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七章最是橙黄橘绿时

玉州之事结束后，封羽和我回了京都，丹赤、连璧和无涯去了濁州，将赤炎寨众人安顿好后，无涯便带着连璧回来和我们汇合。丹赤被他阿姐朱赤叫了回去，说是北海来了使臣，要丹赤去见见。

        一路上，封羽都没怎么说话。我知是玉州之事干扰了他的心神，便也没说甚么。

        回了京都，听闻封羽的爷爷，国师大人正在闭关，封羽便先送我回了裴府。

        玉州之地的特产，我想神曲和裴夫人不会喜欢，便在濁州买了些当地印染的衣裙、布匹和皮子回来，濁州之地常年湿冷，是以他们的皮子御寒能力极强，料子也极好，无论是做披风，还是做护膝，都是上上之选。而濁州的布匹上的图案也和京都大不相同，不同于京都的花花草草，濁州的布匹图案上多小兽飞禽。皮子和布匹送给裴夫人，衣裙送给神曲。

        封羽送我进了裴府，和裴夫人打了个照面，就离开回了封家。裴夫人似乎很喜欢封羽，和他说说笑笑了好久，还问了青州的封琦叔父好。封羽也未在裴夫人面前摆少国师的架子，将一个晚辈的礼数做了十足十。

        封羽回了封家后，就被朝中的奏章压地离不开书桌。连璧悄悄告诉我，都是因为国师大人闭关不出，封羽父亲常居玉山，封琦叔父（字衡之）流连于商贾之道，是以只封羽大伯封倾之大人一人处理。偏封倾之大人近日又入了宫，真是百般不巧，只有封羽自己上了。

        夏日快结束了，夜里总能听见小虫微弱的翕动翅膀的声音，秋风渐起，京都的秋天终于来了。是我一年之中最不喜的季节。

        秋季大约也是朝中最忙的时节，裴大人总被礼部事务困地脱不开身，听闻圣人又新册了两位美人，并升了一位昭仪的位份。后宫新添娘子是喜事，宫中一应喜事又都是由皇城司和礼部督办的，是以裴大人被留在宫城和官署里，和几位礼部大人并皇城司的中贵人就册封事商量个没完，唯恐何处不周详。

        裴夫人心疼裴大人日日熬着，便带着我去寻了裴大人两次，给裴大人送些自家做的饭菜，一次是皇城，一次是官署。进皇城的那次，我在宫中长长的宫道上，看见一个车架上坐着位穿着云纹道袍的道长，车架从另一道宫门前过，我多看了一眼，为我和裴夫人领路的小宫女登时低声说：“裴小娘子，那位是封家的封倾之大人，今日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来为太后大娘娘和皇后娘娘讲道的。”

        原来是封羽的伯父啊。皇城真大，大地一眼望不到边。

        出了皇城，裴夫人见秋日里我日日都怏怏的，寻了几种新的玉石，研磨成粉后，用来作画特别漂亮，在阳光下还会闪着微弱的光，我来了兴致，日日苦练，努力程度堪比当年封羽教我写字时。

        一整个秋季，我都在裴府没有出门。除了夜里翻出去看了神曲三次。一次他在睡觉，两次她醒了过来，第一次穿上我买的两套濁州衣裙，表示很是开心，第二次听我说最近京都和裴府发生的事，顺便看了看我作的山水画。我画的是濁州的海上之景，日出之时，天边一道红线，海水上涌，海里的鱼虾扑腾着身子游进大海，远处的山层层地盖住了海浪。这是我离开濁州之日，看见的最后一眼的濁州。

        封羽每三日派小仙鹤来给我送信，我也用小仙鹤给他回信。信里的内容大抵是，他最近在处理什么事，爷爷还没有出关，抽不开身，有时候也会带来一些国朝地方的新鲜事。我的回信则大多是画的画如何了，最近在做什么。我用灵力将画保存了，托小仙鹤给他送了两幅过去，一幅画的京都夜景，正是去年的中秋大会，一幅画的我后园里的锦鲤荷缸。

        一共九十二日，我见到了三十只小仙鹤，有时候它们会落在我的窗台上，有时候会在床头，更多的时候是在清嘉院的后园里，我总是在后园里画画。

        最后一只小仙鹤是十月十四落在我的画板上的，上面写着，他的事都快处理完了，过几天就能出封府。

        熹和二十年冬，十月廿二，我在裴府收到了朱赤托三足乌带来的信，信用火焰写成，上用龙族文字书：下月初五日五部集会，可愿去看看热闹？

        我知朱赤所言的五部指的是龙族中黄龙、赤龙、青龙、白龙、黑龙这五部，至于集会，大约就和封羽每年末要去参加的朝臣集会相差无几，众人/众龙聚在一起，用饭闲聊，再由皇帝/龙族总的族长发表几句对于过去一年里各人/各龙的功绩赞赏，和对于新的一年的美好期盼。

        不过龙族的，应该能好顽些。

        想到这，我便以冰霜为书，同样写出了龙文的“可，我能把封羽带上吗？”一行字，又让三足乌带给朱赤。

        不过半个时辰，三足乌便带回了朱赤的回复，朱赤答应了。

        我觉得龙族集会很有意思，便去找了封羽。

        我系了件月白色上绣玉兰的斗篷，去了封府。好在这次他不在千机楼，在宅子里。让我少爬了数十级台阶。

        我去的时候，封羽正在用饭。

        见了我来，封羽让连璧去添一双碗筷，连璧领命下去了。

        我倒是不觉得饿，只问道：“封羽，再过几天我们龙族有个集会，朱赤想让我去，我说我要带你一起去，你愿意去吗？”

        封羽放下筷子，抬头道：“为何要我去？”

        “因为我没去过龙族的集会，想着一定很好玩，如果你很忙，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连璧已将筷子拿了过来，又放了一只青玉碗在我面前。

        “现下是年末，倒是不忙。但我是人族，怎么能去你们龙族的集会？”封羽道。

        “那你愿不愿意去？我和朱赤说了，让你也去，朱赤同意了啊。”

        “？”

        最终封羽还是答应了。

        我开开心心地坐下把那顿饭吃完了。

        初二朱赤遣龙驾了辆三只三足乌拉的车来接我和封羽去神农山赤龙部，我看了一眼驾车的龙，原来是丹赤。

        丹赤苦着一张脸，显然是被阿姐朱赤押着来的。

        “上来吧。”丹赤挎着一张脸，“阿姐尽给我派苦差。”

        三只三足乌似乎很通龙性，有一只甚至笑到吐出了火焰，被丹赤掐着脖子好一通威胁才止住笑意，老老实实地低下了脖子。

        我和封羽便上了这车架，三足乌载着我们三人，呃，一人两龙，穿过七彩的云层，路过一只只掠起的飞鸟，向云层之外的神农山行去。

        神农山外设有结界，乃是上古时期盘古巨神立龙族五部时所设下，将龙族的领域划分开。龙族就是如此，进则镇守一方、守护天下，若退，结界早在万年前便已设下，除非盘古巨神亲自复生来解，否则绝无可能为外力破开。便再无人族、妖族能寻到了。

        神农山东邻老君山，由主峰神农峰和五座小山组成，是个灵力充沛的地方，强过白龙潭数倍，云雾缭绕，山涧中重重霞光展露，生长着数千种珍稀药草。三足乌把我们放在赤龙部神坛的门口便走了，丹赤懒洋洋地带我和封羽进了赤龙部。

        甫一进神农山，便有两个小姑娘迎上来，两个小姑娘都穿着同色的直裾衣裳，大些的梳着高高的马尾，戴着红宝石的耳坠子，小些的扎了两个圆圆的揪，上面还绑了朱红色的精致丝带，缀着几朵天蓝色的小花，丹赤蹲下身，两个小姑娘便扑进了他的怀里，咯咯地笑着，喊着丹赤舅父。

        小些的小姑娘拽着丹赤的衣角，看着我，仰头问道：“舅舅，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丹赤转过身来，将两个小姑娘带到我面前，笑道：“这可不是姐姐，这是舅父在外面新认的小妹，就是前些日子和你们说过的青鸾小娘子，叫姑姑。”

        大些的向我行了个龙族中赤龙部王族的礼仪，恭声道：“青鸾姑姑。”

        小些的跑上前来，一双圆瞳盯着我看，又摘下一朵头上的小蓝花，塞进我的手心，有些害羞地笑着说：“青鸾姑姑好，我把今天早上新摘的小花送给姑姑，可香了，姑姑戴上。”

        我把小蓝花别在头发上，小姑娘更加高兴，围着我转了一圈，拍着手笑。

        想着也没有备甚么见面礼，我便将裴夫人买给我的两只花令玉簪送给了两个小姑娘，一对桂花的，一只石榴的。

        两个小姑娘都很喜欢，笑着道谢，小的那个直接将两只桂花玉簪插在了发髻之上。

        丹赤怀里抱了一个，右臂上坐了一个，便向山里走去。

        赤龙部是神坛，外观带着神族的风格，红墙长道，内里是前代宫室的模样。

        这座神坛的奢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大周帝后所住的宫殿，所用的无不是最好的材料、物什，华贵非常，处处精致，只是旧些。神坛的周边便是大片大片的密林，种满了果子和药材，有许多药材的市价堪比黄金。还有几处不大不小的湖泊，风景极好。族长居于正殿，左边的侧殿用于看书修行，右边的侧殿分是族龙居住，宫室后是广阔的空间，可用于修行。神坛不属于山间，又隐于山间。

        来的时候已是说的明白了，这次借赤龙部的身份去参加龙族集会，是以朱赤已是拿了直裾袍给我和封羽，看来这是赤龙部的官方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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