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何时归？
沈清秋此时只为将伊人安全送出京都，李代桃僵，以自己为诱饵，官道北上，将萧策的人马调离京都，伊人从小路出京，便可以躲过耳目在此时安然出京。
她并非没有想过皇帝和萧策反应过来会是如何，只是一同前去是绿荷仙人的弟子，又有庞斌一路保驾护航，即便皇帝和萧策反应过来也为时已晚，伊人已入泸州脚下，相距荆州不过三日脚程，便有通天的本事，也难在三日追上。
更何况萧策已受命镇守南天门，无暇顾及。沈清秋松了口气，睨了地上那人一眼，除了此人，还会有无数人往这条路走，要想伊人平安，她顾不得许多，只得坐回马车继续北上。
此去她同样要去荆州，却是皇帝任命，而此事也仅有她一人知晓，宋沂源出京当日深夜，皇帝急召入宫，挑明了沈清秋的真实身份，却并未有灭口的意思，反倒告知了沈清秋一件尘封多年的秘事。
霍家当年征战，作为先锋部队突击，败落逃亡误入一处秘林，而北羽皇族的人也因为乘胜追击，一同迷失在荆州的一处秘林，林中沟壑万千，难辨东西，唯有一道峡谷可通人，可直通北羽境内，也可通南诏境内。
两军困于林中近半月，死伤大半，除却防备敌军，还要防备林中凶兽，两军这才放下戒备砥砺前行，最终仅有几人生还，而沈清秋的父亲便是其一。
皇帝想要以此攻打北羽，真正将北羽降服，却遭受霍骁的反对，只因为霍骁同北羽皇族相约，此处不为外人可知，加之霍骁一直想与北羽谈和，此事只能不了了之。更重要的是，林中凶险异常，极易迷失方向，若真要将士们冒险，只能是得不偿失。
二人争执不下，皇帝心怀怨恨，更何况霍骁手握重兵，又不肯将那秘林所在之处说出，心下早有芥蒂，又在林安的挑拨下，这才信了霍骁佣兵自重，与北羽勾结的话来，最终才酿成了悲剧。
沈清秋默不作声，镇定听皇帝说完，荒唐的一念自心间闪过，自己辛苦多年为霍家沉冤昭雪，可这冤孽的源头竟是如此可笑，沈清秋思虑半晌，才问道:“陛下怎么知道是我？”
沈清秋并未如皇帝所想的那样不甘或是歇斯底里，而是坦然接受这一切，皇帝思量半晌才道:“朕记得你在马球会上得了相思玲珑，在那时朕就留意你了。”
沈清秋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即便她有十分想杀他的心思，但在此刻，沈清秋也不得不极力保持理智，而这一点也是从宋沂源身上学来的。沈清秋若有所思，皇帝既然清楚这一切，仍不肯为霍家沉冤昭雪，单从这一点来看，皇帝自傲，断然不会在晚年为生平添一笔过处，也就是说，若真想沉冤昭雪还要等到下一代天子。
皇帝似乎看出了沈清秋的心思，便自顾自行至书强跟前，突地一扇暗门打开，皇帝便从暗格中取出一锦盒，紧接着便将盒子里的东西，正欲交到沈清秋手中，沉声道:“此物是虎符，我要你以霍家的身份回去荆州领兵！”
沈清秋皱了皱眉，并未接手，而是不解开口:“此事陛下交至谁人手上都可，又何必是我？”
“不，只能是你！”皇帝摇了摇头，并不认同沈清秋的话，虎符在谁手上都可以领兵不假，可荆州的兵从来不是善茬儿，单从誓死效忠霍家，不肯归朝便看得出，而沈清秋身份不同，也只有她的身份才能让荆州的兵俯首臣称，皇帝掂了掂虎符，继续道:“此去不为旁的，只为我南诏百姓！”说着，又添补道:“若你去，朕许你霍家清白如何？”
沈清秋迟疑片刻，便伸手将虎符接了过来，她对皇帝的提议心动了是其一，而其二，是荆州的兵确实该统一统了，更何况还是如今这副局势。
不过是领兵罢了，也并非什么难事……
沈清秋便是如此作想的，可一路颠簸的马的啼啼声似乎是魔怔了一般，一遍又一遍撞击着沈清秋这颗悬着的心，使其摇摆不定，她不知道她这一去，究竟是对是错？
沈清秋许久才缓过神来，握了握手中疆绳，继续北上……
除此之外，沈清秋依旧在京都留了一步棋，而这一步棋沈清秋亲自交到了姚松手中，时机已到，这步棋将会是压死林家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翌日，萧玄此日一反常态，一早醒来，便令阿庸端汤净面，又要重新整结发髻。初春的清晨，又阴又冷，冻人得厉害。
萧玄在阿庸的服侍下穿戴，若有所思道:“本宫记得今日，姚尚书入宫？”
“原是说着今日要来的，后因些事宜耽搁了，大约明后日才来！”阿庸点了点头，见他心情并未想象的那般差，便回应道。
萧玄点了点头，面若平湖道:“这番也好，免得这些个腌臜事灼了他的眼！”
随后萧玄便起身去了天牢，虽说一路无阻，却也废了些时辰才入了天牢。萧玄在狱卒的指引下来到了萧榕所在的牢房，见他蜷缩在角落，狼狈至极。
萧榕见了来人愣了愣:“太子哥哥？”
萧玄叹了口气，扶着萧榕慢慢坐起，见他举手抬头之间，仍在皱眉强忍着痛楚，劝慰道：“你伤的这副样子，何苦这般为难身体？”
萧榕不以为意地咬牙笑道：“不碍事的，太子哥哥不必忧心。”
萧榕的腹部上还裹着圈圈白布，萧玄微微叹了口气，上前于他身边坐下，问道：“觉得好些了没有？本宫差人煎了副药，你稍待喝下。”
萧榕迟疑片刻，无心与他答话，自然明白了他今日来的目的，想来是皇帝一道圣旨下来，自己难逃一死，这样也好，死得轻巧。
思想着便伸手将萧玄递来的手压了下去，沉默了半日叹气道：“太子哥哥今日来，臣不得不说两句平日不敢出口的话。”
萧玄一愣，心下空了一块，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说！”
萧榕吃痛，略略偏了偏头，便道：“历来君主成王败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世间的王道，没有不踏着尸骨前进的，我太子哥哥心善，却需切记，万不可轻信旁人半分！”
萧玄细细打量他半晌，见他的目光始终回避至一侧，轻叹道：“本宫又能信得了什么？本宫的心思陛下清楚，陛下的心思本宫却不敢揣测，这局本宫毫无胜算！”继而折首痛斥道:“只是你明知是场局，又是何苦要回京来？”
萧榕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又岂能亲眼看着太子哥哥送死？”
萧玄拂袖，怒不可遏道:“你混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道理早该明白才是！”
萧榕不作答，任由萧玄训斥，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继而艰难俯身示意道：“臣明白，只是臣心下不甘，不甘那未出世的侄儿还未曾喊我一声叔父！”
萧榕梗了梗，话堵在口中却说不出，仰面望了望面前的萧玄，这一刻，他看的不再是他的太子哥哥，而是南诏日后的君主，半晌才又继续道:“臣恳请殿下应臣一事？”
萧玄扶额道:“你说！”
萧榕捧起那碗汤药，一饮而下，继而含笑望了望萧玄，平静开口:“太子哥哥，臣要去了，就此请回罢！”
萧玄愣了愣，未来得及制止，萧榕早已喝下，只见他正襟跪了起来，继而叩首道:“臣恭送殿下！”
萧玄这才退了两步，在他一脸错愕地缓缓走出牢房，他心知，他最后能为萧榕做的，便是留住萧榕作为皇室仅剩的尊严……
而萧榕一头栽在了地上，再也没起来过，直至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能忍心告诉萧玄，他之所以入京只因是林安从中作梗，林安是国丈，不论如何萧榕也想不出他能做出危害萧玄的事来。萧榕来时是如此想的，去时也是如此想的，毕竟这时候除了林家，太子就当真没有可依仗的人了。
狱卒见太子在里头耽搁了些时辰，出来时恍然若失，便满脸堆笑上前，一道扶住了萧玄，讨好道：“殿下时辰到了，请回吧。”
萧玄皱了皱眉这才反应过来，紧忙撤回手来，心下陡然不悦，逼问道：“时辰？陛下可有旨意要束本宫这时辰？”
狱卒闻言心下一愣，一时不明他如何发这样大的脾气，赔笑道：“殿下这是在讲笑了。”
萧玄蹙眉，不满开口：“说笑的是你，本宫并没有心思同你说笑。”
狱卒见他面上严肃，这才明白他是认真了的，只得恭谨答道：“回殿下，陛下没有这样的旨意！”
萧玄正欲降罪下来，正当开口之际，这李承德好巧不巧出现在天牢，李承德心知牢里生了何样的事情，原想避着躲了过去，却不曾想正一头撞上了这个尴尬场面，躲闪不及，只得躬身垂首，回避道：“殿下，陛下的旨意来了。”
继而睨了眼萧玄，探其神色，只观了片刻也未曾察出了所以然来，方继续道:“陛下的旨意，是要殿下今日入宫赴宴！”
萧玄皱了皱眉，并不以为忤，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坦然抬起了头，亦不回避，平静道:“本宫知道了，还劳你走这一趟！”
“不妨事！”李承德知道牢中的人已逝，见他却是一副面若平湖的模样，心下发怵，不难免安了起来，便委身答道。
萧玄并未再理会，径直回了东宫，他有一话压在心头未出口:子当，何时归？
(https://www.23xsww.net/book/56960/56960805/45098894.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