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二章月白少主
顷刻间，月白的面目转而一番算计得逞后的得意之态，在我、封羽和丹赤的诧异间，月白迅速地将重白玉绫扔进了丹赤的匕首烧出的熊熊烈火中。
丹赤来不及收招，月白又以全身灵力倾注在那玉绫上，逼迫着玉绫以身祭火，被火烧地断了两处，化作三截。
原来这才是月白的真正目的，引诱我们中的一位出手，生生烧断重白玉绫，再将这事推到我们身上，造成逞强斗狠、居心叵测，故意毁坏旁人的珍贵兵器的假象。
丹赤忙收了招，将匕首收回手中，看着那玉绫发愣。
月白的脸色却是逐渐亮起来，甚至笑地十分开心。旋即，月白便向场外远处跑去。
“阿姐，就是她，就是她毁了我的玉绫！那可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我恨死她了！你一定要好好收拾她！”前一秒还在怨毒地和丹赤下着最后通牒，下一秒便哭地凄惨，眼泪如同涓涓溪水般流了满张脸颊。
“月白姑娘，你今日未免欺人太甚，施法阴毒偷袭在前，污蔑旁人在后。鸾赤没有做的事情，你若是硬要赖在她身上，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封羽冷笑道，衣袍声动，藏着袖子中的手已在画着结印。
我从未见过封羽如此生气的样子，不由地担心起来。封羽若是在这里暴露了身份，怕是于封家不利，忙拉过封羽的袖子，看着他，示意我没事，他不要妄动。
“月白姑娘，你这变脸的功夫真是令人瞠目结舌！我说了，你的那甚么玉绫，是我毁了的，与鸾赤无关。你若有气，冲我撒便是！”丹赤气的近乎要跳起来。
大约是未曾见过这般胡搅蛮缠的姑娘，一向对姑娘好脾气的丹赤也动了气，上前一步，目光直直瞪着月白。
“月儿，你说的可是真的？”浮白女主认真询问道。
“就是，就是她做的。她是赤龙，她用火烧断了我的玉绫，文白和桐白她们都可以为我作证！”月白拉过身后两个白龙部少女，两个少女对着浮白女主点头如捣蒜。
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当真是一流，这两位作为人证的姑娘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怕不是刚才我们三人打架时，文白、桐白早早地受月白所托，一直躲在暗处的大黑石后观察？
大约是我们这边太过热闹，一时间参加寻宝之旅的众人们也不找黑珍珠了，聚集了不少人过来。
“鸾赤姑娘，我碎叶冰原与你素来无冤无仇，本王也是第一次见着姑娘的面，不知姑娘为何要毁了本王妹妹的兵刃？”浮白女主看向我，又看向丹赤，话语虽算平和，但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满。
“我没有做过。那玉绫是月白少主自己毁了栽赃给我的。浮白尊上也说了，我与月白少主无冤无仇的，我何苦要为了一件兵刃得罪整个白龙部？更何况我选在北海动手，那岂不是连带着黑耀君上一并得罪了？我又何苦来哉。”我行事坦荡，便也实言以告。
一时间四下众龙皆是议论纷纷，站我的和站月白少主的争论层出不穷，一旁两个黑龙部的少年们走上前来，正是前几日见过的黑貘少主和黑簇少主。黑貘少主还是一如当日般的豪爽，宽慰道：“月白少主不必伤心，我们北海有的是能工巧匠，只要寻到了锻造和修复的材料，你给我些时日，我保你的玉绫能恢复如初！届时再完璧归赵便是了！”
黑簇少主亦道：“双方比试之中，磨损了兵刃这样的意外是难以杜绝之事，不必为此伤了和气，月白少主若不放心，我可带着少主去黑龙部的工匠处亲眼盯着他们修复，定让少主满意。”
此事发生在北海，黑貘少主以为需让黑耀大君出面为好，便带着众人去了水星殿。
我们到水星殿的时候，已有一位赤龙族的少女拿了小蓝盒子和盒子里的黑珍珠在了，黑耀大君正打算召集齐众人，宣布黑珍珠已寻到，就见得浩浩荡荡一群人，还有为首的红着眼睛一副委屈模样的月白少主和一直不停地安慰着她的浮白女主。
“这是出了甚么事？”黑耀大君向自己的侄子黑簇少主问道。
“君上，是赤龙部的鸾赤姑娘和白龙部的月白少主在寻珍珠的途中生了比试之心，在二人切磋过程中，月白少主的兵器不慎受了损，臣已经命匠人来为月白少主的兵器修缮了。”黑簇回答道。
“呸，甚么比试，明明是她嫉妒本少主，她嫉妒我有这样好的兵器，所以她就想毁了本少主的兵器。她这等小贼怎会是无心之失？”月白不依不饶，红着眼睛说道。
“月白少主，请你慎言，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你怎能这般出言不逊，对同族口出如此恶言，这般欺辱本王的族龙。”朱赤走上前来，带了几分愠色，挡在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的丹赤身前。
“本来就是！本少主难道还冤枉了她不成？”月白昂起头颅，毫无惧意。
“本王竟是不知，我云梦四泽的少主眼皮子竟然浅到这等地步，连重白玉绫这样寻常的神器都能眼馋。”
不知何处传来的女声，那声音透着无尽的寒意，却又蕴藏着一丝期待一般，我们都朝向那方向，只见四只青鸟拉着的华贵车架上，坐着一个身着青色缠枝纹的宽袖大衫和锦缎纱裙的中年女子。车架四周镂刻着千缕冰霜雪花，青鸟青色的羽毛被盈盈寒光映照出浅浅的水色，车架外观雕刻了许多绿色藤蔓，那藤蔓极富生机，抽出的只只绿芽攀上雪花的六瓣霜瓣，车上的女子额间带了块质地上好的绿松石，眉目柔和，眼角带了浅浅笑意，说出的话却是铮铮有声的。
中年美妇从车架上缓步走下来，一旁的两位武官一左一右地立在女子身侧，三龙一同走到我们一众面前，身后还跟着十余个青衣的少年少女。
浮白、朱赤、黑耀、钧黄四位龙王都上前了。
黑耀大君忙行礼道：“青芊姐姐如何来了？早该通报一声，我好去迎接才是。”
朱赤女主亦行礼道：“赤龙部族长朱赤，见过青芊前辈。”
钧黄大君笑道：“青芊女主也来了？今年的龙族大会好是热闹。”
浮白跟在三位龙王后面行礼。
其他龙族少年少女们也在行礼，我便混在队伍里跟着行礼，还不忘戳戳一旁的丹赤，以龙族秘法传声问道：“这位青芊前辈是谁啊？”
丹赤很快以心念回复：“青龙女主青芊，现下五族里最年长的龙王，执掌云梦四泽四百余年，如今已六百余岁，是奶奶辈的龙王了。”
龙族可保容颜永驻，若是青芊女主想，维持少女的容貌也是易如反掌。
“青芊女主她这么厉害吗？其他四部龙王都好尊敬她的样子。”
“当然了，青龙部这些年是最稳定的，和黄龙部平起平坐。而且小娘子你有所不知，赤龙部遭遇前朝书册秘法被毁一难，数百年来稍显落魄，神农山不少灵气都是青龙神殿接济的。轩辕之丘和北海水域也有接济哈。常年缩在碎叶冰原的白龙部一向扶不起来，不值一提。黑龙部龙王黑耀大君为少主时曾在云梦四泽读过书，和青芊女主的亲女儿青宁少主有同窗之谊，据说还对青宁少主情根深种，你说他们敢不敢为难青芊女主？”
原是如此。
丹赤很快又用心念传音过来：“小娘子，刚才她们说你是甚么，青龙少主？”
“我不知道呀。”我更加糊涂。青芊女主怕不是认错了龙？
“青龙少主这些年一直深居青龙神殿，四部从未有龙见过她的真面目，原来是这么回事，小娘子，你来头这么大呢？苟富贵，勿相忘啊。我还以为你是京都白龙潭的散龙，原来你竟是云梦四泽的青龙少主？”
我几乎要登时翻个白眼给丹赤：“这少主给你当要不要？”
“不要不要，当个辅政大臣已经够累的了。”丹赤忙答道。
“青芊尊上，你方才说，鸾赤是您的孙儿？鸾赤原叫青鸾？”黑耀大君急切地问道。
“黑耀大君，我们女主前些日子身体不适，便让臣回了北海大会的邀约。可少主很想来北海凑这
个热闹，便瞒着女主，私下去了神农山，向朱赤女主处借了个身份来了。我们也是刚刚得知少主离开了青龙神殿，还望黑耀大君不要见怪。”青芊身边的青卿女官答道。
“青鸾是我云梦四泽的少主，将来是要继承西子泽的兵器库的，浮白，你以为她能看得上重白玉绫这等寻常兵刃么？”我和丹赤以心念对话间，青芊女主开口问道。
“原是青龙少主浮白不敢。是浮白眼拙，想是小妹胡言冒犯，生了误会，请青芊前辈恕罪。”浮白解释道。
“月白少主若觉得兵器被毁，十分伤心，不妨随本王回云梦四泽。我们青龙部的兵器库里，有的是上古神兵。月白少主想取哪件，便自己寻了来。”青芊女主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不容有疑。“不过，当真是青鸾用火烧毁了月白的兵刃么？休说青鸾是我的亲孙儿，哪怕她只是我青龙部一族龙，本王也不会容许她无端被人构陷。”
青芊女主凌厉的眼神扫过刚才为月白作证的文白和桐白二龙，二龙对视一眼，皆是眼神慌乱，却又不敢发一言，只翕动着嘴唇，却未出一声，桐白甚至后退了半步。
周边的龙见了她们这副样子，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一些不太友好的眼光便齐刷刷地射向了月白。
“我青龙一族骨相属五行之水，断然无法修行火系的高深术法，否则便会灼伤自身，累及根骨。寻常青龙尚且不能修习，何况最为纯正的水系青龙王族血脉。我族青鸾少主深居青龙神殿多年，和外人从未有过交流，更加不会结仇。月白少主这般冤屈诬告，究竟是居心险恶到了何等境地？”青卿女官泠然开口。
月白还想说两句，被浮白摁住，浮白莲步轻移，柔声上前道：“青芊女主恕罪，都是月白小孩子脾性，不懂事理，浮白给您请罪了。望青芊女主海涵，白龙部上下感激不尽。”
青芊女主缓声道：“栽赃陷害、肆意诋毁无辜者，犯了龙族律法，当是重罪。自去轩辕塔住上三月。若再有下次，休怪本王无情。”
“是”浮白颤着声音，行了一礼。
月白却是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般，也不知浮白为何会如此害怕，还要再说，被浮白强令白龙部的属下带走了。
“轩辕塔？那可是个好去处。月白这下有好果子吃了。不过，才三月之期？若是让钧黄大君来判，怕是得住一年。”丹赤低声对我和封羽说道，笑地恣意，被朱赤掐了一下，丹赤吃痛，方才以咳嗽掩饰了一番。
轩辕塔位于黄龙部的领地轩辕之丘，若说青龙部掌文书和兵器，黄龙部便掌刑狱和律法。轩辕塔素来是犯了不小的罪的龙族才会去的地界，名为禁足，实则试炼，内里度日如度年，目的是为了让龙族们能好好洗心革面，重新做龙。
月白既然连轩辕塔都不知，可见龙族的书册，她是没怎么读过的。
只是青龙少主？我？
我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眼看着事情已经解决，浮白领着白龙部的众龙离去了，钧黄、朱赤、黑耀三位龙王围着青芊女主寒暄，我尚有些懵，直到青卿女官恭敬地上前，请我和青芊女主叙话。
正好，我也想问问这位奶奶，究竟谁是青龙少主，为何她会认为我是她的孙儿。
青卿女官和两个青龙部的少女为我换上了青龙部的服饰，重梳了发髻，额发前垂了一连串的祖母绿的流苏绿宝珠，穿上碧色的宽袖大衫和绿罗裙，腰间坠着一圈岫玉所做的玉石链子，脚踝上缀着一串绿宝石的脚链。
青芊女主眉目含笑，拉着我的手进了黑耀族长的主位木屋。
“好孩子，好孩子，青鸟和我说见到了你，我，我还不敢信。”眼前的中年美妇一改方才气定神闲、神色冰冷的模样，手指颤抖、眼里满是热泪。
我走上前去，向青芊女主行礼。青芊女主伸出右手，她的柔荑拂过我的脸颊，从额发抚摸到唇角，道：“青鸾，你长得和你的母亲青宁真像，一晃眼就一百多年了，我真没想到还能看见你，还能在龙族看见你。”
美妇欲上前抱抱我，我并未躲闪，我想着，无论我是不是她所说的那位少主，能让一个老人家受些安慰也是好的。
青芊女主抱着我，缓声说：“青鸾，是云梦四泽对不住你，你这些年在外面一定受了许多委屈，你本该在云梦泽长大，被千娇百宠，怎能无端地就被月白用那种低劣的小伎俩就欺负了去。”
我拍拍青芊女主的脊背，温声道：“尊上，您为何断定我是青龙少主？我生在京都白龙潭，一百年间，从未见过旁的青龙。”
青芊女主很是不舍地松开了我，柔声道：“青鸾，我是你母亲的阿母，我确信，你就是青宁的女儿，天下哪有奶奶（此处“奶奶”读作“nana”,意为外婆)认不出自己的亲孙儿的？青鸾，若你愿意随我回云梦泽，我便能证明，你就是青宁的女儿，我的孙儿，青龙部的少主。”
我沉默了。
我长在白龙潭，被神曲养大，已经习惯了作为一只自在的散龙存在，我读龙族的书册典籍，学龙族的术法，我却从未想过要作为一只族龙而存在于世。
若我跟着青芊女主回了云梦泽，便只有两个结果。
一，我不是青龙少主。这好说，我便回白龙潭或裴府，还可以和神曲、封羽在一处，闲来无事也能找丹赤和朱赤一处耍。
二，我是青龙少主。那我又待要如何呢？久住云梦泽，准备继承青龙女主位，成为像青芊、朱赤这样的龙王么？我做不来。
对于自己的身世，我并不是异常好奇。毕竟我这些年过的很好，神曲和封羽也对我很好。做一条散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我也已经做了一百二十年的散龙了。
我一直以为，我的娘家人，是神曲、封羽和裴府的众人。若再有，便加上一个丹赤。
如今却是告诉我，云梦四泽才是我的娘家所在。
我反应不过来。
“青芊女主，能否让我考虑两日？我还没准备好。”我据实以告。
“好。青鸾，我等你的好消息。”青芊女主目光似一弯春日里的清水，她伸手摸过我发间垂着的绿色流苏，温柔地笑了笑。
从这间屋子出来后，我迎面遇上了青卿女官。
青卿女官向我行着青龙部的礼仪，简单交谈几句后，便道：“少主，我们会随尊上在北海停留数日，这一百年间尊上一直很想您，您什么时候想回云梦泽，知会臣一声便是了。”
“我听青芊女主提及了那几只青鸟，是她们给云梦四泽报的信么？”
“是，少主。自远古时代以来，青鸟一族便世代效忠于青龙部王族，尊上来时已是下过钧令了，只要少主肯回云梦四泽，便是今日要将白龙部翻个底朝天，也是使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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