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蒲扇
天气逐渐转暖，阳光也慢慢有热人的温度，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谢子承终究还是对老爹雷打不动的小茶桌下手了，整个搬到院子外面去。鸩占鹊巢，放了两杯从外面买回来的果茶。
他不知道从哪又找出把蒲扇，手里摇一把，走到院子外面，又给路边藤椅上躺着的人递了一把
其实他们是来堵人的。
谢子承看看手机：“奇怪，龙一早该放学了。”
高一并不强制要求学生们午休留校，龙一下课便回家。谢子承怕他一个人不午饭，今天忙搬两藤椅拦在放学必经路口。
肖玉是被哄过来的，谢子承一个人未免太无聊。也难得今天这位小少爷颇有闲情，乐意出来晒晒太阳。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微微吹动着天生带卷的发稍。
他不像谢子承心急于表面，托腮听公园老人们音响里的京剧，在胡琴和锣鼓等伴奏间里打发时间。
“你能听懂？”谢子承惊讶道：“这唱的是什么？”
“秦香莲告状驸马爷。”
“我怎么听不出来。”
肖玉最近在戒烟，撕了块薄荷糖在嘴里：“你慢慢听。”
谢子承费解地皱眉，闭气凝神，恰巧一段末了，快板与锣梆此起彼伏。肖玉在他耳边清唱道：“他欺君王瞒皇上，悔男儿招东床。”
“嘿！”谢子承笑道：“我听出来了！这玩意在我家门口这公园唱了十几年，我第一次听懂。”
肖玉不语，听着后面的故事。他不给谢子承做翻译，谢子承又不懂了，缠着肖玉问：“你不是在国外长大的吗？怎么会知道这个。”
其实倒不如说是就因为生长在国外，才更要学习：“十大国粹，京剧排第三，自然要了解。”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你！”谢子承崇拜之际想到自己最近愁死的社团古学文化常识竞赛活动，兴致勃勃地打开微信给肖玉发了张报名表：“来吧，好哥哥，帮帮忙。”
他示意肖玉看手机，肖玉半阖着眸去摸自己口袋。恰巧路上经过结伴的小姑娘们，稀罕极了这张脸，拐弯了还忍不住要留恋几眼。
是肖家的小少爷，也是上海的探花郎，家世、才学、相貌，谢子承觉得自己连羡慕嫉妒都不知道先从哪一样开始。
谢子承：“你告诉我，上帝到底给你关了哪扇窗？”
肖玉懒懒地将他的微信滑出去：“和你的聊天窗吧。”
其实龙一早到了，他听两人斗嘴也忍不住笑了笑。从身后绕来，把之前谢子承在家里过夜洗好的衣服塞给他：“正好，我今天想送给你，拿着，我走了。”
“哎！你走什么。”谢子承压根不接，拉过一边的小马扎放在两腿中间：“来坐会。”
肖玉真没枉长一双漂亮的眼睛，眯着眼从领口看到他校服的裤腿，在袜子边口露出的脚踝处停顿片刻。
龙一已经吓得连忙回头：“不，我回家了。”
谢子承没发觉不对劲的地方，从口袋里拿出颗巧克力：“过来，你们怎么才放学，新学校可还适应？”
龙一望着谢子承手里的巧克力，被拉坐在小马扎上。
小马扎太矮，谢子承的藤椅太高。他剥着手里的巧克力，整个人都被边上的腿圈了起来。
刚给过糖的谢子承现在又掐着龙一的脸：“你可别年纪轻轻的，长蛀牙了。”
龙一说：“我牙齿好着呢。”
谢子承将他下巴又抬高点：“你张嘴给我看看。”
龙一羞脸，挣扎道：“这、这怎么看！”
他扒下谢子承的爪子，余光却发现肖玉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脸去。白皙如玉雕的手指搭在蒲扇上，也不扇了。
少年看起来性子冷淡，大概是个十分不喜热闹的人。
吵到他了吗。
龙一把谢子承按回座位上，低声道：“坐好！”
两人打闹动静让路过的李婆婆看过来：“这是龙一吗？”
龙一回过头，李婆婆坐在旁边的石凳上，说：“你爸爸……”
他前一秒心情尚且不错，还能分了点心思花在别人身上。下一秒便僵硬住脊背，突兀打断：“我不是龙一。”
说完话便低垂着头，默默地把巧克力塞进嘴里。
婆婆被话堵住了。
谢子承也没反应过来，直到胳膊被肖玉撞了一下：“啊，是！他是我同学，不叫龙一，嘿嘿。”
“哦，这样的。”婆婆恍然大悟：“我也早忘了那孩子长什么样了，只记得浑身白溜溜的……怎么你这同学看着好像比你们小一点。”
谢子承把龙一揽在怀里，谎道：“他啊，他就这样，天生娃娃脸。”
“娃娃脸好啊，”婆婆说：“娃娃脸以后好找小年轻做老婆。”
“咳……”龙一给巧克力里的坚果呛住了。眼前送来一杯果茶，那人递得顺手，龙一便接得更顺手。
“呃，”谢子承连连摇头：“他还小，早着呢。”
“不早了，你们今年不是大一么，十九岁，谈个两三年刚好结婚啊，先成家，后立业……”
龙一吸了一口果茶，好奇这吸管上怎么还有淡淡的薄荷味？
气氛缓和许多，边上送来清凉的风，原是肖玉的扇子又摇起来了。
“你看看你们现在，这些小青年长得。”婆婆在三人脸上扫过，落在相貌最突出的肖玉身上。
她感慨万分，拉过肖玉刚给完果茶准备缩回去的手：“以前穷人家一辈子都养不出这么好看的手。”
肖玉估计也愣怔住了，任由牵着。龙一微微侧过头。瞧见那扇子又不动了，不知怎地，哼笑一声。
扇子在那只漂亮手里，摇得和狗尾巴一样，仿佛只有开心时才能摆弄两下。
不知为何肖玉总给龙一一种好像狐狸般狡猾危险的感觉，却又带着从名门世家里养出来的清冷与高贵。
让人又怕又……不想躲。
少年光是落在人身上的目光，就让他紧张得很。
而现在，落到街口大妈手里，别说狐狸了，老虎都照样给你拔了牙治得服服帖帖。一想到这，龙一的眉眼更弯了，好像婆婆替他出了口恶气。
肖玉被拉得前倾着身子，自然看得清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口腔里的薄荷糖，不知不觉抵到了后槽牙上。
龙一本来没太在意是谁递过来的果茶。
此刻耳边传来糖果咬碎在牙齿上的声音时，笑不出来了。
肯定不是谢子承在吃糖，因为他现在正口若悬河：“婆婆，这手哪是想养就养出来的，你让我手天天泡在蜜罐子里，我也泡不出来啊。”
“是啊，”婆婆百看不厌：“这手长得多好。”
“那可不，”谢子承骄傲的，搞得婆婆夸他的一样：“这手可是弹琴的。”
“呀，娃，你这么优秀，以后哪个女的敢找你处对象啊？”
婆婆讲的话是海灌方言，肖玉只听懂最后一句，在婆婆松开后轻笑一声，收回手。
他的扇子摇啊摇，口腔里淡淡的薄荷味便飘散开来：“那我追他不就行了。”
龙一靠在谢子承腿上，顿觉果茶杯烫手无比，幸好肖玉给他的时候，基本快见底了。
他三两口喝完后放在一边。他知道这样不礼貌，但要把喝过的吸管再还给肖玉——两人之前半句话都没说的人。
龙一更没这个脸。
现在想想，肖玉又是怎么敢递过来的？
他装作不知道，只当这杯饮料是谢子承的。
说起谈婚论嫁，婆婆就伤感她远嫁的孙女：“子承啊，你还记得你小媛姐吗，她当初就不听爸妈话，嫁得那么远啊。”
“记得呢，”谢子承安慰道：“没事婆婆，现在交通发达，你要是想她，过去看望都很方便的。”
“再方便也不能嫁那么远！”
看婆婆几乎要留下两滴泪出来，肖玉忍不住好奇：“有多远？”
谢子承：“都嫁隔壁市去了！”
“……？”
肖玉面无表情：“你们江苏果然是散装的。”
龙一默默听三人讲话，在心里琢磨：这么说，原来他不是江苏人。
“少来，”谢子承说：“你们那才是真正的女不嫁外面，男只娶当地好吗？你不是有个姐姐吗，你爸妈能允许你姐姐嫁出市？”
肖玉窝在藤椅里：“好像也是。”
“还有你，”谢子承拍拍他大腿：“估计你妈挑儿媳第一要求就是当地户口。”
“不对，”肖玉说：“我姐是女的，这是原则问题，我不一样。”
谢子承望着肖玉出落得比女生还姣好的容颜：“你怎么不一样了？”
“我是男生，”肖玉懒洋洋道：“我出塞了我妈都不会管我的。”
龙一靠在谢子承腿间，听得直乐呵，他看着谢子承垂在腿边的扇子好久没动过了，便拿过来给自己扇风。
“呀，娃！”婆婆居然当了真，又去牵肖玉的手：“你怎么能受这苦。”
这次肖玉反而主动起来，换了只手，还握着蒲扇便大大咧咧伸到婆婆面前。
婆婆一瞧，又喊了声娃啊：“你这手背咋回事？”
龙一嘴角的弧度又压了下去。
肖玉也又听不懂了，另一只手抵着脑袋，歪头看向谢子承的方向。
谢子承噢一声，替他答道：“没事婆婆，他之前不小心走路和人撞了。”
“这、这……”婆婆：“怎么能撞成这样呢？”
龙一心虚地把扇子抵鼻子上，偷偷地往旁边看上一眼。
他才刚侧点，只见一双狐狸眼带点慵懒的笑意，漆黑的眸子在空气里漫不经心地捉了一下龙一的视线。
给龙一惊得，迅速转过脸去。
他听见身旁传来少年嗓子里那种很好听的笑声，余光里的扇子再次摇起来，薄荷味在空气里打着漾。
肖玉好像又听懂了，平心静气，徐徐道来。
“没事，是我撞的别人，也算我活该。”
今天，龙一在院子里和所有人都讲过话。
除了肖玉。
(https://www.23xsww.net/book/62764/62764131/31426340.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