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温玉不记得自己出身何处，也不记得自己来潮生山之前是谁。
同门的师兄弟们见到自己对自己倒是十分客气，有时候甚至客气的有些过分。不论自己犯了多大的错，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未重罚过自己。
温玉虽然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可也觉得无所谓。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师尊？沈衍是潮生阁掌门们钦点的接班人，掌门们都已经到了要飞升的修为了，整日里闭关不出。潮生阁里的大小事务全都是师尊温玉再主持。
而自己作为沈衍唯一的弟子，想来阁里其他人对自己百般容忍客套也是能理解的。
温玉只知道自己是沈衍唯一的弟子，一直跟在沈衍身边。而当每每想回忆起些过去的事，总是会头痛难忍。自己的师尊也经常告诫自己不要想些过去，不仅费神，还会影响修为。
温玉听话，沈衍说了几次后也不再想那些费神的事，只老老实实的跟着沈衍提升修行。可沈衍日日命人送的神丹灵药吃下去，到不见得有几分长进。还是和之前一样，修为低下。甚至连入了宗阁不过两年的弟子都不如。
温玉觉得头疼，自己的师尊是潮生阁里山巅般的存在，可自己作为沈衍的大弟子，竟然修为还不如宗阁新人。每日里神丹灵药养着，温玉自己也算是刻苦的，每日的修炼从不曾落下，却也进益极微。
潮生山上的夜总是微凉有些湿润的。或许是因为潮生山靠着不周湖的原因。所以总是喜欢每日夜里到后山上的温泉里泡一泡，可以缓解每日修炼的辛劳。
后山上的温泉总是人多的，其他弟子们也喜欢三三两两的结伴。温玉倒是喜欢一个人来，不仅因为其他人对自己太过疏离的客气，也因为总觉得没有一个真正可以说得上心里话的人。
今夜温玉照例给沈衍整理好寝衣放在殿内，而后才慢悠悠的往温泉信步。温玉每日修炼结束后都会先回沈衍的住处替师尊备好寝衣才去做自己想做的闲事。
今晚温泉里到没几个人，只有云追月的两个弟子懒散的泡着发汗。温玉褪去外袍踩入池中，听着两人似在八卦些什么宗门秘事。
“我觉得肯定是假的，沈师尊若是做过此事，肯定早已飞升仙界了，怎么还会留在宗门里教一个修为低下的笨徒弟呢？大概是他们瞎编的吧。”
话刚说完，就被另一人用胳膊肘暗戳戳的挤兑一下，使了个眼色。盛玄抬眼看到来人是温玉，讪笑着打了声招呼便不再说话，把头偏向一边假装看不到。
一边的青玄倒是淡然一笑抬手作揖，打了个圆场“温玉师兄，盛玄是开玩笑的，您别往心里去。”
温玉也是好脾气，甚少生气在意这些八卦，坐到离二人不远的位置将自己半身沉入温泉内才回道“无事，不过——你们说的那件事，是什么？”
盛玄青玄二人相视一眼，又看了看温玉，犹豫着开口“师兄，您难道没听说过吗？八十年前您师尊，沈衍掌门，曾经亲手——”
“温玉。”
一道清冷男声传来，温玉回头一看来人竟是沈衍。
沈衍甚少来后山的温泉，每日处理完宗门事务便回房休息。今晚倒不知怎么来了后山。
清冷的语气开口打断了盛玄未说完的八卦，温玉虽想听可沈衍在这倒也不敢问，沈衍从不和自己说些过去的事，也不喜欢自己八卦，只得悻悻的站起来，恭敬道“师尊。”
沈衍青丝如瀑散在身后，一身青白色的长袍裹身，周身有一圈淡淡的光晕笼罩着仿若神明一般，神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面色平静如水，看向温玉才难得有了几分柔和。
沈衍站在温泉边的黑石上，抬手伸向温玉，眼眸盯着温玉半裸的上身，眸中的玄色更深了几分。
温玉倒未注意到沈衍神色的变化，见师尊葱白色骨节分明的手伸向自己，就连忙起身，溅起了一圈圈涟漪。快步走到沈衍身边，抬眸看向沈衍。
“师尊，您怎么来了？”
四周的虫鸣声隐隐约约，皎月白光笼的夜风更凉上几分。那风拂过温玉周身，作弄得温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沈衍剑眉微蹙，沉默着把自己身上的外袍取下轻柔的盖在温玉身上，才开口回道“今日修炼如何了，夜深了也不回去早点休息，来这里听些有的没的。”
话毕还睨了盛玄青玄两人一眼，眸中的不悦吓得两人垂头不敢看向沈衍。
温玉吸了吸鼻子，把身上沈衍的外袍拢紧了些，瓮声道“师尊，我陪您回去。”
沈衍瞧着温玉似是有些着凉，也不再多话。转身朝着山下走。
温玉跟在身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师尊对自己总是冷冷的，又对自己管的十分严格，从不让自己和别的同门过分亲密。
温玉心里还想着刚才盛玄说的那番话，忍不住又想着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盛玄青玄两人说的自己毫无印象，也从未听说过。
像是看透了温玉的心思，沈衍驻足回头看着温玉，眼神里有一丝温玉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沈衍看到温玉虽然拢着自己的外袍，可胸口松松垮垮可以看到温玉纤细好看的锁骨，以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沈衍仔细整理好温玉的衣衫，遮住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痕，叹气道“阿玉，盛玄青玄说的那些事，都是无稽之谈，不要听那些没来头的。好好修炼，你只要听我的就好。”
温玉懵懂的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被遮住的胸口，虽然不知道沈衍是什么意思，还是乖乖的回了个哦。
沈衍见温玉心不在焉，猛地抓住温玉的胳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阿玉！你要老老实实的待在我身边，知道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温玉觉得更摸不着头脑，可师尊虽然总是冷冷的，可对自己确是极好的。想来也是关心自己。
“师尊，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乖乖陪着你的。”
听到温玉这么说，沈衍悄悄松了口气，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摸了摸温玉的头，牵起他的手缓缓往山下走。温玉喜欢沈衍牵着自己，那种安心的感觉是温玉从未从别处体会过得。
温玉被沈衍牵着缓步下山，让温玉忍不住想起沈衍收自己为徒那日。
“以后——你便跟着我。”
温玉记得那日掌门们都在，见沈衍要收自己为徒，各个都出来反对。拉着沈衍到偏殿说了好久的话，最后沈衍出来时眼眶微红，却什么都没说，只牵着自己回了沈衍所居的长宁阁。
一晃已经过去了十数年，沈衍的容貌和自己初见时并无半分差别，到更显年轻了。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的年岁。
沈衍牵着温玉的手，手心是冷冷的。温玉掌心温暖，却依然暖不透沈衍的手。
“师尊，我是不是很笨？我到现在都学不会其他同门的仙法。只能捏几个低级的决。”
沈衍一怔，牵着温玉的手用了用力，似是要让他安心。
“自然不是，你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沈衍说话云里雾里的，温玉已经习惯了。也不纠缠着问。只要师尊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温玉心里暗暗想着。一路再无话，走到长宁阁，沈衍才松开温玉的手，吩咐了他早些休息，才进了殿内。
殿内沈衍从怀中掏出一个圆润精美的物什，是一个手环。用顶好的白玉雕刻成了一条小蛇的模样，蛇纹细腻。小蛇首尾相连，眼睛是翠绿的宝珠嵌的。栩栩如生，蛇嘴微张衔着蛇尾，煞红的蛇信子贴着蛇尾延伸出来。
沈衍拿出手环，小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眼中发出微弱的绿光，配着煞红的蛇信子看起来十分怪异。
“这么些年了，他都被抹除记忆重塑肉身了，你还能认得出他。”
殿内四下无人，没人可以解答沈衍的问题，只有冒着微暗绿光的手环静静躺在沈衍掌心。
沈衍自从那件事之后，总是噩梦不断。梦里那张和温玉长相极为相似的脸眼神空洞的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唇只不断的撕心裂肺的叫嚣着。声音凄厉绝望，带着无尽的恨意。
“阿衍，阿衍——你是不是一早就算计我，要我助你修为！”
“阿衍！沈衍！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衍！你不得好死！”
“沈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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