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清算

　　哄好了妞妞，那边周老大一瘸一拐的走出来，紧接着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周老二、辰辰以及大房的两个孩子。

　　周老二一出来就冲站在外面的妞妞骂道，“大过年的，你在外面嚎个什么丧，尽给我找晦气，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

　　妞妞拿着糖，脖子往后缩了缩，躲在林舒窈的身后。

　　林舒窈皱着眉看了周老二一眼，妞妞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闺女，他刚才在里面听到她的哭声，不心疼也就算了，出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通骂，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林舒窈更加坚定了周家这一家子都是奇葩的想法。

　　等祭完祖，外面适时的响起了鞭炮声，该洗手吃年夜饭了。

　　饭桌子上，吴氏的眉头皱的都快夹死一只苍蝇了。

　　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饭桌，“我说大嫂，大过年的除夕夜吃饭，你居然就只做了两样荤菜，其他全是素菜，就这一盘儿梅干菜炒肉，还有一大半素菜，这怎么够咱们一大家子人吃的？你说你没钱买肉，刚才三弟妹不是割了两条肉过来做年礼吗？你给做上啊。”吴氏最是心直口快，瞧见桌子上的饭菜，想都没想，就开口埋怨道。

　　钱氏的面色有些尴尬，林舒窈送的年礼，都被她拿出来做了菜祭祖用了，今年家里出了事，本就没银钱没粮食，若不是想要借此机会跟林舒窈缓和关系，她才不会让他们今年来大房吃年夜饭呢。

　　钱氏没有理会吴氏，而是转头看向林舒窈，“弟妹，对不住了，今年年景不好家里什么也没准备，拖累了你们跟我们吃糠咽菜。”

　　林舒窈眼神闪了闪，抿嘴笑道，“大嫂说笑了，村里除夕团圆饭吃不起肉的人家多了，咱们不吃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林舒窈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大写的尴尬，她原本以为钱氏叫她们回来吃饭，至少会好好准备年夜饭才是，没想到就这？钱氏平日是最爱逞面子的了，若是按照她以往的风格，既然叫了他们来家中吃饭，哪怕是砸锅卖铁都要侍弄出一桌像样的年夜饭来，今日这是要做什么？林舒窈心里不由又是一阵警觉。

　　不怪她这般草木皆兵，实在是她被钱氏缠怕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一看到钱氏举动反常，她就心里发憷。

　　比起钱氏，她倒是更愿意和吴氏相处一些，吴氏虽然也是一身的缺点，不过为人直来直去，至少不会拐着弯子来坑她。

　　钱氏这般行为倒也不是因为家里真的没有就连置办年夜饭的银钱都拿不出来了，她其实还是想要在林舒窈面前卖卖惨，她这个三弟妹，瞧着冷冷清清的，实则心肠是最软的，若是她瞧见家中连年夜饭都吃不起好的了，没准儿心一软，就掏钱给他们也未可知，抱着这样的想法，钱氏今年才没怎么准备食材。

　　钱氏的一番苦心，林舒窈有没有看出来不知道，不过反正周老大是绝对没有看出来的，周老大此时已经气得说不出来话了。

　　他自从腿骨折过后，就一直在床上修养，这期间钱氏便每日青菜萝卜的喂他，一开始他还因为输了儿子的束脩钱心里有愧，再加上也知道家里的银钱都没了，也没太计较，想着等过年了，好好补补，也是一样的。

　　好不容易等到了年夜饭，想着终于能吃一顿好的了，结果一桌子全是汤汤水水尽是腌菜土豆，再看看二房和林舒窈几个看他的眼神，周老大只觉得胸腔里一阵怒气上涌。

　　他想也不想的就大骂出口，“家里就算再穷，也不至于穷到年夜饭连肉都吃不起的地步，你这般模样是做给谁看？是在怪我弄丢了柱子的束脩钱不是？！”

　　钱氏没想到她原本是要做给林舒窈看的，结果林舒窈毫无反应，倒是不小心让周老大误会了。

　　她急忙解释道，“不是的，家里没有买肉，就只有三弟妹送过来的，我全部做了让你拿来祭祖了，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柱子还要凑钱念书……”钱氏抹着眼角，知道除夕之夜哭不吉利她也没有哭出声，就是不停地抹眼角，瞧上去好不凄凉。

　　钱氏不提送柱子去念书还好，一提，周老大的目光闪了闪，羞愧难当的他更加怒从中来，他脸色涨得通红，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你还敢狡辩，这大过年的，你就是存心不想让我们好过！”

　　钱氏被周老大这么一吼，直接傻眼了，成亲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夫妻之间虽然也偶有摩擦，不过却很少红过脸，像这样在人前直接丝毫不给她留脸面的破口大骂，更是从来没有过。

　　她这般绞尽脑汁的凑钱，周老大不理解她就算了，竟然还反过来骂她，钱氏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也顾不得吉不吉利，终是忍不住了，哭出声来，一边哭，还一边指责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若不是你丢了柱子的束脩，家里会过成这样吗？”

　　钱氏这么一说，周老大更加火大了，“好啊你，你还说不怪我，你这不是在怪我是什么？！”

　　眼看着这两口子越吵越凶，就差要扭打在一起了，林舒窈母子三个和一旁的二房一家子都愣住了。

　　吴氏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也不上前劝阻，反而退到角落，抓出一把葵花籽，津津有味的嗑起来。

　　周老二就站在她身旁，时不时的还从她手里捡一两颗葵花籽跟着嗑起来。

　　这夫妻两个.......

　　林舒窈直接无语了。

　　林舒窈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口劝阻道，“行了，大哥大嫂，当着孩子的面儿呢，都别吵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大过年的，吵成这样，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栓子跟柱子听见这话，也在这时候适时的开口劝道，“爹娘，你们别吵了。”

　　听见孩子们的话，钱氏才回过神来，冷静了不少，只是一双眼冷冷的看着周老大。

　　周老大被钱氏看的有些心虚，转过脸儿去不看她，不过鼻腔却是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冷哼声。

　　过了好一会，他又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去了祠堂祭祖用的小桌子前，对祖先牌位说了几句莫怪、家里情况不好之类的话，才把祭祖用的肉食端了下来。

　　祭祖用的供奉，一般讲究人家是要一直供奉到年夜饭吃完以后才能撤的。当然也有那穷困人家，做了好的先祭祖，祭完祖人再吃的。很多年前，周家每年过年也是这样过的，只是后来日子好了，大家都已经忘记了当初的情形，突然这么弄一下，让周老大心里一时之间甚是接受不了，心里也有些许的懊恼和悔恨。

　　看到桌上的肉，大房两个孩子眼睛都亮了，连一直垮着脸的周老二和吴氏脸色都好了不少，一家人貌合神离的吃了一顿年夜饭。

　　刚吃完饭，林舒窈就推说家里有事，要起身告辞了。

　　从下午到现在，从她来到周家，就没消停过，先是二房两口子重男轻女，当着她的面打骂妞妞，再是年夜饭的时候闹得这一出，林舒窈只觉得头昏脑涨的，她过惯了清静的日子，在这儿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只是一只脚还没出门，就被钱氏叫住了，“弟妹，你等等。”

　　林舒窈回过头看着她，“大嫂还有事吗？”

　　“还是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看这过了年，私塾就该开学上课了，柱子的束脩还没有着落。我这实在是没法子了.........”

　　林舒窈：“.........”

　　她就知道钱氏叫她回来准没好事。

　　钱氏的态度看上去很是陈恳，然而林舒窈却是半分不为所动，“大嫂，不是我不帮你，我是真的没有这个钱借你。”

　　林舒窈话音刚落，钱氏还没开口，周老大却是突然跳了出来，“你哪是没钱，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借！”

　　周老大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林舒窈没有说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她就是不想借又怎样，有哪条法律规定了她必须要借钱给大房了？明知道借出去就收不回来的钱，她为何要借，她又不傻。

　　周老大还在继续骂骂咧咧，“林氏，自从你进门以来，周家待你可不薄，你现在吃的住的，哪样不是周家的？现在我们大房落了难，找你借点钱，你就这样对我们？”

　　林舒窈冷笑一声，“大哥，你这话是怎么做的，我现在的地和住的屋子，是当初分家的时候分给我们娘儿仨的，是我们应得的，可没花你们一分钱！”

　　“没花钱？那倒不一定，你现在住的这屋子难道不是咱们周家的宅子？当年爹娘修这房子难道没有花钱？”周老大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态度却是表明了他的意思，他恐怕是心里认为这房子是周家的，而林舒窈只不过是一个外人，这话是压根儿没把林舒窈当周家人的意思。

　　林舒窈又不是傻的，自然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要是大哥认为我住这房子是花了家里的钱，我还给你们就是。”林舒窈说着也来气了，既然周老大都这样说了，那她就跟他好好清算清算，免得往后大房再拿这些事儿说嘴，一边说着，林舒窈一边就从兜里掏了个口袋出来。

　　一旁看戏的二房两口子，见到这情景，顿时眼睛便落在林舒窈那掏出来的钱袋子上头，恐怕里头足有好几百钱了，袋子涨鼓鼓的，心下顿时跟猫抓似的难受，恨不能将那钱袋子夺过来才好。

　　林舒窈这钱袋子里并没有多少钱，家里大的银两等贵重的物品，她都放在了灶房的灰坑里面，她平日随身带的钱袋子里面则是放些散碎的铜钱。看着虽然多，不过总共算起来，不过几百文钱。

　　林舒窈打开钱袋，往里看了看，约莫只有二百文钱的样子，周家老宅不过是两间茅草屋，就算是新房子，也总共不过值一两银子左右，更别提林舒窈住进去的时候，这房子年久失修，压根儿就不能住人了，最多也不过值两百文银子。

　　林舒窈将钱袋子系好，扔给周老大，“这钱就当是我买宅子的钱了，另外分给我的那半亩地，我也不要了，等开了春，你就只管自己去种，这样你们满意了吧？”

　　周老大接过钱袋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皱起眉头道，“就这么点儿？你打发谁呢，我家那老宅在你眼里就值这么几个铜板？还有那地，你可是种了一年的，耽误了我们一年的收成，你不用赔的？”

　　林舒窈眼神已经十分冰冷了，钱氏今日原本是想要跟林舒窈缓和气氛的，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她有心想要出来打个圆场，只是还没张口，就被周老大瞪了回去。

　　“大哥既然觉得我这价钱不公道，那咱们就去找里正叔来给断断，若是里正叔也觉得我给的少了，那他断多少钱，我就给多少钱，如何？”

　　周老大眼珠子转了转，没有说话。他也不傻，今日这事，本就是他们无理取闹在先，若是请了里正过来，不仅丢脸不说，只怕还要被里正好生训斥一番。

　　他想了想，佯装大度的说道，“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走吧。”

　　林舒窈都快气笑了，“大哥可要想好了，我今日给了这钱，从今以后可就不欠周家什么了。往后你们欠钱也不要总是上门来管我借了。”

　　周老大瞪了她一眼。

　　林舒窈却是没有再看他，拉着两个孩子就出门回家去了。

　　林舒窈一走，钱氏也懒得再招呼二房的人，吴氏也很有自知之明，眼看着饭也吃饱了，热闹也看够了，抱着孩子，叫上周老二，回家去了。

　　人一走，钱氏就推着周老大进屋里去，进屋后铁青着脸看周老大，“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就是你干的好事，我好不容易将三弟妹叫过来吃年夜饭，就是为了缓和我们的关系，好让她借钱给咱们柱子念书，你今日这么做，不是将她越推越远了，是不是真的要柱子念不上书你才高兴？”

　　“她既然要算得这样清，那房子跟地本来就是咱们家的，为什么我不要？”周老大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想通了钱氏的用意，心里也是火大跟懊恼，脸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

　　钱氏见他这模样，也不想再所说什么，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这回只怕是将林舒窈彻底惹恼了，以后再想让她掏钱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到这儿，她又狠狠的瞪了身旁的汉子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这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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