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宽阔的马路上，车流攒动，公交车刚刚走动没多远，就被迫停下来，拥挤的车厢里，时不时发出几声抱怨，或者让同事帮忙打卡的请求。
打工人的卑微在这里凸显出来。
奉栖也被挤在这样的人群里，一脸昏昏欲睡。
昨晚痛苦冗长的梦让他早起浑身疲累不堪，要不是裴默的电话，估计这会还在被窝中补觉。哎，就说挣点钱容易吗？
他目不斜视地透过公交车窗看向窗外。这班车是他家通往公司的唯一一辆车，只要是上班高峰期，拥堵是正常的，谁让公司偏要设立在最繁华的地段办公。
他用渔夫帽和大大地黑口罩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这是裴默告诉他的，身为艺人，在外“伪装”好自己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但他经常觉得没有必要，大家都在忙碌各自生活，哪有人看他，何况，他那么糊。
一个小时后。
公交车终于晃晃悠悠停在公司附近的公交站，奉栖跟着人流勉强挤下车。
进了公司，他将帽子口罩一并摘掉，往裴默办公室走去。
电话里，裴默只说让他赶紧来公司一趟，也没说什么事，该不会是他昨天被张导当众泼酒的事上热搜了？！
奉栖感觉脑中突然嗡的一下，他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当时去的除了明星艺人，还有不少媒体人士，他是小人物，但张导不是啊。
——十八线小糊咖抱导演大腿不成，反被泼酒
——不知名男艺人为角色主动要求被导演潜规则
——糊咖艺人被大导演当众泼酒，原因竟然是……
连名字他都想好了。
在被黑的路上，他真是越走越远了。
正当他苦笑着经过茶水间时，忽然一道女声从里面传出：“哎？你听说了吗，之前张导的那部戏又要定奉栖出演了。”
“真的啊？那看来是他爬床成功了？”
“那必然是啊，不仅如此，他还升级成男二号了呢。”一阵窃笑掩都掩不住。
奉栖：！！！
奉栖整个人都呆住了，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里面的声音却没停，继续传来。
“他果然厉害啊！也是，就他那张脸，谁看了能不心动呢，再柔声细语地哄哄人，别说男二了，男一也不在话下。谁还管演技如何啊，就看谁大腿抱的牢。”
又是一阵窃笑。
随后响起一阵高跟鞋声，从里面由远及近地传来，奉栖想躲，却怎么也没迈开脚步。
两名运营部员工从茶水间出来，就看到被议论的当事人站在门口一侧，眼中没什么情绪，两人惊慌地差点把手中咖啡打翻在地，匆匆向奉栖问了声好，互相推搡着顺墙根溜走了。
奉栖不在意地笑了下，走到旁边办公室，推开门，进去。
他进去时裴默还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抬头看了眼来人，眼中一喜：“来啦？”
奉栖喊了声“裴哥”，站在沙发旁。
裴默赶忙拉着他坐下，并给他倒了杯水。
“看来昨天跟张导谈的不错哈？”裴默说，随后将一本剧本推到奉栖面前，“那边早上说想让你出演男二，你跟男二这个角色更符合。”
剧本都送过来了，看来那边合作意向很大。
看着裴默一脸喜悦地望着自己，奉栖脑中一个想法突然闪过，于是就毫不犹豫地问了出来：“裴哥。昨天让我去找张导，是你的意思，还是公司的意思？”
虽说他是个小艺人，但出席活动，经纪人不去就算了，公司连个助理都没派给他，半夜散场，还把他晾在那里，是明知自己可能跟谁走吗？
要说昨晚张导的话是为了羞辱他，他还将信将疑，但刚刚听那两名员工的话，算是确定了这个问题，可他还想听听裴默的回答。
一股恼怒伴着怅然瞬间上涌，让他胸腔都跟着有些憋闷。
裴默也明显被问愣住了，而从他怔愣的神情里，奉栖似乎得到了答案，随即一声冷笑：“裴哥，难道对于公司，我只剩这点价值了吗？”
那一刻，裴默感觉这方办公室里的气压都低了几分，不禁整个人都跟着颤了下。他明显感觉到，奉栖生气了！
从他带奉栖以来，奉栖一直是温顺的，乖巧的，对于公司的安排从没有怨言，无论活动，综艺还是演戏，他都全力配合。
眼看着人气一点点上升，通告也逐渐变多，谁想到因为与彭天昊在综艺里的矛盾，将他刚有起色的事业再次打入谷底，所以面对张导这个机会，他希望奉栖能抓住，这可能关乎着他今后的路。
裴默神情有些难看，站起身走到奉栖身旁，蹲下与他视线持平：“我知道，你可能愤怒、不甘，但想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有些牺牲在所难免。”他拿起一旁的剧本，在奉栖眼前晃了晃，“你看，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奉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裴默，仿佛是第一天认识他。
原来，所有人都是这么想他的——
奉栖豁然起身，纤长眼睫垂下，看着半蹲在原地的裴默，漠然开口：“我不觉得。”
随后，不管裴默在后面大喊着什么，一路疾行，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只留下一片纯白虚影，离开公司。
秋日的中午烈日依旧火热，炙烤着整座城市，特别是映照在大厦玻璃幕墙上，反射的光投射到大地之上，一片暖阳。
奉栖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坐在刺眼光芒之中，他没有带帽子和口罩，而是扬起头，略长的墨发向后垂落，发梢随风轻摆。尖细的下颌连着清瘦的脖颈直接延伸到衣领之中，白皙的肌肤都像镀上了一层柔光。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垂落着，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瓷白的脸颊被阳光晒得微微泛红，如同精雕细琢的瓷娃娃，精致却易碎。
正是阳光炙热之时，又是市中心cbd地段，所以路上行人并不多，没几人看到一个艺人正肆无忌惮地靠在木椅上晒太阳。
对于刚刚的事，奉栖早就不气了，他时常对自己说：何必跟凡人计较？
只是接下来，他该怎么办，确实有些让人惆怅。
他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试图睁开眼，首先闯入眼中的就是一片深蓝色玻璃幕墙，随着眼睛越睁越大，眼前高大建筑面貌也越来越完善，直到那淬满星光的桃花眼睁到最大，脖子差点仰折了，才看到建筑的顶端。
楼顶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星皇娱乐。
星皇娱乐？他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奉栖不可置信地四处张望着，是了，星皇娱乐也在cbd区，而且是这里最高的一栋建筑。
他看着眼前的建筑发了会儿呆，忽然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点开聊天软件。
找到对话框，打字，点击发送。
与此同时。
星皇娱乐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里，周予暄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从视频会议间隙抽走目光，按亮手机看了一眼。
周予暄神情明显一顿，视频那边的高管以为自己的提案有问题，跟着顿住了。
周予暄放下手机，端正了坐姿，目光再次回到屏幕上：“继续。”
高管暗暗吐了口气，继续发言。
接着手机又响了两次，因为没读消息，手机提示光点一直闪个不停，周予暄连着瞟了两眼，最后还是决定拿起手机，点开消息。
【奉栖】：周总，对于昨晚和一个多月前的事，多谢您为我解围，为了表示感谢，想中午请您吃个饭。
【奉栖】：我就在您公司楼下，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五分钟后。
【奉栖】：如果您没空就算了，可以下次再约。
周予暄看了眼时间，离第一条发过来不过短短10分钟时间，一顿饭就没了……
看来，奉栖比自己还忙啊。
周予暄修长手指在深棕色办公桌上有节奏地敲着，刚才的高管吓得又停了，其他人也不敢出声，只见自家总裁原本有些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嘴角还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双手在手机上不知打了什么，之后又轻轻放下手机，再抬头时，表情又恢复以往的严肃。
周予暄抬手看了看表，沉声说：“还有10分钟。”
吓得高管一身冷汗，接着汇报。
直到奉栖在椅子上晒得都有些背后出汗了，抬步想走时，手机“叮咚”一声。
奉栖赶忙点开，果然是周予暄的消息。
【周予暄】：15分钟后见。
奉栖：……
还真是周大总裁的说话风格。
10分钟后，视频会议准点结束。
周予暄走出办公室，是一片独属于他的休闲区，这个区域视野极好，能俯瞰整座城市大半建筑，若在公司，他都会在那里吃饭，饭后远眺放松片刻，此时，那里散发出一阵诱人香气。
只见林助理轻快地向周予暄走来，“周总，您的午餐到了，请问是现在用餐吗？”
周予暄看了眼圆桌上精美的食盒，“不了，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吃吧。”
15分钟后。
周予暄准时出现在奉栖面前。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大楼门口人流跟着多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个高大帅气沉稳内敛，一个纤瘦俊朗气质不凡，实在是太过惹眼，引来不少人回眸驻足。
更有甚者恰巧过的是周予暄公司的员工，上前怯怯地跟老板打过招呼，偷偷看一眼老板身旁的格外耀眼的人，之后都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走了。
还好奉栖有先见之明，把口罩带上了，要不然，被人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奉栖做贼似的向四周看了看，“这附近有一家西餐厅不错，我们去那可以吗？”
周予暄目光从毛茸茸的脑袋上移开，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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