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章不如求己

丹赤为了报恩，打算从此跟着我。我不同意。于是他像个狗皮膏药粘了我半个时辰，我走到哪他跟到哪。

        “青鸾，他若想跟，就让他跟着我们罢。”封羽开口了。

        丹赤狡黠地眨眨眼，大惊小怪道：“当真？小国师，你不介意？”

        封羽平淡地说道：“不介意。”

        “你不怕我把小娘子从你身边抢走”丹赤一副厚脸皮的模样。

        封羽：“休要胡说。”

        我亦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只厚颜无耻的龙。

        好在连璧凑过来打了个岔，问丹赤：“那你寨子里的寨民们怎么办，你走了之后，若再有山贼来，你待要让他们如何？”

        丹赤：“这的确是个问题。我走之前，还得把他们安顿好才是。”

        封羽：“他们可有养活自己的本事？”

        丹赤想了想，道：“有的，除了辜大爷和吴大娘那几个老弱病残，剩下的，丁裁缝能做衣裳，春四娘和她女儿都会织布，荆得禄成狗子他们是种地的好手。除了小冬生和卫二牛，其他人都能做活。”

        “你若信得过我，我可以写一封信，让卫二牛送往濁州封家，去官府对了名籍，冬生可以去濁州书院读书。以后他们便去濁州安家做活，有不愿去的，可以领一笔银子，置田买地，在玉州居住。”

        连璧备好纸墨，封羽简单在信中说明了赤炎寨民的情况，又向我取了那一方他的私印，盖上印章。无涯便领着信去了后山，让四十多个寨民摁上手印。随后，丹赤便让卫二牛带着愿意去濁州的寨民收拾行装，这二日便出发。

        忙完这一切，已是日沉西山，远处的海水不断拍打着海岸，空气里带了咸腥的海盐味，山寨里点起明火，照地每个人脸上都泛着一层暖融融的红光。听丹赤说，大多数寨民们打算离开玉州，前往濁州，玉州是边境之地，许多人原本就是背井离乡，阴差阳错来了玉州的，所以安土重迁之人并不多。如今要离开，打算好好做一顿饭，大家在一起热闹一番，还让丹赤一定要留下我们一行人吃饭。

        晚间，赤炎寨中的大堂里摆了四大张桌子，还有上首的石桌，四十多个寨民欢聚一堂，丹赤让今日不必站岗，是以卫二牛和冬生也在下面落座。丹赤收起了他的大宛红，寨民们捧上了他们的新菜：寨民自制的肉馅大饼，野菜羹，萝卜汤，烙鸡蛋，烤兔肉干，满满放了一桌子。寨民们本来还打算挨个来敬酒叩首，丹赤让他们安分点坐好，把这顿饭吃的开开心心就是了，不要整那虚一套，没意思的很，寨民们只好又回去坐好。

        我盛了半碗野菜羹，尝了一口，这羹是海盐煮的，比内地的盐要咸上几分，不过配上当地的大饼吃，就中和地刚刚好。我想起白日里赤龙族之事，心中疑窦顿生。

        “丹赤，你们赤龙部的典籍为何会遗失啊？”一般来说，一族的至宝不就是这些了么，不仅是龙族，哪怕是人族里的江湖世家、武林门派，也是将本家、本派的典籍看护地如眼珠子一般。

        “小娘子，我的母亲叫燚赤，是神农山的上一任女主。”丹赤夹了块烙鸡蛋塞进嘴里，说道，“龙族五部各不相同，黄龙部住在轩辕之丘，青龙部在云梦四泽，而赤龙部的领地，便在神农山。因为前朝尚火德，所以我们一族得了许多供奉。民众信仰我们，崇拜我们。可新朝并非如此，新朝不供奉龙族。赤龙族的光辉终于我母亲的那一代。”

        “龙族一直都存在，不会因为你们人族信不信它就消失了，只是你们信，我们能得的供奉多些，力量强些，锦上添花罢了。”丹赤又斟了一杯酒，对着身旁的封羽说道。

        《龙族史》卷首有载，作为混沌创世之时的上古神族，龙族主要有两种途径可以收获战力和灵力，一是自行修行，二则是受人族供奉。自然，若是从灵族处或是妖族处得了些灵力，那就另算。

        人族供奉又分为官方供奉和民间供奉，就如赤龙部，受前燕刘氏皇族举国相供奉，作为一国的国家神祇信仰而存在，被供于神坛之上，受皇族朝拜。而民间供奉，则是信仰龙族的百姓或灵族所供奉，修庙修观等，并奉上香火。

        龙族所受的灵气久盈不散，会汇聚于一族领地之上。但若长久无人供奉，原本汇于领地的灵气不会消失，也不会增加，便只能通过修行补齐。

        “我和我阿姐是同母异父，她的父亲出身比我的父亲高上许多，血脉也更为尊贵。我根本就对赤龙部那个地方没什么兴趣，我也不想统领或者辅佐哪条龙。可是阿姐就是不肯放过我。以前每次我都会卖个破绽给她，然后受伤伺机逃走，今天不是你们在嘛，我就想你们肯定会救我的，嘿嘿。”丹赤露出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容。

        “赤龙一族被刘氏皇族供在神坛上数百年，早就忘了该如何战斗、如何修炼了。听惯了好言好语，享够了香火颂词，哪还能安定下来静心修炼。赤龙部自从走出洞天福地，步入皇室宗庙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听得丹赤所言，我才知道，当年，赤龙部被供奉在神坛上之后，有位女主在位期间，她的一个后宫男子不慎把放着满宫术法典籍的宫室给点了，用的火便是赤龙王族的羲和心诀。那场火过后，赤龙部的术法册子毁了大半。虽然那宠妃被杀了，那位女主也自请退位，自我幽禁，自请不入赤龙王族祖坟，了却余生，但赤龙一族的术法再也找不回来了。只能靠着老一辈的赤龙部祖先们，以口述的方式，将已经背下的灵诀、符咒和修炼方法写下来，能够面世的，不足被毁的三成。

        “也就是龙族厚道，一个连自保的战力都没有的族群，若是人族，怕是早就被生吞活剥了。龙族五部之间，虽然也有明争暗斗，但总不害人性命，至多就是嘲笑你几句，不会真的灭了你们。能帮的也会帮上一把。”丹赤悠悠地说。

        “我和阿姐出生的时候，正是赤龙一族过的最为艰难的时候。”

        “我们的灵力越来越少，战力也越来越低。人族供奉而来的灵力用完了，赤龙部也就愈发艰难。”

        “赤龙一族是由女子当家作主，历任女主都有着赤龙族最为纯正的血统，这是由上古时代传下来的规矩——”丹赤看了一眼身旁满眼疑惑的连璧，解释道，“你们可以理解为人族的母系社会，无论男子多么努力，孩子始终是只知有其母，不知有其父，最高掌权者为女子，亘古不变。”

        “就像你们人族的皇朝，历代以来，无论皇子多么昏庸无能、贪财好色，公主何等贤能干练、德才兼备，皇帝老儿也不会舍子立女。公主就是公主，继不了位。赤龙部就是这样的地方。阿姐是先女主唯一的女儿，所以她只能是赤龙部的女主。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继位。旁的男子，再如何好，也是无用。我呢，比较倒霉，被先女主，也就是我的母亲，选中了，辅佐她。不管我愿不愿意。”

        “不过阿姐，也堪称是一代明主了。她接手神农山的时候才一百二十岁，一有什么事，她都把我护在她身后。那时神农山是四分五裂的，甚至有一部分族老打算投靠妖族，和妖族联手，修习妖族的术法，以此来提高自身战力。阿姐得知此事之后，不动声色就解决掉了他们几个。阿姐说，这事一旦开了先河，赤龙族就再难回头了。阿姐有时候的手段，太过严苛。我虽然不赞同，但她是我阿姐，我总不能责备她。如今的神农山，也算一片和谐。除了有几个过激派，天天想着如何光复赤龙荣光的，时不时需要提点他们一下。阿姐这两百年来，日日俯首处理神农山事务，从未真正好好休息过，不像我，天天来人间四处玩。”提到朱赤阿姐，丹赤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钦佩。

        丹赤撕了块兔肉下来，叹了口气，道：“我很早知道，求人不如求己了。赤龙部是很难再复当年的荣光了，那还不如靠自己修习来的快。自己的族里没有可以用的修行典籍，我就往外找，玄黄前辈偶然发现了我，觉得我根骨不错，可惜是条赤龙。我就在他门前跪了三天两夜，终于让他收我为弟子。我日日练，夜夜练，终于能克服了赤龙部修习黄龙部术法的先天不足，也算出师了。”

        “我和阿姐关系也没有那么差，她就是嫌弃我天天到处跑不着家，不过族里有甚么事我还是会第一时间回去的。”

        “小娘子，我的事说完了，你呢？”

        “我？”

        “是啊，小娘子你呢，你在哪出生的，怎么长大的？”

        “京都白龙潭。我是被一个灵族前辈养大的，从没见过别的龙族，也没有旁的龙族来寻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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