青色药瓶发着呆，却被尘儿唤醒，带着笑意，“月儿，来，把这药给喝了。”
尘儿愣了下，思虑片刻，觉得木永修并未害过自己，索性便喝了下去，还不忘说了下味道：“跟烂菜叶子一样。”
“这话说得，你吃过烂菜叶子？”木永修敲了敲尘儿的头，“这药世间只怕也就这一瓶了。”
尘儿有些意外，“这么珍贵！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木老，别晃”话还未完，便晕了过去。
等过了大概一刻钟，尘儿缓缓转醒，只觉得自己像是醉酒、仿若梦中，浑身也使不上力。
隐隐约约中见木永修似有不忍，“来人，把幻月送到少主那里去。”
尘儿被这两个门徒抬着去了少主天涯处。
天涯似乎刚清洗完，衣服有些宽松地搭在身上，披散着湿发，一脸不爽地看着俩门头及昏昏欲睡的尘儿。
俩门徒自然不敢多留，“毒老，毒老让我们把幻月送过来的。”
天涯叹了口气，一把抱过尘儿，“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复命吧。”话完，关门，抱着尘儿往房内去。
尘儿感觉已经清醒了一半，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天涯胸前靠了靠，却似乎闻到了血腥气，急忙睁眼便对上了天涯有些惊讶的眼神，怎么形容此刻的天涯呢？全无往常的冷漠和严厉，居然带着些娇羞！
天涯恢复了淡漠的神情，转瞬把尘儿放到了床上，叹了口气，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又扔过披风把尘儿盖住，“我换衣服，偷看小心挖了你的眼睛！”
人往往是喜欢反着来的，你偏不让我看，我非要看，尘儿似乎有些这么想，但是却怎么都控制不住困意，便又睡过了去。
等醒过来已深夜，月光甚好，尘儿晃晃悠悠起床，并看到天涯在窗前坐着喝酒，披发、宽大的衣服显得他有些落寞。
房中并无灯火，却被月光照得透亮，尘儿见桌上有糕点，便吃了起来；然后晃晃悠悠地拿着酒壶到了天涯身旁，趴在窗前，看到窗外的风景时震惊了许久，窗外是一片云海，月光洒下仿佛镀了一层银光，仿若仙境。尘儿急呼：“好看，真好看！手有美酒，眼前有美景，身畔有美人！不亦乐乎！”便又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尘儿仍旧晕晕沉沉，穿戴好想出门，发现门口守着俩人，见自己出来，急忙拦住了，“少主有令，这几日您不得外出。”
尘儿装晕、摔倒在门口，俩人见状急忙上前，却被尘儿一把迷药迷晕了过去。
见俩人倒下，尘儿笑着起身，拍掉手上的迷药，“我当真被小看了勒！我倒要去看看木老跟少主搞什么鬼！”然后往药庐而去。
可是，尘儿恍恍惚惚到药庐后，药庐只是很喧闹，众人似乎在争抢着什么；等尘儿推门而入，只见药庐众人皆是有些惊慌，很多尸体躺在地上，鲜血留得满地都是，血腥味很重，尘儿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个手掌遮住眼睛，“别看--”然后被拖抱出了药庐。
尘儿并未挣扎，她有些想吐，然后便干呕了起来；那人顺着尘儿的背，未再说话。
尘儿不知不觉中留下了泪，她擦着止不住的泪水，对着身旁的天涯问道：“少主，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哭？”
少主天涯逐渐变得模糊，似乎说什么
尘儿睁眼，有些恍惚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扶额，喉咙干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却见门外进来一婢女，见尘儿醒了，急忙上前，替尘儿倒了杯温水，“姑娘醒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我去告知王爷他们。”话完并走了。
尘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青城，并非天绝门；穿戴好衣服、鞋子下床，到门口一看，却见外面又下起了大雪。便什么都不顾地跑到了院中倒在雪地上，感受着雪落下的声音。
等关子莫到院中的时候，见到的是尘儿在雪地里用手脚画着大字，全然没有一点女子样，忍不住责怪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一醒过来就这样，也不怕受冻着凉！”
尘儿坐起身，指着天空，对着关子莫笑道：“关子莫，你看，下雪了，下大雪了！”
关子莫仍旧是一副贵公子的打扮，裹着狐裘，清雅了些许，上前扶起尘儿，一起走至门口，拂开了尘儿头上的雪，也不禁轻声道:“嗯，下雪了。”
“青城的人如何了？解药是真的吧？我竟然晕了一天一夜！”尘儿把身上的雪抖下来后急忙跑回了房间，烤火。
“解药是真的，”关子莫跟着尘儿到房中，暗卫和婢女均在门外守着，“相关的药草并非特殊，已经安排下去了。青城庙里面的毒烟也已经找出来烧毁了。”
尘儿点了点头，“嗯，那我就放心了。”
“为了平民愤，段清今日正午会被处斩。”关子莫淡淡道，“你去看看他吧。”
尘儿一愣，皱眉，问道：“为什么我要去见他？”
关子莫淡淡一笑，“他说死前想见你一面，本王向来对将死之人有求必应。”
尘儿低着头烤火，“好，我去见他。另外，关子莫，我明日就要走了。”
关子莫看着低头的尘儿，淡淡一笑，“好，可有什么需要我给你备好的。”
尘儿抬头，得逞了一般，甜甜一笑，“多给我点盘缠，通关令牌，啊，李忠也借给我就更好了。”
关子莫见状，“李忠就算了，李仁可以借你。”
“那算了，我不要。”尘儿反驳，“我都被五花大绑了，也不见李仁来救我。我很记仇！”
“林姑娘，你别冤枉我，我当时跑出去给王爷通风报信了。”门口的李仁终究忍不住了，急忙上前说道。
众人皆笑了起来。
等吃过早饭，尘儿拎着食盒，在李仁的带领下，穿过层层守卫，见到了困在囚车里面的段清，只见他披头散发，浑身是伤，狼狈不堪，囚车内已满是白雪，却又有些沾染上了他伤口渗出来的血。
他神色淡然地看着落雪，见尘儿过来，倒是有些欣喜，喑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
“你很了解我，我确实不想见你。”尘儿毫不犹豫地说，言语虽全是狠绝，但是却还是打开了食盒，正准备递给了他食物时，却又听他道：“不必了，免得浪费了佳肴。”
尘儿二话不说，直接盖好了食盒，递给了身旁的李仁，“那没事我就走了。”
“你知道“三日醉”这种毒吗？”段清淡淡道：“听闻，但凡喝过这种毒的人，三日内恍若大醉，三日后会逐渐忘记这期间所发生的事情。”
尘儿愣了一下，转身，“你知道什么？”
段清一笑，带着得意，“我知道你所不知道的。”
尘儿上前，李仁阻拦，“姑娘，这个人心思深沉，不简单，你不要被他迷惑了。”
“你很想知道吧？”段清接着说：“当年在药庐，所有人都要隐瞒你的事情。哈哈哈哈当初你哭得那么惨，后来竟然都忘记了”
尘儿看着段清，冷冷地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我说让你放了我。”段清淡淡道。
“不可能，你应该很清楚，你死有余辜，以及我厌恶杀戮。凌迟处死，我都觉得轻了。”尘儿冷冷道。
一旁的李仁静静地看着尘儿，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她还是原来自己认识的人吗？
段清却变得有些欣慰，“哈哈哈哈哈我猜也是。那就两件事情：一是让我与欧阳兰葬在一起；二是跟木老行个谢恩礼，告诉他我已死。。”
“虽然有些狠毒，但是我觉得给你下葬都会脏了那方土地，更何况是把你跟欧阳兰葬在一起。虽然我也很厌恶欧阳兰，她替你隐瞒了很多事情，但是还不值得让她背负骂名。你活该背负着两千多条无辜的性命下十八层地狱！”尘儿淡淡道：“而且，我已经不会再回去了。”
段清看着尘儿淡漠的神情，听完她的话，有些激动地趴在囚车边，“我杀的都是恶人，十年前我杀的是恶人，十年后，我杀的也是！如果，如果不是他们一心只为自己，天天求神拜佛，哪怕、哪怕抽一点时间去城主府救火，我父亲都不会死！”
“你父亲到底因何而死，你真的不知道吗？”尘儿仍然淡漠地说：“我猜，你父亲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是谁在“替天行道”了？啊，堂堂城主发现是自己最看重的儿子在随意杀人，除了杀了你、再以死谢罪外，他还有何脸面去面对青城百姓和地下的列祖列宗？段清，从始至终，真正害死你父亲的其实是你自己。”
段清听着尘儿的话，仿佛渐渐回忆起了什么，痛哭了起来，是啊，当初父亲拿着剑要杀了自己，自己无意间打翻了烛火，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痛苦地烧死，自己反应过来要去救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尘儿转身欲走，却又听段清哀求道：“师叔，我求您，哪怕把我挫骨扬灰，也请把我的骨灰撒一点在兰娘的墓旁。如果不是她，我当初也不会停手，权当、权当她做了善事，权当您也做了善事。”
尘儿并未停下来，却听段清又道：“师叔，师叔，我说，我什么都说。”
尘儿停了下来，转身，淡淡道：“你说！”
段清似乎有些为难，低声道：“那年秋天，以紫泉山庄为首的一百多名武林正派攻打了天绝门；天绝门死伤无数，门主出山，武林正派死伤大半。其中有一个唤林青山的剑士也被门主所杀，少主和木老得知后，厚葬了此人，并下了死令，禁止任何人提起此事。”
尘儿听此，头晕、扶额，腿一软，险些站不稳摔倒，好在李仁上前扶住了，“姑娘，怎么了？”
尘儿喘起了大气，仿佛要断气般，脑中回忆起了什么，原来，当初自己闯进药庐，看到的是林青山的尸体，他苍白的脸，青色的衣裳，还有那柄他总是随身携带却已断了的剑。少主把尘儿拖抱出了药庐后，尘儿不停地哭，止不住地哭，少主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忘记的。”
尘儿推开了李仁，跌坐在雪地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低声说：“原来、原来师傅曾经来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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