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沈慈搅动着茶汤，氤氲着的香气飘出来。
小玉老师倏得笑了一声。
这笑声有点轻蔑，她抬抬手，一缕风便掀开了房门。顾殊窈坐在周游旁边，两只小动物蜷成一团，捧着平板看电影，一会儿尖叫着抱在一起，一会儿又大笑起来。
是不谙世事，没心没肺的笑。
“我有时候真的不是很明白你。”
让人死而复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玉老师想。
要换命，要损德行，顾殊窈的命数是用沈慈的运势换回来的，心头血沈慈整整献了七日的心头血，才把顾殊窈从阴私里生生拽了回来。
其间痛楚，不必多说。
“恩主费了这么大力气把顾殊窈找回来，真的一点回报都不求？”
玉老师问道。
沈慈没说话，脸上没有表情。
她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想法，生意场上的人说她是几世修炼来的高深莫测，说她不轻易露出自己的底牌，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成大事。
并非如此。
顾殊窈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顾殊窈是她前半生里的唯一亮色，顾殊窈离开后她的整个世界也都跟着崩塌了。
“可是恩主，你要知道，顾殊窈现在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你对于她来讲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你没有缘由的爱只会让她感到惶恐，这会让你们生出很多误会隔阂。”
“她现在还小，挣脱不开你的怀抱，可是她是总要长大的。如果她以后厌倦了这种生活呢，或者说她以后遇到自己更爱的人呢？她要是有一天离开你，你也能接受吗？”
沈慈的眼睛垂下来。
自己对这辈子的顾殊窈来讲和别人没什么不同，那前世呢，上辈子的顾殊窈爱她吗，会觉得她和别人不同吗？
沈慈不知道。
她想到自己变本加厉的占有欲，又觉得这不过是恐惧表露出的应激反应，是张牙舞爪的绣花枕头，对顾殊窈根本没有杀伤力。
如果真到了那天，真到了顾殊窈不爱她了，想要离开的那一天。
她知道自己会同意的。
沈慈和玉老师在书房里呆了很久，久到顾殊窈看完了周游平板里的所有恐怖电影。她伸了个懒腰，冷酷的吐槽到，
“真无聊。”
周游笑了，一脸人畜无害的说出些扎心的话，
“确实很无聊。”
男孩儿走路的时候没有声音，向鬼一样飘到顾殊窈身边，
周游凑到顾殊窈耳边讲，
“刚才被吓得尖叫的人，一定不是顾小姐。”
顾殊窈脸一红，决定不接他的话茬。
“你和小玉老师在一起多久了？”
周游和玉老师关系不简单，顾殊窈自从见他们的第一面就发现了，
周游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吃惊似的挑一挑眉，但本着对顾殊窈有问必答的原则，他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
“嗯几百年了吧？”
顾殊窈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乱讲什么，能不能说点正常的。”
“去年，去年在一起的。顾小姐问这个干嘛？”
周游笑着看她，
“也没什么老师不是在你念的大学里任教吗，你天天见到她，不会腻得慌吗？”
周游伸了个懒腰，
“腻啊，当然腻，腻有什么办法，玉老师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
周游惨兮兮的笑了笑，
“她没玩够之前，哪会放我离开呢？”
“不过等到老师腻了我的那天，我就解放啦。”
顾殊窈听着她的回答，突然觉得玉老师有点可怜。
我应该不会腻了沈慈。
她捧着茶杯，悄悄的想。
可是如果有一天沈慈腻了我呢？
她又陷入这些没有意义的拉扯了，顾殊窈想，所以还是有点距离的好，不要天天见面，偶尔见一次两次，把新鲜感拉长。
拉长再拉长，直到长成一个没有尽头的无限。
那么她就能和沈慈永远在一起了。
顾殊窈总是没有安全感。
她和沈慈差的太远了
沈小姐的世界是如此多姿多彩，没有她也一样声色犬马，少了顾殊窈还可以有赵殊窈李殊窈，也许还会比她更听话，更会讨沈小姐开心。
可是顾殊窈呢？
“想什么呢，顾小姐？”
周游的手抚上她的眉目，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干嘛老是皱眉呀。”
玉老师出来的时候配了两副药，中药，苦的要死，顾殊窈别过头去不想接，被沈慈按着后颈强硬的推过去。
“谢谢老师”
大概是又坑了沈慈钱的缘故，小玉老师笑得一脸和善，
“杳杳回去之后要按时吃药，我听沈慈说你最近还有失眠的毛病，这副药经常吃就会减轻症状。”
顾殊窈点头说知道了。
出来后已经是傍晚，室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一场雨，湿软的小路变得泥泞。距离沈慈停车的地方有一段步行距离，顾殊窈走了两步就在原地站定。
不肯再走了。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沈慈问她。
顾殊窈看了看沈慈，又看了看自己的鞋。
这双鞋是沈慈送她的成人礼。
之一。
鞋面是用小羊皮做的，不能沾水，更不能沾泥巴。
干净的鞋面已经沾上了一点泥，顾殊窈说什么都不肯再走了。早知道就不穿这双鞋了，沈慈这次出来没给她带别的鞋子，只能穿这双来看老师。
都怪沈慈。
“姐姐，你可不可以背着我走。”
顾殊窈抬头看她，小鹿一样的眼睛蓄了一川水，模模糊糊的看着她。求人都不知道好好说话，沈慈气笑了，颐指气使的。
看来顾殊窈真的被她惯坏了，她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沈慈都会答应。
别人呢，别人会这样对待顾殊窈吗？
沈慈半蹲下来，
“上来。”
顾殊窈欢快的跳到她背上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两只胳膊环着沈慈肩颈，轻轻在她背后说谢谢姐姐。
omega甜丝丝的气味擦过沈慈的耳朵，顺着耳朵往心里淌。
顾殊窈比前几年沉了一些。
都快背不动她了。
时间过得真快，几年咻得就过去了，之后呢，之后和顾殊窈在一起的时光会不会也咻得就过去了？
下山的小路不算好走，沈慈却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她开始回想今天和玉老师的谈话，沈慈觉得小玉老师说的有道理。顾殊窈现在这么年轻，又记不得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万一哪天，万一哪天她遇到比自己对她更好的人了呢。
夏日的晚风凉丝丝的，吹得顾殊窈很舒服。她跟小狗似的两只手环着沈慈的肩颈，她只是在开心沈慈终于又背她了。沈慈之前说她长大了，不肯再别人面前背她抱她，顾殊窈不想长大，在沈慈的背上能看到大片山色，绿色的树木在夜晚的阴影里变成淡蓝，还有栅栏，栅栏里面独自开放的英伦玫瑰。
她想永远做沈慈养着的一株英伦玫瑰。
柏南近几年大力开发，郊区也变成了闹市，山脚下开发出一条小吃街，不少小贩在摆摊卖货。
顾殊窈从沈慈身上跳下来，一溜烟儿的跑到一处冰淇淋机面前，冲沈慈招手。
沈慈一边说少吃点凉的，一边给她买了个双球冰淇淋，白桃加香草，顾殊窈最喜欢的两种味道。
沈慈在一旁看着她吃。
等她吃完再上车。
女孩儿眼睛亮晶晶的，很专心的吃冰淇淋，沈慈觉得自己的心就是那个冰淇淋球儿，就快被顾殊窈舔化了。
“沈慈，你说我们会永远这样在一起吗？”
一朵烟花炸开，郊区没有禁令，所以没节日也放烟花。人群快乐起来，顾殊窈的声音在喧闹的人群里显得含糊不清。
“为什么这么问？”
沈慈笑着看她，上位者惯用的伎俩了，避重就轻，非得要发问的人掏心掏肺，才肯慢悠悠的说出自己的答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姐姐。”
顾殊窈鼓起勇气，
“你难道不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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