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冷风不止

那坐在马上的四人，一听到少女口中喊出“禅心剑三字。”勒了勒缰绳，不约而同的又往后退了几步。

        四人中其余二人都是壮年，一个身高膀阔，坐在高头大马上显得更是威武，另一个身材中等，脸色苍白，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像这山林中的孤魂野鬼。那高个壮年听闻“禅心剑”三字，不禁打了个冷颤，哆哆嗦嗦的看着苏杭，道：“你便是那个十年间，仅凭借一把剑就杀了几万余人的，魂斩禅心剑？”

        不知该如何解释的苏杭，笑着摸了摸头道：“在下并不是，只是这姑娘认错了人，误以为在下是那位有名人士。”

        四人将信将疑，唯有那白衣少女一口咬定道：“你就是，休要再逃了。”说罢手中长剑再次刺向苏杭，苏杭边躲边道：“姑娘，真的认错了，在下真的不是。”

        四人自北方而来，本想着再走些路，找家客栈歇息一下，谁料在这秦岭官道，荒山野林之中竟遇到了那传闻中的魂斩禅心剑，虽然那少年并不承认，可谁都能看出来，那少年的身法，少女每次都是即将刺中时少年再躲，虽显得笨拙至极，可这四人且不说是剑道顶尖，也算是其中翘楚，一眼便看出了少年，只是在装作自己很弱而已。

        “姑娘，姑娘，打住吧，在下认输了。”苏杭脚下一滑倒在地上，剑鞘递在那少女即将刺中自己，握剑的手腕上，笑容灿烂道。

        可这少女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收回剑一脚踩在苏杭的肚子上，居高临下的质问道：“魂斩，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姑娘，我看他连你都敌不过，也并非那传说中的魂斩禅心剑，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那姓韩身材瘦长的彪悍老者，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少女身旁拦住了少女，微笑着说道。

        少女见握剑的手腕被那老者死死抓住，扭头一看是位白发老者，顿时浑身气势暴涨，对着老人的鼻子一拳轰出。

        老者见少女如此行事，顿时变了脸，收回手，以拳对拳，将少女击退了几尺后，怒道：“你这姑娘好生凌厉，老夫好心劝你，别误杀了人，再吃了官司，你反倒向老夫出拳。”

        少女一双柳叶长眉，微微紧锁，美目怒瞪：“谁要你多管闲事。”说罢手中长剑就想向老者劈去，老者看出了少女的意图，单手化掌，一掌拍在了少女肩头，将少女拍飞了出去。

        其余三人坐在马上看着老者，不禁笑出了声：“韩师兄，这姑娘可惹不得呀，你还是回来吧，别惹怒了她，再把你也认成了禅心剑。”说话的是那位留着两撇小胡子，一身富商模样的微胖老者。

        瘦高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些棘手。”

        那少女被拍飞后，就在即将落在地上时，苏杭一把将少女护在怀里，凌空转了一圈，减轻了瘦高老者的那一掌的余力。

        少女被苏杭抱在怀里，本来恼怒的脸瞬间涨红，情急之下狠狠扇了苏杭一巴掌，苏杭被这一巴掌扇的松开了手，将少女放了下来，一脸歉意道：“在下并非有意而为。”

        少女哪里能听苏杭的解释，虽说手中的剑被那瘦高老者打落在地，握紧了拳头打在苏杭脸上。

        苏杭知道若自己一味躲闪，这少女定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倒不如吃些苦头，让少女觉得自己不是那魂斩禅心剑，她也许就会算了，放过自己。

        可没想到，苏杭结结实实吃了少女一拳后，迷迷糊糊的向后一躺，倒在了地上，假装昏死了过去，那少女却得理不饶人，小跑了几步捡回了剑，不由那老者分说，便是一剑，苏杭见若在装死，自己的小命可就真的没了，双手撑地，一跃而起跳到了身旁的树上，便开始狂奔了起来。

        少女见苏杭如同山林精怪，跑的如此迅速，知道自己定是追不上了，心里便确定了苏杭，定是那禅心剑，转过头看着老者质问道：“你为何拦我，现在人跑了，怎么办？”

        那瘦高老者当然也看到了苏杭身形敏捷的越上了树，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摸老脸嘿嘿一笑，没有言语，跑回三人旁，翻身一跃骑上马后，领着几人便开始狂奔。

        这少女当然不让，冲着老者背影大声臭骂：“你个老不死的，耽误本女侠事，祝你一下马就被绊死在地上。”

        骂了一会后，少女仍不解气，手中剑气凌然用力一挥，便斩断了身旁一人粗的歪脖子树。

        苏杭跑了一会儿，见那少女并没有追上来，便跳下了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道：“真是有趣的小姑娘。”

        三月的天冰雪刚刚融化，空气中还带有微凉的气息，苏杭蹲坐在一颗几人高的树前，任由寒风刮过，相比这种寒冷，苏杭经历过比这更加透人心扉的冰冷。

        十三年前，汉阳老皇帝韩礼刚刚驾崩，新帝韩俊登基不过百天而已，大楚、北齐两个被灭已有二十年余的亡国臣子，相继宣布复国。那新帝不过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早就吓傻了。国师徐朗见此接过大权，开始了历经十年的刀光剑影。苏杭则是这其中的一枚棋子，本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而战，谁料最后落得了一个魂斩禅心剑的恶名。苏杭拿起了剑，十年来斩杀敌人数万，被人称为禅心剑后，洛阳城最后一战，汉阳巩固皇位的定鼎一战后，看清了徐朗扶持的新帝韩俊的面目后，苏杭便折断了自己的剑，从此销声匿迹。

        “是真的冷呀，还好没在那颗树上睡着，不然定会染了风寒。”冷风中，苏杭拢了拢衣服，看着满天繁星，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满天繁星被没有为苏杭增添一丝温暖，倒是更加寒冷，苏杭歇息了片刻后，站直身体沿着官道漫无目的走着。

        冷风依旧，苏杭走的很慢，突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停在了苏杭身前，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身材婀娜的美艳妇人，苏杭看着妇人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一声招呼，便要绕过妇人继续前行。

        “苏杭。”妇人轻声说道。

        苏杭没有回头继续前行，那美艳妇人小跑了几步，追上苏杭，拦在苏杭身前，张开双臂，不愿苏杭前进一步。

        “在下早已与你们没了关系，魂斩禅心剑也早已死在了洛阳城外。”苏杭看着妇人，眼睛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妇人能看出来他眼神中的冰冷。

        妇人看着苏杭，微微一笑：“我找的是苏杭，不是禅心剑。”

        “在下帮不了你们任何事，还望以后也莫要纠缠在下。”苏杭说完，一跃而起跳到了妇人身后，继续前行。

        “殿下患了重病，活不了几日了，想再见你一面，就一面，见面之后就放你走，从此再无瓜葛。”妇人看着苏杭的背影，低声道。

        苏杭如同没听到一般，继续前行，走的依旧很慢，妇人跟在苏杭身后，她知道自己用武力是留不住苏杭，只能劝道：“十年了，什么仇也应该放下了吧，更何况殿下与你也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听我的去见一面吧，不然殿下走的不安心。”

        “在下与他，与你们皆无恩怨。”

        “那为何不愿去见一面，殿下现在就在桃花镇里，一面就可。”妇人再次拦在苏杭面前。

        苏杭正视妇人，眼前中明亮有光，灿烂一笑道：“娘娘，莫要再劝了，在下是不会去的。”

        “难道你要让殿下带着重病来见你？”妇人有些生气，为何苏杭冥顽不灵。

        “禅心剑已死，世上从此只有苏杭了，殿下要见的，绝对不会是苏杭，在下心里明白，还望娘娘回去禀告殿下，总有一天会在地狱相见的。”苏杭说完再次绕过妇人，往前方走去。

        妇人见劝不动他，也就不愿再劝，上了马车跟在了苏杭后面。

        马车上妇人探出头，语重心长道：“苏杭，你可知为何我能找到你？”

        “在下不知。”

        “三年前你折剑之后，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可你还是露出了些许的蛛丝马迹，不光是我们，这天下还有很多人都在暗中找寻着你。”妇人苦口婆心的说道。

        “那又怎样？在下不会再杀一人，十三年前在下为了天下苍生而选择帮助你们，可你们是如何行事，在下皆看在眼里。”苏杭并未回头，只顾前行。

        妇人叹了一口气，不禁小声哭了起来：“倘若天下若再次大乱呢？苏杭你只愿自己一身武艺无处施展吗？齐王殿下，已经病入膏肓，恐怕时日不久了，那徐朗又岂会放过我们，到时天下再次大乱，你苏杭拿着一把断剑，又能做些什么？或者说什么都不做？”

        “在下，没那么大本事，能阻止天下大乱，只能做一些苟且之事，却也不会再为任何人卖命，娘娘还是走吧，劝不动在下的。”苏杭说完闪身消失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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