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几回魂梦与君同
“狼毒草，这种草和蛇草花一样，只生长在西南。”
屋子里乱糟糟的，一群人嘴里说着一些晋宵黎根本听不清楚的话，但是白修砚就只是躺在那里，眉毛微微皱着，像是在睡梦里也遇到了什么并不顺心的事情。
军医进来了又出去，暗卫来来回回地在夕阳之下乱跑，晋宵黎坐在白修砚旁边，微微碰着他的手指，试图用这样轻微的刺激来把梦里的人叫醒，又像是怕弄疼了他，只是轻轻地，慢慢地碰一下，再缩回来。他的眼底波涛汹涌，看着眼前人深深吸了两口气，晚霞瞬间被天边涌起的夜幕吞噬，晋宵黎突然从烛光的阴影中猛然暴起，攥紧的拳头青筋毕现：“那个马夫的帐子，立刻去！”
人群呼啦一声朝着门口走去，一时间只剩下跌坐回椅子上的晋宵黎，和正端着药颤颤巍巍进来的老军医。
“主上，这药虽然不能解毒，但是可以延缓毒性的发作，还请您给白大人喂下去，也好争取更多的时间。”
晋宵黎冷漠地看着递上来药碗的军医，僵硬着手接过来，没再说一句话。那军医看着自己家主子的脸，知道这个时候不好在说什么，可是身为一个医生，看着那只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手掌坐视不理是万万做不到的，于是便试探着开口：“主上。”
晋宵黎端着碗斜了他一眼，那军医总有一种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拖出去斩了的错觉，便不敢再多说，连忙放下帘子出去了。
晋宵黎将白修砚从榻上拖起来，身后又垫了一个软枕，这才拿起勺子，先自己尝了一口，没觉出有什么特别来，便将药吹了吹递进白修砚嘴里。只是白修砚还在昏迷，无论他怎么喂，那药总是咽不下去。他紧紧盯着那从嘴角流出来的药汁将白修砚兰苕色的长衫染成黑的，他不厌其烦地将勺子一次一次递到嘴边，细致地将被药弄脏的嘴角擦干净，只盼着这一碗药白修砚能喝进去两口。
可是没有。
晋宵黎别无他法，自己从椅子上移到床边，自己先端起药碗喝了一口，然后撑起白修砚的头，将药一点点地哺过去，边喂还边苦中作乐地想，自己这样占他的便宜，若是醒过来不一定还要怎么收拾自己呢。
这碗药喂完，晋宵黎手里的碗也要不得了，整个碗上都是他手里的血迹，看得晋宵黎心烦极了，又怕摔了它将白修砚吓到，只能静静地将碗放回去，看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主子，找到了！”暗一风风火火地进来，身后跟着满脸写着一言难尽的暗八，他脸上难得有一些笑意，瞬间失去了他作为暗夜杀手头领的全部尊严。
“狼毒草是一种比较特殊的草药，将其花研磨成粉末接触伤口就会全身麻痹失去意识，但是木枝草却是他的天敌，凡是有木枝草生长的地方狼毒就会绝迹，将狼毒草的根配以木枝草的果核，再加龙葵葛根与珍珠研磨成粉，据说可以解狼毒草的毒性。”
“说这么多！只管拿来。“晋宵黎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听暗八在这婆婆妈妈地讲什么药理，他只想知道人怎么才能醒过来！
“主子，这个配方虽然一直存在，但是从未有人用过，所以药效不能够得到保障。”
晋宵黎略一沉吟，吩咐暗一道：“去军中大牢帮我找几个犯人来。”
“是。”暗一领命出去，晋宵黎回过头看到在床上躺着的白修砚，他还沉睡着，他不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永远都不会。
晋宵黎细心地给白修砚掖了掖被子，将手抵在白修砚的额头上，低声呢喃道：“等我。”
等我。
等我回来，你就可以醒过来了。
晋宵黎绕到隔壁，暗一动作很快，地上已经摆了两排五花大绑的犯人，这些还是之前晋宵黎整治淮南军营时被筛出来的一群和其他势力有联系的人，本来打算过两天就斩首示众的，谁知道在这种地方有了用途。
晋宵黎大马金刀地坐在位置上，下巴一抬示意暗一动手。
“知道我找你们来做什么？”晋宵黎双手微微在胸前握着，身子略前倾，浓密锋利的眉毛和上扬的声调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攻击性。
底下一群绑起来的萝卜瑟瑟发抖，他们肯定是不知道晋宵黎把他们从死牢里捞出来想干啥，又看到暗一正往自己嘴里塞东西，便也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连忙喊着饶命。
“想饶命可以，我给你们刚刚喂了毒，若是你们谁帮我验出解药，我便饶了他。”
皇天不负有心人，晋宵黎在让暗八调配了十几种不同的解药配比，并倒了一地萝卜为代价，终于试出了狼毒草解药的配方，他暗自舒了一口气，便让军医赶快去准备，顺便将自己的左护军叫过来：“去驿站传信，就说天色太晚，白大人在我这里歇下了。”
他挥挥袖子到自己帐子里去看白修砚，见他吃了解药之后脸色肉眼可见的舒朗起来，便也觉得高兴，只是人还没醒，断不敢放松警惕，他遣着周围人都出去，自己守着一盏豆大的灯等白修砚醒过来。
“归晓，归晓？”白修砚拍拍晋宵黎的手，看他在床边上窝着睡着了，想要叫醒他到床上来，又想起自己好像就在人家床上，正犹豫这要不要叫呢，晋宵黎一个激灵醒过来了。
“修砚你醒了。想不想喝水？或者吃东西？头还疼不疼？手可以动吗？我去给你倒水。”白修砚眼睁睁看见晋宵黎上演了一出自问自答的大戏，又起身准备去给自己倒水，结果一起来踉跄了一下，一口血顺着他的口腔便喷了出来。
“归晓！”白修砚挣扎着想要起来，奈何手脚都还麻着，又被晋宵黎给按回去了。
“别乱动，我没事。”晋宵黎混不在意地用自己那个包着布的手抹了一把脸，然后将水杯递到白修砚跟前去：“先喝点水吧，嗓子都哑了。”
晋宵黎之所以没把自己吐血当回事，倒不是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是他知道自己是因为气急攻心，之前白修砚一直昏迷着，他总说还是害怕，如今这一根弦突然送下来，绷不住了而已。
“你睡了很久，饿不饿，我让他们端午饭上来。”
“午饭？我昏迷了将近一天？”白修砚有点吃惊，他之前对外界没什么感觉，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有点长的梦而已。
晋宵黎看到他这样知道是没事了，打趣道：“你倒是会抓重点。”
白修砚也笑起来，将手搭在晋宵黎的肩膀上：“你扶我一把。”
晋宵黎没理他，自顾自将水杯放到一旁，然后大手一捞将白修砚从床上抱了起来。
“啊！晋宵黎你放我下来。”这冲击来的太快，白修砚又没什么力气，总觉得自己要掉下去，只能双手紧紧箍住晋宵黎的脖子，画面一时间倒是和谐极了。
晋宵黎自动忽略掉白修砚让自己放手的命令和那个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的敲打，径自将人抱到了饭桌前，放到了自己腿上。
“你昏迷的时候药都是我喂的，怎么不见你害羞？”白修砚惯听不得这种样子的打趣，气得狠了又挣扎不动，便一口咬在了晋宵黎的下巴上。
晋宵黎像是得到了什么新的有趣玩具，微微一低头，自己下巴从白修砚嘴里出来，便把舌头挤进了他的齿缝之间。
“嘶，我错了修砚。”晋宵黎被白修砚咬了舌尖，便认命的起来去里间给他拿外套，餐桌正对着帐子帘，即便午后暖和，也总是会有风灌进来。
正巧这时还是打扮成赵寅模样的暗十一过来送饭，他秉持着非礼勿视但是不看白不看，看不看自家主子都不会放过自己的原则，将两个人的互动看了个遍，并决定和一个屋子的暗十商量一下，要不要以这两人为原型出套话本子，春宫图也行。
“主子，驿站有人过来要人了。”暗一走进来，瞥一眼披着个五大三粗的皮还在偷乐的暗十一，示意他赶紧溜，“说白大人一夜未归，他们放心不下执意要来看看。”
“嗯，请他们进来说吧，孤要吃饭。”晋宵黎拿出和昨天中午一样的散漫态度，成功将那一群前来要人的官员吓了一跳，等他们再进来时，只看到白修砚和晋宵黎各坐一边，边吃饭边大声地争论，一边说什么君臣之义让他好自为之，一边说入不敷出经济困难，听得人一愣一愣地不知道看哪边好。
“这位大人，有事吗？”晋宵黎一歪头，向着刚进来的刘大人露出一个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笑容，刘大人身上的汗毛瞬间就都立起来了。
“无事无事，你们先吃先吃。”那刘大人捡起自己得到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朝着白修砚使了个眼色便退出去了，意思是白大人你保重我受不住我先撤。
晋宵黎看着这两人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不自觉得挑了一下眉毛，戏就上来了：“修砚，你才答应同我一起，如今便有了新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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