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假期结束，柯颦再一次在h市的高铁站遇到了虞赛。当然，这次不是偶遇，而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
高铁上人很多，还有几个小孩子上蹿下跳，尖叫声能从这节车厢传到下一节车厢。柯颦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刚上高铁，她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昨晚收拾行李到凌晨，主要是大伯母送过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非得让她样样都带上，说外面卖的到底不如家里的好。
她睡了一路，到b市时还觉得自己只眯了一会儿。
祝名扬开车来接他们，柯颦就是冲着这点才选择跟虞赛一块回来的，毕竟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回学校实在是太累了。
因为是刚睡醒，她脑子里还是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都显得慢半拍，趴在车窗上吹风的时候，还是有点昏昏欲睡。所以当祝名扬问她国庆过的怎么样时，她下意识地应了声，鼻音低低的，有点可爱。
祝名扬乐了，从后视镜中看着这一幕：“这么困？柯柯，你昨晚是不是做贼去了？”
柯颦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半梦半醒间又应了声。
“哈哈哈哈哈，柯柯你是猪吗？应一声呗。”祝名扬乐此不疲的问着，“老大，柯柯也太能睡了吧。”
虞赛瞥了他一眼，探身过去，替她将车窗升上去些许。外头风大，吹久了容易头疼。做完这些，他低声哄着人从车窗挪到座椅上，然后将车里的毛毯盖到她的膝盖上。
祝名扬：……这这这！
“好好开车。”
后面传来低声警告。
祝名扬顿时不敢看了，僵硬着移开视线，心中疯狂呐喊。
果然！
老大就是对柯柯有意思！他的直觉没错！
那眼神，那动作，那小心翼翼的姿态，即便是他这种没谈过恋爱的门外汉都看得出来，属实是宝贝的不得了！
祝名扬心中后知后觉的生出点兴奋，越想越坐不住，跟有针扎他的屁股似的，那张凶悍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傻笑。
他从来没见老大对谁这么仔细过，当然，对兄弟们，老大自然是没得说，但也从来没有这种万般仔细的耐心和绕指柔的温情。
祝名扬在心底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为了当初把柯颦带上ys的那份机智。正是因为当初有了他，如今这个世界才多了一份爱。
他恨不得立刻打电话给张军，向他全方位无障碍的展示车里的这一幕。可惜一对上老大的目光，他就没出息的怂了，乖乖的脚踩油门朝m大去了。
算了算了，不急这一时。
柯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能睡，在车上的这么点时间也能睡过去。不过这样也好，睡过去就不会晕车了，省的还要难受一路。
虞赛叫醒她的时候，外面的景色已经是熟悉的m大了。
祝名扬从后备箱提东西，见缝插针的冲柯颦挤眉弄眼，眼睛里的意思都快冲出来了。偏生柯颦打着哈欠，满眼都是泪花，压根没瞧见他的欲言又止，跟他们道过谢后就拖着行李箱往南门那边走去。
m大的南门依旧热闹非凡，不少人都拖着行李箱，看起来也是刚过完国庆准备返校。
虞赛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然后才转身朝ys的方向走去。
祝名扬停完车回来，跟在他身后，那叫一个心痒难耐，肝啊肺啊都抓挠着，挣扎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老大，你……你和柯柯……是不是……”
他的笑声有点难以言喻的猥琐，配合上那张凶脸，叫好些路人恐慌这人是不是刚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危险分子。
“之前让你优化的那部分都完成了？”虞赛丝毫没有顾及到他的那颗八卦心，残忍的捣个稀巴烂，“我这边还有几块，你要是闲得慌不如来帮我。”
这话祝名扬可不敢接，他手上等着优化的这部分就已经让办公室那群家伙哭爹喊娘，恨不得一天掰成48个小时来用。老大手上的那几个模块，可比他们的难多了。
两人边走边谈着这次优化需要完成的部分。
突然，身后倏的传来一阵破空的尖叫，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喧嚣。如同利刃划开薄纸，清晰的割开了这片平静。
虞赛似是心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叫他心胆俱裂，如坠地狱。
m大的校门口，方才还嘟囔着想要睡觉的人此刻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不知生死。她身下是逐渐弥漫出的鲜红血迹，染湿了衣服和倒在边上的白色行李箱。
而在她边上，一个男人持着木棍，面目狰狞如恶鬼。
“老大？”祝名扬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就不见了。
人群拥挤，眼前这人看着还是个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不少人强忍着害怕想要将人制服，只不过那木棍上沾满血迹，看着就叫人心底发颤，夺了好几次都没夺下来。
保安也意识到这边发生了大事，连忙喊人一块过去。
“柯柯，柯颦！”虞赛大脑一片空白，惊痛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触目皆是漫天铺地的红色。他的声音颤抖，手也颤抖，怔愣的说不出别的字，只能哑着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叫着她的名字，好似这样就能把人唤回来。
他想要去抱她，摸摸她的脸，亲亲她的眼睛，喊一声乖宝，但是又不敢。他不敢，就连指尖都哆嗦着不敢落下。
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痛到他根本分不清这是不是只是一场梦，等到醒来就会发现，他们还在高铁上。她乖巧的睡着，而他安静的看了她一路。
他不知道，只是忽然又觉得这日头有点晒，晒得他分不清滴落在地上的到底是汗还是泪，又或者两者都不是。
“已经叫救护车了，她这个情况你别动她！”围着的人群中有医学院的学生，主动站出来给伤员做暂时的包扎。
她有些着急，没控制好力道把人推开。但是边上的那个男人恍若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任由她将自己推到在地上，只余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这边。
祝名扬挤进来，看见眼下的场面，心中是按捺不住的惊慌，“柯柯？”目光看到地上恍若失了魂魄的虞赛，他连忙蹲下去，想要将人撑起来。
这还没完，等他瞧见边上那个持着棍子的人时，更是惊愕道：“陈浩？！”
一时间，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这个陈浩他认识，是前段时间来公司面试的人，各方面表现得都挺不错的，人看着也还行。本来国庆前张军是要给他发offer的，但是却被老大拦了下来，还给对方学校打了电话，讲了什么他不清楚，只不过最后录取的是另外一个来面试的大学生。
祝名扬打电话通知对方落选的时候，那边也没什么反应呀。更何况，即便心中有怨，也该冲着他们公司来，对一个陌生女孩下手算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她活该，谁让她多管闲事！我就是要——”
身边残影掠过，那人直接被踹倒在地上，胸前脚印清晰无比。虞赛碾着他的手腕，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陈浩偏过头，唇边溢血，咳嗽着吐出半颗牙齿。
“啊！”人群里爆发出惊惧尖叫声。
陈浩看着他，反而咧开一个带血的笑：“咳咳，明明我才是最好的，凭什么不录取我！是你们把我逼成这样的！还有那个婊——”
他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带着他的脑袋砰砰砰的往地上撞，即便手下的人血流满面也没有停下来。
他的表情阴沉，双目充血而狠厉，踩着他手的那只脚越发的用力，生生让人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响动。
虞赛凑近他的耳朵，声音嘶哑如恶鬼，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教他泰拳的师傅曾经告诉过他，东南亚的地下黑场，赌的就是一个命字，每天都有人浑身是血的从场上被拖下去，扔到门外自生自灭。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红色，疯狂又暴虐，光是看着便叫人生出被某种可怕野兽盯上的错觉。
陈浩终于感受到害怕，后知后觉的生出恐惧，双目瞪大，声音哆嗦得不成样子：“我错了，我错了……啊！”
原本踩在他手上的脚此刻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脖子上，只需要稍稍用力，便能叫他尸首分离。
陈浩死死的抓住那只脚，怎么都不肯放手，眼泪鼻涕混合着血，糊满了那张脸，看着就叫人觉得恶心。
祝名扬也被吓傻了，他何时见过老大这个样子，紧张忙慌的扑上前，用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两人分开。
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救护车来了！大家快让一让！”
跟着救护车到手术室，虞赛忘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那对他而言，是这一生中最黑暗可怕的时刻，此后余生每每想起，他都能回忆起那种心痛，是足以将一个人从里到外、彻底肢解分开的心痛。
他坐在手术室外，双手撑着额头，脊背一寸一寸的弯下去，不堪重负。黑色的影子拉成一条恍惚的线，长久的投在冰冷的地砖上。
周围很喧嚣，也很安静。
腕上手表每一秒钟的滴答声，都让他坠入更深层次的暗色之中。
虞赛静静地看着手术室门口的灯，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从头到脚，身体仿佛都不受他控制一般。他的面色惨白如白纸，不再复清隽英俊，反而像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被阳光灼烫到浑身发疼。
“老……老大！”匆匆赶到医院的张军简直不敢承认，面前的这个狼狈男人是向来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虞赛。
“小军。”看见他的惊愕，虞赛甚至笑了，轻轻的笑了一下，却叫人察觉不出半分生气，“柯颦在里面。”
是的，柯颦在手术室里面。
这件事就发生在m大校门口，周围一片都惊动了，更何况还是祝名扬开车带他来的医院，张军更是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大。”张军蹲在他面前，差点哭出来，他什么时候见过虞赛这个样子，“柯柯一定会没事的，你，你也要振作起来。”
面前的人无动于衷，只有一双眼睛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仿佛上面缠绕着某种勾人魂魄的物什。
“还有那个打人的，难不成就这么算了？”他费尽了心思，却也只想得出这个来留人，“柯颦挨过的打，受过的委屈……老大，除了你，过段时间，谁还会记得？”
虞赛转头看他，那双向来含着温和笑意的茶褐色眸子此刻像是某种冰冷的机械，沉沉的视线压的人喘不过气，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浑身毛孔张开，潜意识叫嚣着快点逃开，张军咬牙，直接对上他的眼睛，“老大，柯颦还活着，你不能这样！”
这样像个行尸走肉，早早地就失去了对生命的渴求。现在的虞赛宛如一阵苍白的烟，随时随地都会随着手术室里的人而离去。
“还活着。”
“对，柯颦还活着。”
他看着张军，重复了遍他的话，“你说得对，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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