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三十九章北海
翌日，朱赤带着我和封羽坐上了昨日的三只三足乌拉的车，看来这座车架是赤龙部的龙王的专属车架，驾车的龙依然是——丹赤。
丹赤的痛苦又增加了几分，这回他连教训昨天那只调皮的三足乌的心情都没有了。
后面是赤龙部其他的族龙，今日要去的地方是北海，黑龙部主场领地所在。不同于位于陆上的其他四部，黄龙的轩辕之丘和赤龙部的神农山都属于山间，青龙部的云梦四泽在湖泊之上，白龙部的碎叶冰原位于冰川之上，只有黑龙部，是五部之中唯一一部位于水下的。
临走前，朱赤已经命龙将她的两个小女儿分别带去她们的父亲那里了，说是她们太小了，还不好出门去那样远的地方。
三足乌在天上云间跑了足足一日，才于晚上到了北海。
北海水域远远比不上神农山，环境虽称不上恶劣，但的确不算多么世外佳境，时常有天雷劈下，暴雨瞬时就会突袭，藏起的礁石时不时露出水面，水面波涛汹涌，水中常有鲸鱼露面。
黑龙部的水下住处外观上相比赤龙部的要简陋许多，连大门都是用几块大石头拼凑起来的，门口有两个黑龙部的族龙在对来往的龙族做着登记造册，我和封羽便报了鸾赤和羽赤的名字。
进了黑龙部，穿过一道长长的窄道，两侧都是海石，黝黑坚硬，往里是一座开阔的空地，上头是一方巨大的圆形木制台子，想是修炼和战斗所用。经过那方台子，便是黑龙部的族龙住处，都是一座座木屋，木屋宽敞精致，族长则住在最大的木屋里面。黑龙部四处插着黑色的旗帜，上面绘着天雷的图案，旗子宽大，在水中飘着。
朱赤带我们去了黑龙族分配给赤龙的几座木屋后，便去了四部族长的议事处讨论这次集会的事宜，一同去的还有黄龙部大君钧黄、黑龙部大君黑耀、白龙部女主浮白。
进了这木屋我大约知道为何黑龙部的大门那般破了——原来钱银要花在刀刃上，黑龙部的财力都用在了建筑装修上。
我和封羽、朱赤丹赤住的这座木屋便是黑龙部最大的几座木屋之一，木屋外观是寻常木屋的模样，只顶上覆盖着一层霜雪般的羊毛毡子。内里却大有乾坤。黑龙族不用床榻，更喜席地而眠，是以黑龙部的木屋内里均是铺满了质地上好的雪白羊毛毯子的，厚厚铺了一层绵软的羊毛毯子，手感倒是极好，踩上去如坠云朵。木屋里的摆件都是黄金铸成，成色极佳，从灯盏到茶具，在黑暗中闪着满室金光。无需夜明珠照亮，这些金子本身就够瞩目了。
明日龙族大会才会开始，我就拉着封羽出去逛逛。
丹赤瞧着和其他三部的龙女姑娘们关系好的甚多，一会儿功夫我已看见他和三四个穿着不同颜色衣裳的姑娘说上话了，逗得姑娘们不住地笑，笑地花枝乱颤，和在赤龙部里看见姑娘就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相距甚远。想来应当是丹赤不吃窝边草。
黑龙部的住处有许多鱼和虾蟹，还有海星和贝壳。贝壳一开一合，海星胖胖的划动着，蟹横着爬，小鱼看着呆呆的，都是我在白龙潭没见过的，我玩心大起，一会儿戳戳海星，一会儿摸摸贝壳。封羽无法，只得由着我闹。不过，不多时，封羽就和我一起闹了。
我正玩的开心时，冷不丁被人打搅了。
“喂，你是哪儿来的龙？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般眼生，你莫不是妖族派来的奸细？”一个穿荼白色曲裾，衣上绣着浅黄色的镶边，领口和裙摆上都有飞云的图样，腰间缠着一根玉绫的女子拦住了我的去路。女子发间是两只雕着蝴蝶图案的银钗，以一根荼白色上绣山茶花的细长丝带装饰，佩戴着一对流光玳瑁耳饰，女子生的俏丽，桃腮杏脸，妙目圆瞪。
嗯，其实你要是说我是青龙部派来的卧底还能像话些。
“不是。我也没见过你。”
我简单明了地说完，便拉着封羽走了。
“站住！你这奸细居然如此猖狂？”
奶黄色的玉绫从身后向我缠来，未及我出手，一旁的封羽便拽过那玉绫的另一头，将玉绫从对方手中扯出，扔在一旁。
“月白少主好大的气性，几日不见，少主的性子眼看着又娇纵了？”我听得不远处传来朱赤的声音，看来是四部龙王的相谈已经结束，其余三部龙王也在朱赤一旁。
四位龙王站在一处，而为了区分，像黑耀族长这般的，称为大君，像朱赤那样的，则称为女主。故而这位“少主”，想来就是某位龙族族长的妹妹或女儿了。
月白恨恨地收回自己的玉绫，没好气地说道：“朱赤女主应当好好管教自己的族龙，本少主刚才和她说话，她居然敢不好好回话。”
？龙族的少主竟然比人族的公主还要霸道吗？
大约人族公主也有这么霸道的，龙族少主也有正常的。
“本王的族龙本王自己会管教，月白少主不如回去好好练习一下你们的白龙九式，听闻白龙部王族多才俊，年少成名的英雄甚多，这一代里的年轻龙族，只有月白少主一龙不会使了。”朱赤冷声道。
“你！！！你竟敢这般羞辱我！”月白气地跺脚，手中握着的玉绫紧了又紧。
“月白，不得无礼。怎可这般顶撞于朱赤女主？”一旁和月白穿着同色曲裾的女子开口斥责道。
“我们龙族可不像人族那样喜欢互相攻讦耍嘴皮子功夫，龙族讲究的是战力至上，不如你我堂堂正正地决战一场，生死不论！”月白不管不顾，瞧着在朱赤那儿讨不到便宜，便来寻我的晦气。
“他，不许帮忙！”月白用手指着一旁的封羽。
看来她害怕的是封羽。
“你当真要与鸾赤战斗？”朱赤丹唇轻启，眼中带着不解。
“是！”月白少主高昂头颅，“怎么，你不敢？”
今日青龙部并未派龙来，龙族五部之间对于各自的术法也不算多么深入了解，赤龙擅火系术法，青龙擅水系术法，但木系术法，龙龙皆可修得，正如风系术法，亦是龙龙可修得。只是木系术法尤为适合青龙体质。
我也明白月白如何敢这般嚣张张狂地提出要与我战斗——这里是北海，赤龙生于陆上，擅长火系术法，如今在海底，既失了主战场的优势，又难以发挥出驭火的本事，这一仗想要打赢，势必会异常艰难。
可是，我是青龙啊。
想到这，我便决定，在接下来的这场战斗中，我只用木系术法，而不用水系术法了。比试决斗是小，若是暴露了真实身份，才是麻烦事，怕是会殃及朱赤和封羽。
“青鸾，”朱赤走到我身侧，小声道,“月白说的话是吓唬人的，龙族千万年来何曾自相残杀过，生死不论指的是可打伤对方，而非寻常的点到为止，重伤轻伤看招数轻重与否。你大胆出手便是，不要把小姑娘打的吐血，重伤不治就行。”
“好。”我简短的应下了。
话音未落，另一边，月白已是迫不及待地抽出了玉绫向我袭来，玉绫通体看着柔弱无比，一出手却十分坚韧，伸缩自如，我侧身一避，那玉绫直直抽向后方的黑色石壁，将石壁撞破了一小块。
看来月白是个喜欢搞偷袭的主儿。
这条玉绫我在《龙族兵器史》里见过，是上古混沌时期白龙先祖重白之物。重白是白龙族第一位女主，也是白龙族最伟大的先祖，她有两件和她齐名的兵器，一对重白锏和一条重白玉绫。重白死后，这两件兵器便留在白龙族中，代代相传。
只是我未曾想到，如此上古神器，今日竟然落得月白这样的龙族手中。
绿色藤蔓腾空而起，只是那藤蔓并非是自地上长出，而是从我的周身散发而出的，荧荧绿光将四周照地明亮如昼，百条千条的绿枝抽了出来，千片万片的叶子舒展开来，包裹着一团又一团的绿枝向月白袭去。
那玉绫瞬时化作了八根、十二根、二十四根，如最好的绣娘手中上下翻动的长长丝线一般，两缕一股，缠上了我手中的条条藤蔓。玉绫飞的眼花缭乱，如漫天飞扬的柳絮，又像一树纷纷扬扬落下的梨花，稍有不慎便会被那梨花迷了眼、柳絮卡了喉。
一小股玉绫在我手中的绿枝上打了个死结，生生咬住不肯松口，将绿枝拦腰斩断，脱离了藤蔓，绿枝很快枯萎，烂成一滩春泥。藤蔓亦不甘示弱，攻势猛烈，将两股玉绫分别搅碎，片片如刀锋般锋利坚韧的叶子将玉绫划开了数百只细小的口子。玉绫被逼得节节败退，从攻击之势转而为防守。
因着不能使用冰封之术，我单用木系的藤蔓，战力和杀伤力削减不少。
重白玉绫毕竟是上古神器，纵使月白不会使用，难以释放出玉绫的真正实力，但重白玉绫毕竟跟着重白女主数百年，南征北伐、历经四方战火，早已沾了灵气，霎时间大片的云便隐去了月白的身体，也遮住了我的视线。别说我了，估计台下的四部龙也看不见。
也罢，既然我并不能看见月白，那就把整个台子都包裹起来罢。再找她。
一棵巨大的绿树在圆台中央升起，开始疯狂地向四周吐露新枝和叶子，粗壮的树干在不断向上生长，云层深厚，绿树也不甘示弱，藤蔓四处探寻，不是云将藤蔓引得失了方向，就是藤蔓生生将云层捅出一个大窟窿。藤蔓和绿枝不仅要在迷雾之中找寻月白的下落，还需提防着任何时间任何方位都可能袭来的玉绫。云层越发密了，藤蔓的动作越来越艰难。这招太过耗费灵力，所以我必须速战速决。
不多时，我的叶子探到了月白的真实方位，登时，无数条绿枝伸出，牢牢地将月白的身子困在一只硕大的绿球中。
挣扎中，月白受了伤。玉绫的功效自然失效，云雾很快散去，台下众龙看见的是一个绿球和一棵参天大树。
“请鸾赤姑娘手下留情！”一个和月白穿着一般的荼白曲裾的女子忙走过来，正是方才开口斥责月白不得顶撞朱赤之人。女子身材高挑，眉眼处与月白有六七分相似，二者相比之下，月白更为美貌。这女子的衣袍更为华贵，衣上的挂饰多了好几样，腰间还佩着一块上好的汉白玉雕成的双龙玉佩，“小妹不懂事，都是当长姐的惯她久了，还请鸾赤姑娘放过她这一回罢。”
我收了手，月白脸色发青，几乎要站不稳，已有白龙部的医师上前，意图扶月白下去治伤。
月白不顾自己的青白脸色，将医师狠狠推开，冲我喊道：“你身为赤龙族，竟连自己族中的火系术法都不会使，用的是五部皆可习的木系术法，当真数典忘祖，舍本逐末！”
“可我方才用木系术法，都打败了月白少主。月白少主若是肯，大可习风系术法来打败我。鸾赤恭候。”我不急不徐地回答道。
从我的角度，我甚至看见了几只白龙部的白龙在偷笑。
看来月白少主的龙缘，实在不怎么好。
接着在浮白女主的命令下，两个医师合力把月白拉走了。
我对这等一早不对自家妹妹挑衅行为加以劝阻，事后看着事情兜不住再来胡咧咧拉偏架的龙毫无好感，便拉着封羽走了。
好在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都是开心的。
这一次的龙族大会是由黑龙部现任族长黑耀主办的，是以选址也在黑龙部的北海领域。黑耀大君是个性情豪迈的龙，身材魁梧，好与人切磋刀法，对于各部到场的青年才俊，都是要轮流来比试一番，试试深浅，互相切磋学习。
白龙部的两姐妹也没再出现，白龙部现下派出的主事是位男子，朱赤悄悄在我耳畔说道，那位是浮白现在最为宠爱的后宫，放在人族至少是个五妃中位的级别。
朱赤又与我说了一下方才那位白姓姑娘的事情，月白，碎叶冰原白龙族浮白女主唯一的妹妹，自幼被娇惯着长大，性情跋扈，二十年前浮白曾为月白择婿，结果十个被浮白选中的白龙无一不被月白羞辱一番再赶走。月白在族里常常欺负其他白龙，大家大多看在浮白族长的面上不与她交恶，但也不与她交好。
我不在意月白是何等的龙，我只觉得那条重白玉绫可惜了。依朱赤所言，白龙部明明有不少青年才俊、少年天才，这玉绫在他（她）们手中，明显能有更好更强的用武之地。玉绫在月白手中，只会是一件隐藏月白自身，好用来逃命或偷袭对手的物什，但若是落入真正能发挥出重白玉绫的龙的手中，重白玉绫必定是最强最韧的一把利刃。
“封羽，你给我拿点吃的，我饿了。”不能用冰直接把月白封住，得用藤蔓一点点困住她，委实太过费力了。我感到十分委屈。
“好。”封羽递了只鸡腿过来。
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看黑龙部的少年少女穿着黑色衣衫和舞裙翩翩起舞，倒是一件美事。
看完歌舞，还有龙族的传统节目，投壶射箭，文试武试。
朱赤现下不在，丹赤游走于各部席间，和一群龙族姑娘们轮流聊天说笑话。
投壶甚是好玩儿，我也参与进去，还赢了个黑龙部的沉香木手镯。这沉香木手镯戴起来重了些，戴久了压着手腕疼，我便小心地将手镯从左手腕上摘下，打算届时找个盒子放起来。射箭比试时封羽上场，姿势优美，风华瞩目，一举拿下了一甲彩头，黑龙部族长亲自将那只深海鲛珠拿给封羽，还一个劲夸他是赤龙部的后起之秀，少年才俊，日后必有大作为。
不知道黑耀大君要是知道他现下夸的这位赤龙部少年才俊实际上是个人族，还是个国朝的少国师，会是什么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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