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润生(6)这一刻,他和那个跪在地…

“太太，太太，消消气，消消气，”园长闻声赶来，陪着笑脸，一只手窘迫的摩擦着光滑的长袍，另一只手挽住苏舒的肩膀“他原是北京来的，不懂这边的规矩，这不，来给您赔不是来了。”

        “说话啊！”园长急得满脸通红。

        苏三默不作声，甚至不敢抬头，只用余光看到满地的钞票，鲜红的流淌的血，跪在地上的仆人，这一刻，他和那个跪在地上的人一样。他同样也看到了一旁的吕轻宵，穿了白色礼服，黑色带帽纱的帽子，端坐在她母亲旁，仿佛高高在上。

        他不禁咬紧牙关。

        他皱着眉低着头，凑近了看才发现脸上涂着着厚厚的胭脂有几分牵强，一身鲜红的戏服更是不合时宜，沉默了许久后，才打开了嘴巴，“是苏某不懂规矩，唐突了，后面还有戏等着演，告辞。”说着就下楼了。

        “你给我回来！”园长追了出去。“吕太太，实在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她紧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张望着逃走的苏舒。

        “好没意思。“吕母还在椅子上坐着，吸着烟。“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也看不清长相。“

        “没准是个丑的，全靠这胭脂撑着。还这样不识抬举，这样的人，您动动手指都能碾死。”一旁另一个小厮说。

        吕轻宵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手心沁满了汗水。他才不丑。她在心里想。

        下面的戏又开始了，还是苏三，又唱了出《荒山泪》，换了蓝黑色的衣服，脸上厚厚的胭脂，固定的脸谱，看不出悲喜，低着头，垂着眉，戚戚然唱着词。

        “让这杯酒来把翁姑敬，愿翁姑福体永安宁。田园数亩能安命，一家温饱度光阴。”

        全场寂静无声，只有锣鼓点和他的声音。吕轻宵望着他，只觉得心疼。

        到了扔彩头的环节，不管是金的玉的，钗环扳指手镯，扔上去就叫彩头。

        “刚才的钞票子人家看不上，只等着这些金啊玉啊，才能入人家的眼睛。”吕母一边说着一边从手上摘下来一枚戒指，黄金的环身，上面嵌了一大颗红玛瑙，虽不是什么稀有名贵的物件儿，但也价值不菲，“赏给他吧”。

        吕母把那枚戒指递给了一旁的小厮，还使了眼色。

        “是。”小厮双手接下，转而放在右手里，用力一扔，正好打在了苏三的脸上。

        “哈哈，打的这样准。”吕母赞赏道。

        那该多疼。苏三生生的被打出一滴眼泪，懵懵的站在原地，脑袋嗡的一下，正在唱的词也忘记了。

        上一次身体遭受这样的疼痛还是十来岁刚学戏时，练功时走神，师傅一巴掌打下来，嘴巴鼻子都流血。

        打鼓拉弦的也住了手，看着台上的苏三不知该怎么收场。

        台下跑上来几个小厮来扶苏三“角儿，下去看看脸吧，这戏让别人来替，不打紧。”说着要搀他下台。

        “怎么不打紧。”苏三挣开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锣鼓场的师傅。

        摆好了姿势，继续唱道。

        “睹物思人泪难忍，衣上犹存体上温。宵来堂上同欢庆，一夜间妻留尘世，你入黄泉，生死永离分。“这是全剧中最悲惨的一部分。

        吕轻宵再也看不下去了，负气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拿了皮包跑了出去。

        “跑什么，怎么，这也惹到你了。”吕母被扫了兴致，在她身后呵斥道。

        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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