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裴府

入京后，封羽先陪我回了趟白龙潭，神曲仍然在休眠，我只好把给她买的物件：楚州产的银手镯和本草胭脂、广陵的美人扇和各色小吃都放在她的树杈之上。

        “封羽，你该回家了，爷爷找你肯定是有事。”

        封羽拿出一方印鉴，递给我，道：“若有事，便拿着这个来封家寻我，这是我的私印。”

        说罢，他又对着渊兮吩咐道：“渊兮，送九娘回裴家。”

        “回裴家？”我收下那方印鉴，白底红印，上面刻着篆体的“子瞻”二字。

        “嗯，你现在的身份是青州裴氏的九娘子，既然神曲还没醒来，你便先回裴府住下罢。”

        “那你这次回家要好好养伤。”

        “好。”

        裴府位于京都东坊的小太平巷，小太平巷居住的多是朝中官宦人家，裴府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进入大门后，裴府管家孔伯带着我四处走动了一番。进入大门是一面八字形雁翅影壁，庭院中养着两缸锦鲤和两缸荷花。锦鲤见人来，摇摇尾巴躲进叶子下面，娇憨可爱。因未至夏日，荷花还未开放，只有几片绿叶立于水上。穿过抄手廊和垂花门，是一间小亭子，穿过小亭子，便是内院了。内院是三间正房，两间耳房。因着杨氏夫人喜食梨子，裴大人特意购置了这座庭院中有十数棵梨树的宅子。

        “九娘子，您的房间是第二间正房，这个小院名为清嘉阁，整座院子都是您的，内里已经由卢妈妈布置好了，是夫人亲自采买的物什。九娘子且看看，若有不满之处，随时知会老奴与卢妈妈一声。”

        “多谢孔伯。”

        孔管家诺声退下，我打开这间卧房，这间屋子内里陈设与大周一般的女儿家相差无几，东面是一张紫檀玉兰月洞门架子床，一旁置放着一个紫檀卧柜和梳妆台。北面的书格上，累着不少书册和画卷。西面则是一架五弦古琴，南面是一方黄花梨书案，上置笔墨纸砚和一个绿釉蟠龙博山炉。西窗上放着一个定窑白瓷长颈瓶，内里是一束沾着露水的金银台。

        后园的庭院中是一丛丛的青竹和一方石桌并三个小石凳，庭院上以行书刻着“清露晨流”四字。沿着青石板台阶铺成的小路走，可看见一个小池子。池子的尽头处便是这座院子的后门，上刻行书“新桐初引”四字。池中养着十几尾锦鲤，池中的锦鲤似乎比前院水缸中的锦鲤大胆得多，见了我来，纷纷凑过来看热闹。我取了些石桌上的鱼食，投入池中，锦鲤们摇动尾巴，分食一空。日光正好，春风拂过庭院，青竹的碎影簌簌地印在锦鲤的身上，忽明忽暗。

        我很是喜欢这间居所，当天便在府里歇下了。

        第二日，照着人族未出阁姑娘的例，我要去东院福宁阁给裴夫人请安，两个穿着粉黄色衣裙的女使便为我梳妆打扮，为我换上了件雪青色长褙子，内里是月白色的交领衣，和一件桃色间色裙。二人简单告知了我请安行礼的规矩和裴夫人的喜好及忌讳，我便随她们去了东院。

        裴夫人正在看账本，见我来了忙命身旁的苏妈妈去拿了两盘子点心。

        “听子瞻那孩子说，九娘最喜欢吃的点心是龙井茶点和荷花酥，我让小厨房都做了些，九娘尝尝，家里做的可还合胃口？”裴夫人笑着说。

        “多谢母亲。”说着我便取了一块龙井茶点，我未曾料到，封羽说的给我一个人族身份，竟是这般尽心尽力地为我寻了一个宽厚慈爱的母亲，才德斐然的父亲，从裴夫人的通身气度来看，她与裴大人是极为相亲、相敬、相爱的，想来裴家是个十分和谐的家庭。

        龙井茶点有着淡淡的茶香气，香味较外间的淡，但多用几块也不会觉得腻。

        吃了两块龙井茶点，裴府的早膳便上来了，一笼小笼汤包，一碟虾包儿、一碟糯米糍团、一大盅羊肉汤、一盘炉焙鸡并一道七宝五味粥。

        小笼包的汤汁是极为美味的，只我吃第一只时被烫了一下，裴夫人忙命苏妈妈上了清茶缓缓。

        虾包儿里的虾十分鲜美，裴家的厨子手也很巧，这些虾包儿个个都一般大，连褶子都一样多，炉焙鸡的火候掌握地恰好，鸡肉不软亦不柴，羊肉汤里的羊肉薄如蝉翼，汤却是浓郁的。

        我在裴府里的生活是极为简单的，早起在房中用过早膳后，便去东院福宁阁给裴夫人请安，裴大人是一早便要去上朝的，有时被圣人留下在宫中赐膳，不在宫中用饭时，则与其他几位同僚在京都的小摊、早市中吃些。裴大人中午会与裴夫人一同用午膳，我需得作陪;裴夫人喜爱侍弄花草，还喜好用梨花酿酒。晚间裴大人要在书房写奏折、处理公务，裴夫人常去作陪。裴大人在外偶有应酬时，裴夫人会备上醒酒汤等物，点上前厅和后院的灯，候裴大人归家。

        人族的生活和龙族相差甚远，从前在白龙潭时，我每日所做的只有修炼这一件事，而人族的生活，当真是丰富许多。

        裴夫人擅作丹青，又擅对弈，裴大人若未被赐对，议事又散的早些，便能早早回家，陪裴夫人对上一局。二人棋艺相差无几，都可称寻常人中的高手，虽距离大周宫中棋院里的棋待诏尚有距离，可参加个地方的棋艺大会那是太足够了。是以二人常斗地难分难解，有时甚至忘了用饭或就寝。每逢此时，我便走上前去递个茶、送个糕点，来打个岔。

        裴夫人的儿女都已出嫁娶妻，长子外放做官未满三年之期，长女远嫁徽州，现下都不在裴夫人身边承欢，裴夫人一下子多了我这么个现成的便宜女儿，倒是开心的很，有了人排解寂寞，裴夫人人也精神了许多。

        若是裴大人忙于公务，白日里无暇归家，裴夫人便操持些庶务，得了空便让人把画桌抬到院中，对着我和院里的花木绘图。我虽并非甚么丹青大家，但自小见过许多书局的画册，对于画的好坏，还是能分得清的。裴夫人绘出的花鸟鱼虫、四时之景，无一幅不精美。裴夫人也很高兴于能有我这样乖巧又捧场的观众，每每作画都开心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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