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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升君白玉堂


委佗也不再言,放松下身子,闭目养神。与她享受此刻的清静相比,林择善心中则是异常骀荡。他双膝跪地,可以坐直上身,一低头,便可依稀瞥见,她水下那抹若隐若现的香艳。委佗毫不拘束,修长的玉腿也交叠在一起自然地伸展开,随着水势微微浮动。殿内热气腾腾,水雾氤氲,如此氛围下,熏得人头脑发热,即便他是个太监。半晌,委佗仿佛靠着他的膝盖浅酣了片刻,林择善也痴了进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委佗睁开眼,有些低哑地开口:“择善。”

        “我在。”林择善似乎回过神来,又似乎还不太清醒地答了一句,连自称都换了。

        谁料委佗吩咐了一句:“去叫映枫来服侍我出浴,你到外堂候着。”林择善到底还是懂分寸的,答道:“诺。”穿戴整齐后,起身退了出去。

        映枫不知前情,低着头走进了中堂,全程都没敢抬头看林择善。公主在内殿更衣,林择善就侍立于屏风外,其余候在殿外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出,清一色地低着头,仿佛非礼勿视一般。一炷香的功夫,映枫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在林择善面前福了一礼,低声道:“林公公,殿下传您进去。”而后示意一众人等都退了下去,很是为难地从外面带上了殿门。

        林择善负着手走过了莲花泉,内殿与中堂间隔着一层纱帐。委佗背对着他,正坐在妆台前梳头。她上身穿着一件肚兜,外罩薄如蝉翼的禙衣,朦胧氤氲。林择善如隔云赏花一般,欣赏着她的美背,轻声道了一句:“殿下。”委佗在镜中看见他来了,放下手中的篦子,转身走到了对面的软塌上,莲步姗姗,风姿绰约。

        很有眼力见的林择善自然看得懂她的钧意,挑起纱帐,跟到了软塌跟前,单膝跪地,拿起锦盒里盛着的玉雪霜,徐徐地在她脚踝上涂抹。委佗倚在榻里浅寐,室内微热的空气蒸的她脸色上浮着一层桃色。

        林择善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大胆,顺着她的小腿往上抚过,顺着腰间的弧度钻到了禙衣之下。

        委佗缓缓睁开双眼,很平静地看着他道:“干嘛呢?”

        见她并无制止的意思,林择善往前凑了凑,带着一丝鼻音讨好地答道:“奴才,想伺候殿下。”

        委佗转过身来躺在软榻上,依旧是毫不介意的神色,“随你。”

        林择善喜出望外,一下子忘了什么君臣主仆,膝盖撑在软榻上,两臂环绕着她的腰身,俯下身想去吻她。这回,委佗微微偏头避开了,“伺候可以,别冒犯了本宫。”

        林择善体会她的神色,大约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一吻落在了她的耳鬓,没有再躲。他又亲吻她的项间,吮吸着那一段滑腻的肌肤。委佗轻哼了一声,自然地往后仰了仰,鼓励般地把脖子送到他面前。极度兴奋之下,林择善有些难以控制地粗鲁,每每下重了手,委佗都会躲两下以表达不满。

        荒唐充斥了前半夜,顺理成章地,林择善留在公主殿中过了后半夜,搂着她安稳睡去。

        次日下午,凰玖在太液池边纳凉,林择善给她修着指甲。北宁匆匆赶来,一见周围也没外人,便上前几步凑在凰玖耳边跟她说了几句。凰玖很快从一脸茫然转换到了暗含杀气的怒容,她抬了抬下巴叫林择善带一干下人退下,“他真敢这样说?”

        北宁拉了一把藤椅过来,自觉地坐下,“可不吗?在路上就这样说了,回到他自己府里,说不定更加狂悖放肆呢。还埋怨你闲置着他们,一意孤行拒谏饰非,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

        “大胆狂徒,朕本想容他的,他倒不领朕的苦心。”南宫华彧兜不住话,既然牢骚了就不会再有别的藏着掖着的话。他的太尉是虚职,即便有怨言也兴不起风浪,要紧的是,南宫风颂是不是也这样想。凰玖相信南宫风颂不敢篡位,但是以他的声望一旦纠集天下文人清流与朝廷叫嚣,她就算不退位也不得不交权。更何况,南宫风颂手里有她的把柄。先帝驾崩之前,她做的一些不光彩的事情叫曲倩翻了出来禀告先帝,使先帝动过易储的念头。这些事南宫风颂都知道,但为了保证太后凤座不让曲氏、薛氏、穆氏坐,坚持以皇后的孩儿做储君。而今她即位三载,羽翼渐丰,南宫风颂便有些后悔保她,要铩铩她的斗志吗?

        北宁很积极地道:“市朝乱言,毁谤君上,单这一条就够斩了他,更何况朋扇朝党,意图谋逆?”

        凰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没有证据,怎么能斩得了他?“

        被泼了一头冷水,北宁皱眉道:“证据证据,若一直没有证据,你就一直容着他?”

        “正是。治他一人的罪好治,可要揪他一族的错处不易,我只怕是十年都揪不到一处。”凰玖答道,“我早已想过,想要将他们连根拔起斩草除根,几乎是不能了,我再怎样也只能缓缓治之。你也小心点,你用来盯他们的那些人多叮嘱叮嘱,若反而叫他们察觉了告到我这里,可就麻烦了。”

        “这我知道,他们一向看我不顺眼,我可怕偷鸡不成反蚀米。”北宁悻悻答道。

        凰玖看他这副枯萎的模样可爱得很,上手去捏他的脸,北宁一下弹了起来大吼道:“你干什么!”

        凰玖也不示弱地道:“怎么了?我既是你姐又是你君,捏两下怎么了?给我坐下!”

        北宁五官都抽搐了,居然想不出话来反驳,往四下里一看再没别人,便耷拉着脸色坐回去任皇帝胡作非为。他忍受着自己的面颊在凰玖手里变形,屈辱地道:“等我当了皇帝,一定加倍地讨回来。”

        噗嗤一笑,凰玖道:“等你当了皇帝就知道,你没多少这样闲暇的时光。”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都快三十的人了,一天天的为老不尊。”北宁打掉她的手道,“没别的事我就走了,回去还得盯隆虑读书。”

        “好,千岁爷慢走。”堂堂千岁爷,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地走了。林择善又回来,“陛下,王爷在您这又受什么委屈了?”

        凰玖若有所思,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他便坐下来继续被打断的作业。良久,凰玖问道:“曲倩和北裕什么时候到睢阳?”

        “回陛下,已经在宗正署住了两天了。”林择善答道。

        凰玖思量片刻,起身道:“那朕瞧瞧北裕去。”更过衣,摆了鸾驾到宗正署,这里倒是比隆睦宫简洁明了得多,凰玖径直来到北裕的住处。她走进房门,北裕正躺在凉席上,拿着葡萄当弹珠玩。所谓物是人非,这位倒从来不随岁月流转而变化,只是人瘦了,晒黑了,长高了。北裕抬头看向门外身着绫罗,簪玉带金的女子,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繁华秀丽的人了。

        凰玖问道:“你可还记得我?”

        北裕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瞪大了眼睛惊道:“大姐姐?你是大姐姐!”他一下子蹦起来,小跑几步上前扯着凰玖的袖子道:“大姐姐!北裕在居庸关可要累死了!成天拿浆子筑城墙,夏天晒得很,冬天穿不暖,饭也吃不饱,北裕再也不想回去了!”

        凰玖摸着他的脸道:“北裕受苦了。可是,曲氏犯了错,北裕知道,犯了错就是要受罚的。”言罢,凰玖隐约听到对面房间,一个熟悉的女声冷哼了一声。

        “大姐姐,人们都说你做皇帝了,现在天下就你说话最管用,是你把北裕和母亲接回来的对吗?求求你再也别让北裕去那鬼地方了,北裕一定听话,好好读书,不再玩闹了。”北裕又道。

        这傻子,估计还以为他被发落去遣戍是因为不肯好好读书呢,凰玖腹诽,真真是被曲倩给批评出心病了。“当然,大姐姐接你回来,就是要给你安排个别的差事,一个,天大的差事。”凰玖道,“北裕记不记得父皇在时,常教育我们要读书上进,要做国家的栋梁,替君父分忧?”

        北裕连连点头,“北裕记得!”

        “眼下,焉耆可汗要求与我们交换质子,这可是事关两国和睦的大事,无论是哪位皇子挑下了这个胆子,一定会让父皇骄傲的,不知北裕你愿不愿意去?”凰玖哄骗起人来,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愿意愿意!北裕愿意为父皇分忧,让父皇骄傲!北裕要去焉耆!”这傻小子乐得手舞足蹈的。

        “好,北裕真是好样的。”凰玖道,“过几天,大姐姐就安排你跟焉耆吐屯一起回去。”

        “大姐姐,那你还会来看北裕吗?”

        凰玖皱着眉道:“大姐姐有国事要忙,不能来看你了。等你们离京之时,大姐姐再去送你,好吗?”

        “好!去焉耆!去焉耆!去焉耆……”北裕欢天喜地地在屋里跳起圈来。倒真应了那句话,难得糊涂,凰玖转身退了出去。

        “稀客留步。”

        凰玖往对面看去,对面屋厦大开着门,一个妇人只身端坐。在居庸关风吹日晒了两年多,除了瘦削了不少之外,曲倩的面容几乎没有丝毫的更改。如今脱了翟衣凤冠,倒更显得她的冷艳凛冽出尘,真是一副天生做帝王宠妃的皮囊。曲倩开口道:“我有话要讲。”

        “朕与你无话可说。”凰玖立于原地答道。

        “此生你我大约是不会再见了,当真不听我说吗?”曲倩又道,“我还没有那废物点心的儿子那样好骗,你已借匪寇的刀杀了我兄长,如今遣我们去焉耆为质不过是故技重施。为了赶尽杀绝,你可真不在意你的千古声名。”

        凰玖道:“朕哪里敢当赶尽杀绝一说?你的父母、幼弟、儿子不还都活得好好的?”

        “怎么,你还指望我感恩戴德吗?”曲倩哂笑。

        “当然。若是你我异位而处,你可会容我至今?”凰玖反问,“有话快说,朕可没那些闲功夫陪你耗着。”

        “呵,陛下可还记得太兴二十一年?”曲倩冷笑着将陛下二字用讽刺的语调说出。

        “你派人在先帝跟前参朕的事吗?”

        “正是。你不曾奇怪,你与陈泊平的事,我是如何探知的吗?”曲倩又道,“你若知道是谁给我透露的信息,就该明白,你我争夺数年,却皆是在他人股掌之中。你做了九五至尊,我成了阶下囚徒,不过是她的游戏而已。你的江山是她给你的,来日那位改了主意,给你套上副枷锁也是瞬息之间的事。”

        “你的意思是,朕斗不过她,需要你来做帮手?”凰玖问道。

        “为你的万古江山着想,不妨考虑一二。”

        凰玖大笑,“你替朕想的倒远。朕登基不到三载已觉疲惫万分,不敢想万古江山,只求朝夕平安,言尽于此。好好再看看睢阳的一草一木吧,你只怕再难踏上故土了。”

        七月初八,焉耆吐屯携北梁质子启程回国,童飞卿加封尚书仆射负责将质子送至焉耆王庭,并递交国书。七月十七,新造的投石机送达绵竹关,郑士桐立即带兵攻关。七月下旬捷报频传,郑士桐先是攻破了绵竹关,缴纳了大批军械甲胄,而后又追至西南边境,活捉了企图偷渡出境的侯三丁,与他那没出息的弟弟一起即刻槛送京师。

        七月二十四,停了近两个月的朝会再次召开,凰玖兴奋地连龙椅都坐不住了,背着手在太极殿上来回溜达。“郑士桐在花楸山抄检出不少匪寇的赃物,朕已全部交给益州刺史纳入地方蕃库,用于重建邛崃与绵阳两郡,安定流民。流寇横行,庄稼地也给糟践了不少,这两郡今年的赋税就都免了,此为其一。其二,小小的一伙匪徒滋事,不但剑南都护府难以镇压,朝廷派去征西大军,还折了一位先锋大将。如今固然平定匪患,仍应深以为戒。不但是西南,全国各处边邑的戍守岗哨都要严加整肃,杜绝边境走私。秦大人,这件事交给廷尉署负责,若再有国人勾结外国,犯上作乱的事发生,朕便查究你的不是。第三,征西大军不日还朝,劳军之礼当及早备下,有劳太尉操持了。”凰玖正好走到南宫华彧跟前站定,不是埋怨她不用他吗?如今便给他个差事,不叫他闲着。

        南宫华彧见她的笑容,隐隐觉得瘆人,略略低头答了诺。从前如劳军这样的活计,哪里用得着堂堂太尉亲自操办?可陛下开口吩咐了,这又是太尉分内之事,他不得不牛刀杀鸡了。

        朝会散了,皇帝又留下南宫风颂,“舅舅,上前来说话。”凰玖回到龙书案前,拿出一封奏折,“荆楚节度使上书称渎职之罪,请朕惩处,舅舅以为该当如何?”

        疏表中提到一是去年黔中郡欠收,二是花楸山流寇作乱,张大人引咎自责。南宫风颂阅罢答道:“回陛下,老臣以为纵然荆楚一地连生不测,可也不能全归到张大人一人头上。荆州乃中原之中,益州乃天府之国,先帝将荆楚重地交由张大人管理,正说明张大人稳妥。”

        “嗯,说得好,朕也这么想。此次平定流寇之所以困难重重,关键在侯三丁与吐蕃勾结;侯三丁能与吐蕃联系,要紧在边境戒严,这可是归布政使的差事。”凰玖道,“朕记得荆楚布政使刘泰乃是舅舅您的旧部,太康年间太后嫁入先帝潜邸时的两名媵女,就有一位是他的女儿,对吧?”

        “积年旧事了,难得陛下还记得。自从刘泰外放为官,老臣与他已多年不曾往来。”皇帝一面说着刘泰当罚,一面又提起刘泰在他部下做事,南宫风颂赶紧撇清关系,“谁能想到刘泰离了天子脚下,竟怠慢至此?陛下,刘泰纵容边哨走私,乃至军械流入匪徒手中,实在当罚。”

        凰玖笑道,“原来舅舅也是这般看法,那朕撤了刘泰的官职,不算是独断专行吧?”

        “陛下言重。不过,正是荆楚百废待兴之际,布政使的差不能空置。”

        “这好办,张大人不正在请罪吗?就降他做布政使,领节度使之事,戴罪立功。各地都钻流寇这个空子叫朕的新政停滞不前,正好借此机会从益州开始,重新丈量分配土地。”凰玖道,“还有,朕听说剑南都护是文官任武职,难怪流寇作乱多年也无法根治。调任剑南都护去补邛崃太守的缺,郑士桐先顶一阵剑南都护的职。辛苦舅舅走一趟尚书署,把人事调动的旨意拟出来。”

        “诺。另外老臣斗胆,向陛下求一份恩典。”

        “哦?舅舅请讲。”

        “老臣体会陛下不欲过分声张内乱之心,但将士们抛头洒血,马革裹尸,实在应当有所嘉奖。”南宫风颂很有眼力见,凰玖这次任自己的近臣为主将出征,得胜之后却迟迟没有封赏。不是陛下不想赏,而是等着他来开口。“老臣提议以军功论赏,战亡者亦加身后哀荣并抚恤其家人。”

        凰玖一拍额头,“呀!舅舅不提朕还真的疏忽了,罪过罪过。将士们当然要赏,不过金银财宝什么的朕一时间还真囊中羞涩,拿不出来,就依军功赐爵吧。”

        “春风雨露具是天恩,陛下赏赐将士们必会铭感五内。尤其是主将郑将军,和阵亡的曲将军应格外封赏。”

        “说起曲迢将军,他困守绵阳牵制住侯三丁,郑士桐才有机会偷渡邛崃山。纵然西南平定,朕的妹夫却回不来了,真是令人扼腕叹息。还有朕那苦命的妹妹……唉!追封曲迢为忠勇上将军。折了朕的上将,匪首难逃一死。”凰玖一副恨极了的神色说道。“唉,又说远了,郑士桐一时半会回不了睢阳,便吩咐他整理好军功薄送到京城。这事本该太尉来做,可是太尉舅舅有劳军的差事在身,那就由舅舅你来拟封赏的名单吧。”

        得,把整件事都交给他了,太傅递上去封赏的名单,皇帝只要说一句准便成封了。明知道郑士桐是皇帝要提拔的人,南宫风颂哪敢不把封赏往高了拟呢?

        后日,侯三丁和侯四丁一同被押送抵京,交到廷尉署。这两个人乃是钦犯,廷尉也无权私自处理,秦勒之接了犯人就入宫请旨。凰玖今天下过旨意不见外臣,可秦勒之好像也不太属于外臣,之前连夜前来陛下都见了,于是甘露门的内侍放了他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

        “秦卿什么事这么着急?”凰玖在内殿中问道。

        听她声音慵懒,秦勒之不敢唐突,站在屏风外侧回禀道:“陛下,侯家两兄弟已经押到廷尉署了,臣不敢擅自处置,故而来请陛下的旨意。”

        “哦,既然到了廷尉署了,那就审一审吧。就,问问还有没有同党,如何走私军械,也可以试探着问问他与当地官府有没有往来。”凰玖随意地说道,好像对这些问题的答案也并没有很感兴趣。侯三丁不过一个地痞流氓,且不论他背后有没有这么庞大的谋划,即便他真的交代了什么,谁又知道他是不是狗急乱咬人?

        秦勒之又道:“匪徒顽劣,只怕是不配合臣等的审讯。”

        “你是廷尉,你看着办。”凰玖说着,徐徐从内殿里走出。她今日只穿了一身杏红色的家常罗裙,外披一件绣着折枝杏花纹的月影纱鹤氅,长发也是拿一支白玉长簪简单地绾起来,果然不是一身宜见外臣的装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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