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尤尼死了。
那个年轻的阿尔克巴雷诺首领，为了保护没有战斗能力的普通人，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死去了。
在听到基里奥内罗家族被消灭的时候，柚叶还没有太过动摇。
一个没有首领又几乎被吞噬殆尽的家族，在现在这个被白兰统治的世界之中本就是艰难存活，就算是白兰不出手，稍微有点实力的家族都能灭掉他们。
但是，真的亲眼看着那个少女在自己的注视下失去生命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空掉了一块。
她们仅有一面之缘。
两年前，刚加入杰索家族的她和白兰一起参与攻打基里奥内罗家族，抢夺玛雷戒指的那一天，是她第一次见到尤尼。
在总部被攻陷后，她被部下掩护逃离，当时奉命追击对方的，就是她。
在她最后一个部下死亡后，那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女落下了眼泪。
然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那双澄净的蓝色瞳孔里却没有一丝恐惧。
她闭上眼睛，握着胸口挂着的属于大空的橙色奶嘴，像是在祈祷，又或者，只是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知为何，她下不了手，也不想开口让别人下手。
白兰曾告诉她，基里奥内罗家族不仅有玛雷戒指，还有同为七三的一方的阿尔克巴雷诺，而七三最后的一角，是彭格列家族。
有了玛雷戒指，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彭格列。
阿尔克巴雷诺除了首领已经全部被他杀死了。
所以，这次的行动，要顺便回收阿尔克巴雷诺大空属性的奶嘴。
眼前这个少女有多重要她知道，如果自己失败了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死她也知道。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那是自己第一次参与mafia之间的战争，又或许是当时的自己尚未泯灭人性，保有一丝恻隐之心。
她开口让那个少女离开了。
当时跟在她身后的石榴试图阻止，也被她拦下了，那之后他似乎对此非常不满，叫嚣着放狠话说白兰绝对会生气。
其实，她也觉得白兰会生气，毕竟行动前他非常认真地告诉了她七三的重要性，那个奶嘴是他必须要得到的。
然而，她两手空空的向白兰汇报任务失败时，他却仿佛意料之中一般看着她缓缓地笑了起来。
“因为对方还是孩子所以柚酱不忍心么？嘛，虽然我也有想到这个可能就是了。”
“那个眼神是什么？柚酱觉得抱歉吗？不用道歉啦，我没有生气哦。”
“因为是柚酱，所以我不会生气的，而且，今天是柚酱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吧？吓到了吗？”
“死了很多人……柚酱的衣服都脏了呢，回去给你买新的吧。”
他抓着她的手，用纸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她掌心的血迹，唇角始终上扬着，眼神却是没有温度的。
那天确实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
那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鲜血和尸体。
出乎意料的是，她内心并没有多少混乱不安，更多的是迷茫和恍惚，仿佛一切都不真实。
她的人生转变太快，快到她还没有做好迎接一切的准备，眼前的道路就已经洒满他人的鲜血。
后来，她跟着白兰离开基里奥内罗的基地，作战队其他人都回了总部，而白兰却带着她去了商业街。
他给她买了条裙子，纯白色的，在她满身血污的映衬下，那条裙子似乎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她突然就僵在那里，无法再往前一步。
同样身上沾染血色的白兰走到她面前，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
他微微低头，凑到她耳边，放很轻的语调宛若恶魔在低语。
“——欢迎柚酱来到我的世界。”
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令她下意识皱起眉梢，本能的想要后退，却被对方整个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现在开始，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她听到他再次开口。
一周后。
杰索家族正式更名密鲁菲奥雷。
一个月后。
密鲁菲奥雷和彭格列正式开战。
和彭格列之间的冲突与基里奥内罗那时完全不是一个规模的，白兰甚至都没有让她参与，她对彭格列的了解几乎都来源于别人口中，连具体的情报信息都很少看到。
但最终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对方死了守护者，白兰自己也伤得不轻。
那之后白兰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开始针对彭格列，追杀所有和他们有关的人员，对方曾经的同学，邻居，父母，他一个都没放过。
虽然她没参与这场战斗，但对于彭格列她是有一些基础了解的，彭格列的守护者和首领全都在年少时期在日本待过很长的时间，首领本人更是在日本长大，白兰这么做……
死去的大部分都是mafia以外的无关人员。
她不喜欢这样。
可她没有反抗的资格。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绞尽脑汁的在想要怎么完成系统的任务，好让自己活下去，每天睁开眼都能听到系统提示的那句“您的生命已进入一天倒计时”。
她快要疯掉。
在很长一段时间，她是家族其他人眼中的工作狂。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想活着。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活下去。
只有活着……
‘才能做到什么事呢？’
这样的念头或许曾经一闪即逝，但她想不出答案，便不再思考。
即使没有理由，她也绝对要拼尽全力活下去。
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
眼前被掩埋的罪孽，残垣之下依稀能看到的断肢，还有少女蓝色的裙摆，被砸碎变形的手腕。
‘为什么？’
她不明白。
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根本不认识的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呢？
那个少女不想活着吗？明明那个时候，自己即将死亡时她在落泪。
那个家族只剩她了，只要一直隐藏下去，她就可以一直活下去的啊。
她好像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个叫尤尼的少女拥有着那样东西，她却已经没有了。
耳边传来爱丽丝的呼唤声，各色的火焰在空中，地面，目光所及似乎都是，而正前方，那个白色的神明张开翅膀降落。
她怔怔地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只有楼层坍塌时扑来的灰尘。
左心房明明空落落的却感觉隐隐作痛，心底的酸涩涌出蔓延到了眼睛，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周围也变得安静。
白色的人影轮廓模糊，踩着红色的道路朝她走来。
她却不想再一次被拥抱，转过身，跌跌撞撞的踩着废墟跑开。
“警告：白兰对您的好感度-10，剩余50。”
她跨越那条巷子的十字路口。
“好感度-10。”
身后响起轰炸声。
“好感度-20。”
视线尽头的道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车辆。
“好感度-20。”
“滴——好感度清零，扣除30天生命值，当前剩余生命值60秒。”
这次，她毫不犹豫奔向前方。
“好感度过低，将对宿主进行惩罚，体验一百次死亡。”
声音落下，那道终于踏上宽敞的马路，朝人群当中奔赴的身影突然停伫，随即，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宛若没有生息的尸体一般。
黑暗的空间里，柚叶再次睁开眼睛，还没等她看清楚自己所处怎样的环境，脖颈突然一痛，鲜血喷涌，视线被赤色占据，伴随着血液的流逝，自己的意识也在一点点消散。
好像……有点冷。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又一次睁开眼睛。
这次，她似乎躺在手术台上，意识比刚才还要昏沉，她费力的将眼皮掀开一条缝，却又被深色的光晕晃得刺眼。
身体像是被剖开，手术台两旁却没有医生，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显示着她的生命特征。
然后，她就这样什么都不能做的，听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一点点的流逝。
再一次死去。
又再一次睁开双眼。
不知道死亡多少次后，脑海里突然响起无比熟悉的声音。
“好感度+1。”
“好感度+10。”
“警告：好感度过低，紧急发布任务，请宿主在一分钟内和攻略者白兰拥抱并且持续十分钟，奖励，12小时生命值。”
身体似乎有了知觉。
“任务剩余时间30秒。”
“任务剩余时间10秒。”
“任务即将……已成功和任务目标身体接触，任务进行中……一分钟，五分钟，任务完成。”
“好感度增加49，当前好感度60，剩余生命值，12小时。”
“检测到宿主已失去意识，进入系统休眠模式。”
……
身体沉重的像是刚经历一场恶战，意识清醒后，柚叶又花费了几分钟才终于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卧室，似乎是晚上，卧室内唯一的光源是那盏橘黄色的灯，光线暗沉。
她试着动了动手臂，撑着这具在意识里不知死亡多少次的身体坐起来。
现在还活着也就是说……是白兰将她带回来的。
至于好感度，她看了下，果不其然，又恢复了60。
而生命值……仅剩4小时。
“警告：生命值不足，布置紧急任务：‘在四小时内和攻略者白兰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奖励24小时生命值。”
这就是紧急任务？
的确，这两年还是第一次布置这样的任务，在她生命剩余的四个小时内，真是够紧急呢。
柚叶看着这个一片昏暗的房间，又看了看窗外深沉的夜色，掀开被子再次躺了下去。
“生命值不足，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警告，警告。”
“生命值不足，请宿主……”
任凭那道声音怎么喊，她都充耳未闻一般，用被子蒙过脑袋，双眼紧闭，到最后，那个向来冰冷冷的机械音竟然罕见的慌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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