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痛……好痛……”
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脑袋上被生生缝了十几针，即便是个大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向来身体素质一般的柯颦。
她的脸色苍白，双眼紧紧闭着，睫毛因为疼痛而不停的颤抖着，“痛……妈……妈……好痛……”
病房里，虞赛紧紧握着她的手，双眼通红，听见她的痛呼，那叫一个心如刀绞，恨不得能自己替代上去受这份罪。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双手微微颤抖，落下的力道却轻柔如柳絮拂面，“乖，别怕，不疼了不疼了。”
因为伤的是后脑勺，所以柯颦只能趴着。
半张小脸压在枕头上，眉头紧蹙，唇色苍白，看着就叫人心疼不已。
他靠近了些，轻轻的吹着纱布，即便只能减轻一点痛楚他也是愿意去做的。
“老大。”张军从门外进来，后头还跟着祝名扬。
“那家伙已经被带到警察局里去了，你看……”
警察是在救护车之后来的，问清楚情况之后就将人铐了回去。
虞赛哼着小调哄柯颦睡觉，他的嗓音本就如大提琴般沉稳好听，放低声音清唱小曲儿时更是一绝。
即便早就知晓自家老大喜欢柯颦，但是看到这一幕，他们两个属实还是愣了好一会儿。
张军还好，毕竟是见过手术室外虞赛更疯狂绝望的一面，相比于现下，哄人还算是轻的了。但是祝名扬可没有，他的所有记忆还停留在高铁站回来的那辆车上。
老大还会唱曲儿？
祝名扬合上下巴，真真是活久见了。
即便是喜欢，这也太过了吧！
人家还昏迷着呢，就一两次无意识的喊痛，就心疼到唱小曲儿哄人家睡觉？
柯柯听得见吗？
他低声哄了会儿，等到柯颦紧蹙的眉心逐渐松开后，这才重新拿起小扇子，轻轻的给她扇风。
男人眼也不抬，语气冷淡：“告诉赵局，犯了什么罪就照什么刑判，不用太客气。名扬，你找人看着，什么时候判决书下来了，什么时候再过来告诉我。”
“行。”
张军倒是觉得，这样会不会太便宜那个男的了：“老大，要不然咱们再找几个兄弟……”
“不需要。”虞赛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轻轻拍着柯颦的背，察觉到她的眉毛微微皱起，立马放轻声音，“等他进了监狱，自然会有无数人教会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祝名扬向来是把柯颦当妹妹看待的，看到她如今昏迷不醒的模样，恨不得将那个陈浩狠狠揍一顿，“老大，那个陈浩跟柯柯无仇无怨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忘了？”张军给他解释，“之前s大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被打的就是这个陈浩，打他的……是柯柯她们整个寝室。”
“有什么话出去说。”
两人灰溜溜的走到外边，隔着门，祝名扬可算是松了口气，一直吊着的那颗心也总算是回归原位。
老大对柯柯……看来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说不定等这次伤好，回到ys的就是他们的大嫂了。
妹妹变大嫂。
祝名扬又失落又高兴又觉得怪怪的。
张军也是感叹万分，幸好这次柯颦被及时送到医院，算是有惊无险，不然指不定还有多少人会跟着出事呢。
他摇摇头，觉得还真是世事变幻无常。自从那次随城旅游后，他就再也没有把虞赛跟柯颦凑到一块过，平日里见他们之间也没有多少交集，最多只是关系好一点的上下级。没想到，虞赛对柯颦的心思竟然藏得那么深，要不是这次误打误撞，还不一定叫人看得出来。
病房里。
医生方才已经来说过了，病人后脑勺的伤势并不重，之所以流了那么多的血，也有脑袋磕到地面上的缘故。
轻微脑震荡，这段时间需要好好养着，眩晕呕吐之类的应该会常有。
不过最重要的是后脑勺的伤口，缝了十几针，留疤是避免不了的，不过等头发长出来应该可以遮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有没有办法不留疤？”
医生也是有点无奈在身上的，要不是人送到时连院长都被惊动了，立马就给安排了最好的病房，他肯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伤在头皮这种地方，缝的针又多，是肯定会留疤的。”
男人看着纱布掩住的那块伤口，久久道：“她不喜欢身上有疤。”
不过他也没为难医生，问了两三句后便放人离开了。
——
柯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因为同桌经常欺负她，所以她就抓了只蜘蛛，想要吓一吓同桌为自己报仇。结果那只蜘蛛阴差阳错的爬回到她的抽屉里，吓得她当场摔倒在地，扰乱了整堂课。
知道这件事后，大家都在说她，老师批评她，就连爸爸妈妈也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人觉得，同学欺负她的话，为什么不找老师家长，反而要自己转过头去欺负别人。
他们说，这样做是不对的。
她那个时候可委屈了，觉得全世界都不理解自己，于是趁着放学的时候，收拾好东西，决定要离家出走。
砸了零钱罐，把里面所有的钱都装进自己的书包里，然后她就头也不回的登上了刚到站的公交车。
柯颦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觉得在爸爸妈妈知道错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小孩子个矮，被前面的椅背挡着，车上的人来来往往都没怎么注意，一直到最后回总站时司机才发现车里还有个小孩儿。
但是还没等司机出声，那小孩就跟兔子似的溜下了车，然后一头钻进了边上热闹的街道里。
司机连忙打电话报警，但是早就瞧不见刚才那孩子的身影了。
小柯颦背着小书包，一个人沿着街边孤零零的走着。
天上的月亮圆圆的，像极了爱吃的玫瑰馅饼。她咽了下口水，闻到路边烤饼的香气，连忙跑过去买了一个，然后就站在烤饼炉边吃了起来。
烤饼的大叔问她要不要再来一个，她摇摇头，再次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跑进了边上的公园里。
她的钱只有一点点，要是买两个烤饼，说不定就要早点回家了。
公园里很安静，她坐在石凳上休息，书包放在脚边，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小孩儿，你坐的是我的位置。”
亭子里突然传出这么一声，她扭头朝后看去，没想到人就站在她身后的台阶上，吓得她一屁股摔到地上，小书包里的硬币叮呤哐啷的响了起来。
柯颦连忙抱紧书包，偷偷抬头看面前这个嚣张的白毛。
“怕什么，我又不喜欢吃小孩子。”白毛也不管她还在地上摔着，直接就占了她的位置，“过来，陪哥哥说说话。”
柯颦早一岁上学，年纪上的差距让她比同级人矮上不少，再加上她本身又是个不长个的，看起来跟刚上小学的没什么差别。她此刻坐在地上，抱着那个印刷着白雪公主的书包，活像个沾了灰的白皮包子。
石凳不大，但是容纳下两个孩子绰绰有余。
“你几岁？”
“十岁。”
“这么小……嗯，三年级？”
“四年级！”
“都一样，来，你仔细看看，觉得哥哥这个头发好看吗？”他刻意转过头，让她看得更清楚些，“是不是很帅。”
“嗯嗯，超好看的！”柯颦正是沉迷《犬夜叉》的年纪，对杀生丸那真的是爱到不行，“和杀生丸大人一模一样！”
小孩眼里流露出的崇拜和喜爱让白毛很满意，把她的头当皮球一样拍了好几下，这才夸道：“不错，小小年纪很有眼光。不像他们，非得说难看。”
“他们是谁？”
“我家里人，什么都要管。我马上就是初中生了，一个个还管我跟管什么似的。”
白毛长得像杀生丸，性格却跟犬夜叉毫无差别。
柯颦好奇道：“哥哥，你上初中了还和我一样离家出走吗？”
“离家出走？”少年惊诧，直接扭头看向她，“难道你不是随便坐在这儿休息，等会儿就会有你爸妈出现，喊你回家吃饭的吗？”
柯颦使劲的摇了摇脑袋，表情特别认真，“不是的，我是离家出走。如果他们跟我道歉，和我说对不起的话，我才会愿意和他们回去。”
“小学生都这么有勇气，向你学习！”当着她的面，白毛许下誓言，“好，为了你，我绝对不会同意让他们把我的头发染回去的！”
下半年就五年级的柯颦不明觉厉，给他鼓掌，还问他：“哥哥，你要不要吃烤饼，我有钱，我买给你吃。”
两分钟后，没忍住烤饼诱惑的少年心生愧疚，主动问道：“咳，说说看，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
站在石凳上，欢快的撸着白毛的柯颦瞬间不高兴了，气愤的从石凳上跳下来，站在少年面前，把白天的那一幕演得活灵活现。
“……告诉他们有什么用？还不如我自己报仇来得好！”
“为什么没用？你爸妈呢，他们应该不会任由你被欺负吧。”
说起爸爸妈妈，柯颦就更生气了，小脸鼓得跟个包子似的。
白毛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
“他们才不管我呢！”
“我要是跟他们说了，妈妈肯定会这样说，小孩子之间都这样，你跟同桌好好说说，他肯定不会再这样了。或者，就这样，捂着嘴巴偷偷的笑，然后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那你爸爸呢？”
柯颦叹气：“爸爸只会说，颦颦，爸爸很忙，你跟妈妈说，让妈妈跟老师好好聊聊，好不好？”
安静的公园里，白毛坐在石凳上咬着烤饼。他的对面，是个挥舞着双臂，表现得张牙舞爪的小学生。
听完整个过程，白毛一锤定音：“你做的一点错也没有。”
“真的！”柯颦惊喜的跳上石凳，按着他的脑袋，又使劲抓了好几下“你真的觉得我做得对？”
白毛打了个响指，茶褐色的瞳孔在月光下闪着晶亮的光，“他欺负你，你就揍回去，一点错也没有。那些人凭什么批评你，要是告老师有用的话，他早八百年出来解决这件事了。还有你爸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任由别人欺负你，还不替你出头，就该让他们急一急。”
“小学生，哥哥告诉你，有仇就报，千万别让自己受委屈，这样别人才不敢惹你。”
“哥哥，你说的真好！”柯颦疯狂鼓掌，拍的两只小手都红了，脸蛋也因为激动而红扑扑，“杀生丸哥哥，你真的好厉害！”
“杀生丸？”白毛第二次听见这个了，“什么丸？牛丸？面粉丸？”
“不是。”柯颦摇头，速度之快，连白毛都害怕她那小脑袋晃出什么问题来，“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我觉得哥哥你就跟杀生丸大人一样厉害！”
“好了好了，别夸了。”
“记住了，我叫虞赛，不是什么丸子。”
……
脑后传来一阵剧痛，柯颦还没睁开眼，就下意识的皱眉。
“……嘶……痛……”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脑后，那阵痛楚仿佛随着这阵风减轻不少。
她缓缓睁开眼。
纱帘随风飘动，微白的晨光从窗外投射到室内。
虞赛靠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疲惫的血丝，脸上还有着短短的青色胡茬，看着她的双目却含着温柔无比的怜惜。
柯颦就这样趴在枕上，呆呆的与他对视着。
她的脑袋很晕，伴随着阵阵的疼，连清醒的躺着都成了一种折磨。
“醒了。”
她的视线慢慢的往下移动，落在了两人交叠的手上。
男人像是浑然不知，依旧温柔的看着她，“除了脑袋疼，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一下？”
“……虞赛……”
“嗯？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宛如情人间的喃喃低语。
“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的声音虚弱，眼里却是一片清明。
男人勾起一个笑，很难形容那个笑容，像是惊讶于她主动说了出来，又像是尘埃落定般松了口气。
他想要摸摸她的脸，但指尖还没触碰到，便又不舍的收了回来。
“是。”
喜欢她，是他抑制不住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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