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二章化形神曲

两月后，我以思家念亲为由向寿阳公主和太后大娘娘告假三日，回了裴府。

        母亲裴夫人是极为高兴的，备了许多我爱吃的饭菜，又拉着我聊了一整日的天，晚间又陪着父亲裴大人用了晚膳。

        从宫中出来第二日，我便在裴府接到了京都徐家递来的帖子，徐三夫人办了场杏花诗会，想邀我去府上做客。这下我倒是犯了难，若说书法和舞剑，我还是能评个上佳的，可论起作诗或抚琴，我是万万不会的，更何况徐三夫人和我素来不识，因何会邀我去府上的诗会？

        我约了封羽到白龙潭，封羽取过帖子，分析道：“想来邀你的人并非徐三夫人，而是徐二夫人。这位徐三夫人出身江州谢氏，是二房的庶长女，自幼养在嫡母慕大娘子身边，按辈分算是谢太傅的侄孙女。徐三夫人素来才情甚高，在京中女眷中，诗才可位列三甲。徐家三郎未曾在朝中为官，徐三夫人又性子喜静，不甚喜好交际，是以不大在京中席面上走动。只在每年春秋时节举办几场诗会，邀请的都是徐三夫人的闺中密友和京中至交。”

        “原是如此。那徐二夫人为何要假借家嫂名义邀我前去？”

        “徐小将军圣眷正浓，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裴家、王家两家素来与远在雍州的颜家并无深交，你与徐家非亲非故的，徐二夫人又怎好在孕中直接结交刚入京中任职的吏部裴侍郎的嫡女？徐三夫人是个不涉官场、不事钻营的局外人，由她出面牵线，再好不过了。”

        我望着那张精美的洒金红笺，徐三夫人写的是一手蝇头小楷，字迹秀丽，如红莲映水般清雅。想来这应当就是封羽极力赞过的“世家大族喜好的字”，果然风骨天成，令人见之忘俗，十分养眼。

        “此番徐二夫人应是向你致谢的，春日宴时你为颜家仗义执言的事虽不至于整个京都女眷都知晓，但颜娘子这位当事人定然是有所耳闻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放心去就是。”

        “本座斜眼瞧着，你似乎是很喜把小龙儿拽进这凡尘间的。”

        一位身着缥色拖地长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悄然落在我和封羽身后。女子约莫三十岁余，身量甚高，容貌明艳，有一人堪比一国的倾城美貌，全缘边玉色长褙子上绣着枝枝细长的绿色藤蔓图样，藤蔓上满是淡淡的米色花朵。女子神情慵懒，睫羽轻展，倚着树斜斜靠着。

        “神曲前辈！”我惊喜地叫出声，上回看见神曲的人形，还是去碎叶城之前。

        “嗯。”神曲漫不经心地应答着，略略抬着眼扫了一眼一旁的封羽，又道：“刚睡醒就见着这小子，怎么，他已和你这般相熟了？”

        “封羽见过神曲前辈。”封羽恭敬地向神曲行了礼。

        神曲抬眼看他，悠悠地说了句：“你与你的先祖封易，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你比他生的好看些。”

        封羽愣了半晌，道：“晚辈不知前辈认识先祖，是封羽失礼了，请前辈恕罪。”

        神曲似是不耐，道：“不必提恕罪这等言语，你小小年纪怎得如此老气横秋？本座与封易不过几面之缘，谈不上有何私交。比起这个，本座更为好奇。你打算将小龙儿带去哪里，徐府？”

        封羽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是，前辈。”

        “人间多是狡诈钻营之辈，本座竟是不知，你究竟为何要这般加害于她？”神曲的措辞更加凌厉。

        “封羽不敢。前辈，封羽并无此意。不知前辈可否听晚辈分辩几句。”封羽迎上神曲的眼神，目光灼灼。

        “小龙儿，你去给本座买碗赤豆糖粥来，落英坊杨老翁的那家小摊，要多放糖。”

        “哦好。”我心知神曲和封羽有意支开我，虽十分好奇，但想着神曲大约有要紧事要与封羽言说。好吧，不让听就不听，只要他俩不打起来就行。神曲和封羽都是十分有分寸的人，想来不会。

        我一路闲逛着来到落英坊，街市上的店铺众多，不过杨老爷子的糖粥摊子是非常好找的，神曲曾经给我带回来一碗，我只觉甜的有些腻人，不过神曲却是非常喜欢，大约是神曲嗜甜。

        糖粥摊已有许多小童围着排队买粥，我站在一个小童的身后，看着杨老翁忙来忙去，佝着身子，将一碗碗素糖粥和赤豆糖粥盛出。

        也不知神曲会与封羽说些什么，封羽又会如何分辩解释。

        若是神曲坚决抵制我入人间，一定要封羽把我送回来，以后再不许我入人间游玩呢？

        我倒是十分喜欢人间的食物，比起烤鱼煮虾和各式果子，人间的吃食委实精致许多：千瓣桃花酥、炙羊肉、糖炒栗子、蟹酿橙、烤兔腿、现烤玫瑰饼、荷花酥、莼菜羹、羊肉酥饼、春卷、冰糖葫芦、小笼汤包、猫耳朵汤、鲈鱼脍、桂花蜜、汤饼、龙井茶点、金丝芋头糕、桂花糖芋苗、松穰鹅油卷、赤豆青团

        还有封羽，不能去人间的话，应该就见不到封羽了。

        那就没有人嫌弃我的字难看了，也没有人给我讲人间的见闻了。

        若是封羽说服神曲，同意我在人间游走呢？

        神曲讨厌人族，这我是知道的。封羽想要说服他，怕是不大容易。

        思忖间，前头有一个小童跑的太快，眼看着就要摔倒，我连忙将小童扶住，小童手中的铜钱散落一地，我一一拾起，塞到小童手中。可惜小童右手端着的糖粥打翻在地，小童忍不住哭起来。

        我拿出食盒，买了五碗赤豆糖粥，两碗加糖，付给杨老翁一颗南珠。

        杨老翁接过南珠，又推了回来，道：“小娘子，几碗糖粥不值几个钱，这颗南珠老朽找不开余钱。”

        “杨老翁接下便是，多了只当我日后再来吃糖粥的靡费。”我笑笑，说道。

        杨老翁这才点头收下，开始为我舀糖粥。

        我将四碗装入食盒，最后一碗则递给摔倒的小童。

        小童愣愣地坐在石板路上，我将糖粥放在他的手中，道：“好啦，吃完就快些回家罢。”

        小童止住哭泣，声音软糯，道：“谢谢大姐姐。”

        回到白龙潭时，日头已经偏西，斜阳拢着薄薄的一层云层，打在地面上。

        我本以为他二人是有分寸的体面人，未曾想到我回到白龙潭时，所见的第一眼便是满地的残花断枝，神曲和封羽都带了伤，神曲的缥色衣裙上添了好几块污泥，长褙子也是皱巴巴的，封羽的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

        他二人见我来，封羽忙用衣袖拭去唇上的血印，神曲则面无表情地一用力，接上了自己脱臼的左手，又伸出食指，一枝绿芽迅速攀上神曲的缥色拖地长裙，一朵朵细小的米色小花攀着绿芽绽放，将脏污处一一修复，一瞬的功夫便将衣裙清理地干干净净。

        看着神曲和封羽显然已经密谈结束，我并不作声，从食盒中拿出四碗赤豆糖粥，将两碗加了糖的递给神曲，另外两碗则和封羽分而食之。

        端糖粥给封羽时，我悄悄用内息探了一下封羽的身体现状，探得他伤的并不重，并无内伤，我便放了心。神曲的性子，从不轻易出手，一出手便是杀招，今日的情形，比起以往对上妖族时，封羽定然没有使出全力。虽然神曲杀不了封羽，但若是重创了封羽，我确是不知该当如何。

        不知封羽与神曲说了些什么，神曲竟默许了我与封羽为友，也不再阻止我前往徐家应约。

        赤豆糖粥上面浮着一层尚未完全融化的白糖，在落日的余晖里晶莹泽润，我伸出勺子舀起小半，混着粥喝下。封羽慢条斯理地将糖粥搅拌开来，让白糖、赤豆、米粥融入在一起，缓缓地用，吃法极其文雅。神曲则大口大口地吃着，不似品尝，更似是机械进食。

        神曲提出要再次休眠后，我便住进了裴府。

        初二日，我应徐三夫人的诗会邀约，乘坐裴家车架前往徐府。

        临行前，母亲裴夫人不断叮嘱，定要如何如何，生怕我落人口实，又替我将发髻整理了一番，将每一只发簪的位置又细细看了一遍，这才放心放我离开。

        裴家车架相较封家的要小些，不过也是足以坐下四人之大了。这辆车架在外观上与封家的不同，这架是裴府女眷所用，故而车架上饰着蔷薇图案，四周垂着樱粉色的流苏，上系着一个青铜宫铃，铃铛叮铃作响，好听的紧。车架里未曾焚香，只摆放着一些瓜果和蜜饯，两套干净衣物和两副钗环耳坠。

        车架内只我一人，车架外是两个侍女，我放下画帘，听得马车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驶着。


　　(https://www.23xsww.net/book/45541/45541533/31586769.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