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山有木兮木有枝
白修砚送走了那个不大正经的讨厌鬼，先一步到了府衙上拜会当地的官员，自己作为外来客，纵然算是钦差大臣，更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该走动还是要走动，若是在人家这里住着却不去常常拜访，难免会被人指责眼高于顶。文郡是今年因为晋宵黎整的那出乱七八糟的事，才被朝廷收回去的，其中的过程还耗费了一番周折，不难猜想应当还是晋宵黎搞得鬼了。
白修砚叹了口气，如今也不知道这个官员的底细如何，一切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他先去跟那官员打了个照面，然后商定好明天一早，白修砚一行人前去江城与晋宵黎谈判，而文郡的官员则负责接应和后勤的准备工作。
白修砚在文郡衙门歇了一宿，莫名觉得很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然后早上成功地鬼压床，挣扎了一圈也没起来。
白修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先看到躺在自己胸口上的大脑袋，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鬼压床，这么大个人躺在身上不累才怪！白修砚看着那人眼底下的青影，想叫醒又不大忍心，他有点搞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一离开就把自己搞得心力交瘁衣带渐宽的，这样想着，便又在晋宵黎已经睡乱了的头发上揉了揉，直到把人揉成鸡窝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嗯……”晋宵黎应当是刚睡熟，迷迷糊糊地将白修砚作乱的手从自己头上摘下来，顺道和身子一起揽在怀里接着睡。
白修砚一脸无奈地望着天花板，身边人已经将他五花大绑动弹不得了，外边跟过来的来福还在敲门催着起床，一边敲还一边嘟囔：“白大人没有赖床的习惯啊，怎么今天还不起？”然后又开始大力敲门：“白大人！起床了！出发了！”
晋宵黎本来就被白修砚折腾地半梦半醒，如今耳朵边上突然炸起一阵聒噪，他只觉得可能是夏天突然到了，要不然蝉鸣蛙叫怎么会出现在白修砚的房间里？他将刚刚被自己塞到身子底下的白修砚的手掏出来，搭在自己的耳朵上表示抗议，挣开一双半梦半醒的眼睛柔柔地看着白修砚，嗓音带着微微性感的沙哑，搭配上天生上挑的微红眼角和凌乱不堪的衣衫头发，看起来香艳又可怜：“修砚，他吵我。”
白修砚皱皱眉，这人明显刚睡着没多久，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到的自己房间吧，但是这样将人家吵醒实在是太不人道一点，于是向着门外的来福说道：“马上就来，休要再闹。”
来福听了话便像往常一样去准备热水和毛巾给自家主子洗漱，谁知道他刚刚敲门进来，背对着自己的白修砚正在换衣服，但是榻上还躺着一个人，帷幕半掩着，只露出一双修长的腿和骨节分明的脚踝。
“就是你吵我？”那声音慢慢悠悠地从床里面传来，这个声音他熟悉极了，可不就是白大人之前养在家里的面首吗！
来福欲哭无泪，当时这个面首在家的时候，就包揽了白大人的一切事务，从管家到收拾书房，从做饭到穿衣，显得自己非常之没用，如今他竟然跟着来淮南了！他看着从床上下来的漂亮男人，只觉得自己能少活十年。
白修砚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晋宵黎胡闹，刚刚起床的时候已经问清楚了，那文郡的知府大人根本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青年才俊，分明就是晋宵黎掌握文郡的一步棋子！可笑他之前还上下打点，生怕人家给自己下绊子！白修砚看着眼前狐妖上身的晋宵黎不想理他，只想快点收拾好去工作。
“你着什么急呀，你出门不也是去找我么？”晋宵黎起身漫不经心地去系自己身上的扣子，然后到白修砚身边去给他整理玉佩，手法之熟练让旁边已经快自动隐形的来福自愧不如。
“从这里到江城你的地盘需要半天时间，本来耽误的就够多了，你还说。“
“没事，”晋宵黎低着头正给白修砚整理腰带，我昨天连夜将大营驻扎到文郡边界了。”
白修砚心想怪不得你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的，又好笑又觉得心疼，在这两种复杂情绪当中还想着锤他两拳头才好。
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冒进，一旦让京城知道他派兵驻扎在边境，立刻就能将谋逆的罪名摁下来，然后即刻发兵，这对于刚刚整治了一个多月的淮南军来说，实在是为时过早。
两个人磨磨蹭蹭到午时才出发，按照惯例白修砚走正门晋宵黎走窗户，晋宵黎要先回到淮南大营当中做一下面子工作，把自己淮南王的气势拿出来晒晒，顺道吓唬一下和白修砚一道过来的其他人。
晋宵黎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脸试图补觉，本来打算难出来晒的王霸之气动都没动，用他的话来说，什么事等睡醒再说。
没错，他就是这么跟副将说的，副将就是这么跟白修砚一行人转述的。这一句话非常成功地刺激了众人，文官开始窃窃私语埋头抱怨，武将没那么好的脾气拎着刀枪就要往里闯，只有白修砚气定神闲的，还谢过赵寅端过来的茶。
一众人看白修砚这样，只以为他是忍辱负重，便一边抱怨着一边敬佩他，“大人！这淮南王欺人太甚！这分明就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我们断不可忍！”
白修砚拿起茶水抿了一口，看着那个已经气得脸红步子粗的人，淡淡道：“哦，那你便去吧。”
笑话，他这要不认识晋宵黎，被忽悠进去就又可能出不来了。
那官员讪讪一笑，总觉得刚才白修砚看自己的眼神冷冰冰的像是把刀子，于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退到白修砚身后去了。
“白大人，我们殿下请您进去。”刚才的官员看到冷不丁出现的赵寅吓了一跳，心想刚才的话若是被这位凶悍的副将看到，恐怕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就要落到地上了，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脖颈，起身跟上了白修砚的步伐。
“慢着，我们殿下只请白大人一个人进去，我们为其他人准备了驿站，还请您过去稍作休息。”
那官员瞪着眼睛看他，又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脖子缩起来，看起来像一只打架输了又很不甘心的骄傲公鸡。
“莫怕，各位大人先回去吧，我稍后就到。”白修砚信步前去，看得一众人愣了又愣，咱们不是去谈判吗！那不应该人多才有气势吗！白大人你知不知道这样去会被晋宵黎那个魔头生吞活剥了啊喂！
白修砚看着一群人大惊小怪的，总觉得晋宵黎在朝廷众大臣眼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妖魔化了，还生吞活剥，每次见自己都是一幅小媳妇儿样子。
“唔！”白修砚甫一进帐，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头来已经被晋宵黎抵在了椅子上。
“晋宵黎你做什么？”白修砚又气又恼，终于实现了自己早上许的愿望，在晋宵黎胸口砰砰砸了两拳。谁知道晋宵黎那个戏精顺道就把自己压在了身子底下，还一脸委屈的样子：“修砚，我好疼啊。”边说着边将白修砚的手摁在自己的心口上。
胸口的热度顺着心跳直接传到白修砚的脑子里，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在自然之间与眼前人同步了，然后在须臾之间加快，像是有人放了一场盛大而热闹的烟花，引得许多孩子跑过来，在他心口上跳呀叫呀，叫得他耳朵也红了，跳得他心也乱了。
晋宵黎，你怎能如此。
若我真的动心了，你又可会负责？
“我会。”
“你在说些什么！”白修砚像是恼羞成怒，手忙脚乱地推开他，用手将自己微红的脸颊遮住，生硬地扭过半边身子，却又忍不住想去看看那人到底再干嘛。
白修砚还稳稳当当地坐在本该淮南主帅坐着的位置上，而这个座位本来的主人却半跪在地上试图将人哄回来。
晋宵黎看着白修砚的反应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自己今天早上都扒在他身上了也没见反应这么强烈，怎么这时候突然就，，，，害羞了呢？
“修砚，我对天下的心思只有你知道，可是我对你的心思偏偏要闹到举世皆知你才能明白。”
白修砚自认对于情爱之事并没有那样的迟钝，可是他的确是听到这句话才明白，眼前人是喜欢自己的。
白修砚手里下意识地去攥紧腰间的荷包，心中更是慌得不行，他像是等这句话很久很久了，又像是一直在逃避，哪怕是晋宵黎如今说出来了，他也只觉得不安和慌乱，从那些温柔甜蜜的话语和动作里渗出苦涩来，浸漫了他的四肢百骸。
晋宵黎看出了白修砚神情恍惚，吓了一跳，立刻从地上起来，坐在椅子上将白修砚圈起来，这才发现，他攥着荷包的手冰凉冰凉的，微微颤抖着。
“修砚，我知道这有悖人伦，可我不想再等了，我想要你陪我，只要你陪我。”晋宵黎以为白修砚被自己这放浪形骸的言语吓到了，以为他可能接受不了自己喜爱男子，只觉得心疼又无助：“对不住修砚，你，你只当我走火……”
没等晋宵黎说完，白修砚却是终于撑不住了，他蜷缩着身子将那个荷包揽在怀里，喉咙中哽了好几声，才堪堪忍住哭腔：“晋宵黎，你怎么才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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