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傅清峋看着盘中精致的点心和糖果，心中狐疑，月白和二夫人一样，都是淡泊的性子，以前从未对自己这般主动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当她再抬头看向月白时，发现她正痴痴地看着傅清嶙。
“傅少爷，再次感谢那天您的出手相助，这是我亲手做的小点心，您尝尝。”
“举手之劳，月白姑娘不必挂怀。”傅清嶙表现得很平常。
月白看着傅清嶙，两手一直保持着他递托盘的动作，傅清嶙只好随手拿了一块蜜饯，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嗯，这蜜饯真好吃！你这手艺可不比采芝斋的师傅差啊！”傅清嶙笑着称赞道。
听到傅清嶙夸奖，月白害羞地低下了头。复又抬头看着他说：“若是傅少爷喜欢，等回府时可以带上一些，或者有时间您再来，我多做一些给您。”
看着月白眼中对傅清嶙的崇拜和爱慕，傅清峋心下了然。心想，若是哥哥能放下沈菀，和月白在一起，说不定会弥补他童年的缺失，也会过得很幸福。如若哥哥执迷不悟，那将是几个人的痛苦。
当天晚上傅清嶙留在了顾府用餐，二夫人和三夫人都表现得周到又热情。
临走前，傅清嶙对妹妹说：“我发现顾家的人真的待你很好，之前还一直为你担心，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清峋，按着你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吧，爹爹和姆妈那边，我会找机会劝说的。”
傅清峋看着他，这个以前总是遇事往自己身后躲的人，这个自己从没发自内心地把他当作哥哥的人，原来他也在成长，只不过，成长的速度慢了一点罢了。
“哥，谢谢你。”傅清峋的鼻子有点酸。
“嗨，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们是亲兄妹。”傅清嶙一边说着，还一边摸了摸妹妹的头。
“哥，你也该为自己的未来想一想了，你也该成家了。”
傅清嶙沉默了，不是因为妹妹突然的关心，而是因为沈菀，那个既遥不可及又捉摸不透的女孩。
“我不急，再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傅清嶙黯然道。
“哥，多看看你身边的人，不要将目光都集中在一个点上。”
“嗯。”傅清嶙轻声答应，但是他心里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两周之后，顾氏纺织厂的第一批量产还没有完成，就已经接到大批的订单了，基本上和姑苏城的大商行都谈成了合作。
刚接到订单时，傅清峋喜出望外，可是接的订单越多，傅清峋又开始愁了起来。
“苏荷，现在的订单量已经超出了第一批量产的数量，照这么下去，我怕我们的生产跟不上销售。”
“六夫人，我们现在的生产多是手工，全厂总共两台自动设备，这种配置是怎样都跟不上订单的。”苏荷回答说。
“你的意思，是要购进自动纺织机？可是我们国内根本就没有，只能从国外买。你有什么想法？哪家的纺织机最好？”
“瑞士和日本的都不错，日本的细纱机是最好的。”苏荷如实说。
傅清峋摇头道：“日本肯定不行，我想办法联系下瑞士那边吧。但是，我想做的民族工业，不是套着中国人的皮囊，芯子却是洋货。苏荷，如果我买来国外的机器，你有把握仿制出替代品吗？”
“我在学校时接触过日本的纺织机，也拆解、改造过，应该问题不大。六夫人不必采购太多设备，但是要多准备一些制造纺织机的材料，一旦仿制成功，还要找信得过的工厂来代产。”苏荷想了想说。
傅清峋拍着她的肩膀说：“苏荷，你是我看重的人，技术上的事，就靠你了。”
“六夫人请放心。”
傅清峋刚处理好纺织厂的一应事宜，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喂，顾氏纺织厂。”
“师姐，是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批绣品已经顺利到东北了，你功不可没啊！”程卫风笑着道。
傅清峋也开心地笑了，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原来，自己除了可以作为女人被估价、被出卖之外，还能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做点什么。
“我还听说昨夜大连港有一场非常盛大的焰火，烧光了一批运给日军的棉花。”程卫风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藏的喜悦。
“哦？那可是大好事儿啊！我们的棉花怎么样？”
“师姐放心，已经到了它该去的地方了。”
“那就好。”
“师姐，我听说你前一阵儿去施家商行推销顾氏的布了，那怎么不来我们程家啊？是看不起我们吗？”程卫风佯装生气道。
“你误会了，因为现在顾氏的生产设备不足，还没办法大批量生产，我怕订单签太多，生产却跟不上。”傅清峋解释道。
程卫风心想，我根本没误会，你就是故意的。但是嘴上却说：“师姐，我俩可是师出同门的，能和别人一样吗？只要你跟程氏签订单，货可以后补，没关系，我不急的。”
傅清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默了一秒，接道：“既然程先生不急，那就等二批量产出来，再跟程氏签吧。”说完，傅清峋还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程卫风：“……”
姑苏城内的易北西洋剑馆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梧桐树叶洒了满室，明暗交错。在最明亮、最温暖的一处，两个年轻女孩正在持剑对战，晶莹的汗珠顺着她们鼻尖、额角向下滴。她们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斗志，可谁都不敢轻易进攻，就这样对峙着。比赛场地外，围了很多人，都在屏息观看。这是她们对战的第三局了，前两局一胜一负，所以决胜局双方都分外谨慎。
施仲台也站在人群之中，神情凝重，为赛场上每一次的攻击和防御而感到紧张。
其中高个子的女孩正在犹豫不决之时，矮个子女孩的剑突然下劈而来，高个子女孩连忙听劲，随后左脚上前，以锁钥式卸掉对方的力道，并快速绕过对手的剑和身体进行反击。对方退后一步，用剑根迎击。
两人又缠斗了十几分钟后，高个子女孩终于将对手的剑绞下。
场馆内围观的人们纷纷鼓掌，甚至有人大声道:“干得好！就该给小日本点颜色瞧瞧！”
比赛结束，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高个子女孩先摘下头盔，矮个子女孩随后也拾起剑，摘下头盔，两人相互敬礼。
落败者比获胜者矮了小半个头，眉清目秀，五官秀丽，但她的眼神中却尽是冷峻，不过相比之前，少了些许傲慢，多了几分不甘。
就在矮个子女孩转身准备离开时，高个子女孩突然高声说:“不要以为只赢了几名中国剑手就可以看不起所有中国人了。”
矮个子女孩瞥了她一眼，不服气地扬起下巴，道:“竞技比赛本就有输有赢，不错，今天我是输了，但是说不准哪天还能再赢回来。你可要勤加练习，免得以后都没得赢了。”
“的确，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赢要赢得有风度，不能傲慢；就算输，也不能输掉风骨。”她的第一句是说给面前的对手的，第二句是说给场外围观的那些人的。
矮个子女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小声道:“我为之前的无礼向你道歉。”
“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们。”高个子女孩指着场外那些刚刚败给对方的人说。
场外观众的脸上浮现一丝期待。
施仲台一双墨色的眸子里星光点点，映着的只有那个人飒爽的英姿。
矮个子女孩瞪了她一眼，不屑地说:“哼，我不会向失败者道歉。”说完，转身就走。
“喂，我叫程小雅，经常来这里练剑，我等着你再来挑战，赢到你服气为止。”高个子女孩自信地说。
从剑馆出来，坐上车，施仲台说：“小雅，如果你身在军营，也一定会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军人。”
程小雅侧头看他，笑意盈盈：“仲台哥，你向往军营吗？”
施仲台想了想，认真道：“我不是向往军营，而是想要上战场，保家卫国。”
“仲台哥，那我们一起去投考军校吧！”程小雅的笑里，藏着几分率性和天真。
“你别闹了，我要是把你拐到军校去，你大哥不得把我们家祖坟给刨了啊！”
程小雅笑着看施仲台，没再坚持，因为她也知道，那确实太难了。
渡边纯子从西洋剑馆回家时，她的父亲渡边哲一正在大发雷霆。
“爸爸，你这是怎么了？别摔了，那套茶具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话音刚落，紧接着的“啪嚓”一声，那套元青花茶具还是碎了一地。
“爸爸，到底出什么事了？”渡边纯子焦急地提高了声音。
渡边哲一发泄完，气喘吁吁地说：“昨晚大连港发生了爆炸，我上个月刚到手的沈云芝的绣品不见了，运往东北的棉花也化为灰烬了！真是可恶！八嘎！”
“我早就说过让你再等一等，等日本有船来再运回国。不要用中国人的船，不安全。”渡边纯子皱眉道。
“我当时也是形势所迫啊！一定是那两个中国人捣的鬼，那个程二爷和姚三爷，不然外人又怎会知道绣品和棉花的事？他们真是大大的坏，八嘎！”
“那现在怎么办？再和他们做一笔生意，然后设个套，套走他们的钱？”
渡边哲一眉头紧锁，没有回话。
良久，才缓缓地说：“先想办法解决棉花的事吧，关东军那边要得急，这趟生意真是亏大了啊！”
“棉花又不是我们一家供应，我们已经运送到大连了，是他们自己的问题，难道还要我们免费再出一批吗？！”渡边纯子气愤地说。
“这是近藤大佐下的命令，近藤家族，我们得罪不起的，只能认栽了。”渡边哲一泄气道。
傅清峋在第二布批量产出来之前，就主动联系程卫风，跟程家签了订单，约定好分两批交付货物。虽然她不想跟程卫风走得太近，但是他爹程兆栋毕竟是吴县商会主席，想要在姑苏做生意，程兆栋是绕不开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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