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计划
善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被六皇子带回家以后，她要经常凑到六皇子身边转悠，一方面是可以探听一下家里人的消息，要是能偷听到他们被带到了哪里，那就更好了；另一方面，她也要在六皇子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同，这样等她告诉六皇子她的身份，他能不至于太过惊讶，愿意相信和帮助她。
怀抱着这样的信念，善和一路上在他的怀中醒醒睡睡的。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颠簸停止了，似乎有人翻身跳到地上，然后从怀里将她捞了出来。
失了那人温暖的怀抱，夜风猛然朝着善和吹着，她一个哆嗦，顿时从梦中清醒过来。
想到她要努力成为六皇子身边最受宠又最特别的人——或是狗——的计划，善和决心要好好表现一番。
她立刻行动起来，不住摇晃着脑袋，努力想要从包裹着她的那卷布之中探出头来。
只是六皇子环着她的胳膊健壮又有力，那卷布裹的极紧，她又是摇头又是晃脑，屁股墩子也扭来扭去的，还挣扎着伸出前腿四处扒拉，把自己累得够呛，却也没能成功从中挣脱。
善和实在是挣扎不动了，便停下动作稍事休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六皇子似乎发觉了她的意图，一只大手忽然在善和头部的位置不住游移，窸窸窣窣一阵摸索之后，善和感觉眼前一亮，浅蓝色的世界终于再次出现在她眼中。
她急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朝着六皇子看去，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激。
善和用鼻子哼哼唧唧的：谢谢，你真好。
然后她撒娇的尾音打了个转，颤颤巍巍的消失了。
善和愣在了那里，感觉身体一寸一寸渐渐僵硬。她不敢置信，盯着那张泛着蓝光的脸看了半晌，辨认又辨认，终于确定，抱着她的这个人并不是六皇子赵永唅，看那冷厉的眉眼和线条硬朗的下巴，分明是二皇子赵永啸！
善和怔愣了片刻，更加真挚的扑腾起来。
她嗷呜嗷呜：这个人太可怕了，我要回家！
赵永啸虽然听不懂她的狗语，却能看出她挣扎的行为。他怕她掉下去，将她抱的更紧了些，脚下步子也加快了不少，匆匆进了府内，然后将她交给了一个很是美貌的姑娘，沉声吩咐道：“把它洗洗干净。”
那个姑娘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他们冷峻沉稳的殿下会带一只小狗回来，却还是急忙将善和接了过来，什么都没问，干脆利落回了一句“是”，便抱着善和转身去浴房。
善和本来是开心的，这个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她从她这里逃跑，显然要比从赵永啸那里逃跑要轻易的多。
可是，很快她便悲催的发现，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赵永啸的命令，怀抱香软却紧密，等热水的时候也抱着她不撒手，完全不给她脚踏实地、寻机逃跑的机会。
善和急得不行，露出尖尖的小牙朝着她呜呜咆哮：快放我下去！我要走了！
那个姑娘垂头看看她，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捏住了善和突出的鼻子和嘴，轻轻易易就将她的小尖牙包回了口腔之内：“真可爱。”
善和：……
没有尊严。她没有一点尊严。
失去了身体同时也失去了尊严的善和被放进暖暖和和的水中，好几只手也一起探入水里。有的按着她的身体不让她挣脱，有的不住揉搓着她的皮毛，还有的将香胰子打出泡泡，然后给她从头到脚的抹了个遍。
善和很不开心，不住的甩着身体，将带着泡沫的水珠甩的到处都是，头上就得到了一个爆栗：“小家伙，你乖一点，你看看你有多脏。”
善和朝着水里瞥了一眼，粼粼的水面虽然也泛着蓝色，可蓝色的程度明显很深，若是联系她做人时候的经验，这水……
应该是很黑的。
善和脸红了。就是在她还是农夫的女儿的时候，身上也从来没有这么脏过。
她算是看出来了，在自己被洗洗干净之前，她是没办法逃跑的了，只能等这些人折腾完，她再找机会去找六皇子，然后继续她的计划。
善和乖顺下来，羞窘的她们摆布。
换了好几次水，洗完澡，有人用一块软软蓬蓬的巾帕将她包裹了起来，温柔按去她身上的水珠，然后，又有人拿来了剪子和篦子，仔仔细细剪掉她疯长的长毛，梳通她缠绕在一起的毛发。
等这一切都做完，那几个应该是侍女的姑娘将她围在中间，这个揉揉她的脑袋，那个扯扯她的耳朵，叽叽喳喳的：“这小东西洗干净了真好看！”
善和的耳朵晃了晃，悄悄竖了起来。
她很好看？
她心里痒痒的，想跑去水边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可是却被一双手温柔的拦截了。那个美貌的姑娘将她放在自己膝头，善和感觉到，她似乎是在她的脑袋上倒腾着什么。
这个感觉……怎么与小时候母亲简单粗暴给她扎头发的感觉如此相像呢？
善和很快就知道了答案。那个姑娘将她举到一面铜镜之前，笑着点点她的鼻头，很是有些邀功的意思：“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镜子里出现一只很好看的小狗。小狗的脑袋圆圆的，长长的耳朵耷拉着，细密的毛发柔顺的搭在耳上，呈现着自然流畅的卷曲弧度。眼睛又圆又大，黑亮亮水汪汪的，浅棕色的鼻头下，嘴巴紧紧闭着时，唇角也是上翘的。
而小狗的头顶，正扎着一个冲天小辫。
是自从她有了美丑观念开始，就强烈拒绝并避之不及的发型。
善和眨眨眼，镜子里那只冲天辫小狗也眨眨眼。
善和扯扯唇角，想哭。镜子里那只小狗扯扯唇角，嘴巴上翘的更明显，咧开的弧度也更大，像是在笑。
善和呜呜咽咽：人类……啊不，人狗的悲欢并不相通。
那个美貌姑娘显然误会了善和的表情，欢欢喜喜将她抱了起来，然后把她送到了赵永啸的面前去。
赵永啸的书房与他的人一模一样，摆设简单却气势迫人。一副巨大的舆图，上面绘制着大梁治下所有山川河湖、城镇农田；一整面墙的巨大书架，里面分门别类摆着满满的书籍手册；一把巨大的椅子，三个人并排也能坐得下；还有一张巨大的书案，善和能在上面撒着四脚跑上好几圈。
此刻，赵永啸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手里握着一本书在读。明明是非常文雅的行为，可配上他那般大马金刀的坐姿和严肃端正的气势，总让人感觉他手里捧的不是书，而是一面可以号令三军的帅旗。
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人面前，一只扎着可笑朝天辫的小狗，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善和又被他吓住了。
她瑟瑟发抖，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挪着碎步，一直挪到巨大书案上离赵永啸最远的那个角落，才把肥肥的屁股墩小心翼翼挨上桌面，小身子缩成一团。
赵永啸瞟她一眼，眉心紧锁。
善和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在自己肚子上拱来拱去，恨不得能把脑袋取下来抱在怀里，急促却安静的呼吸：二皇子生气了，他太可怕了，她想走，可是不敢动，怎么办。
赵永啸倒不是在生善和的气，他只是在想事情，想徐国公的事。
这么晚了还进宫，正是因为赵永啸听说今日傍晚时分，上八卫忽然冲入了徐国公府，将全府男女老少都投入了天牢之中，立时关押，等待发落。
赵永啸并不清楚父皇为何会下如此一道命令，他与徐国公的私交也只是了了，按理说，此事与他本没有什么干系。只是他觉得，徐国公与徐公子都是勇猛忠心之人，为了大梁立下汗马功劳，这样的人，不应该不清不白就落到这样的下场。
只是他的书房里从来没有过活物，别说动物了，就连侍从都不留。骤然在屋内出现一只小狗，赵永啸有些不习惯，不自觉的朝着那边多看了几眼而已。
恰在这时，他派出去探听消息的探子回来了。一进屋，探子也立刻注意到了与这里的环境非常不搭的小狗，偷眼朝那边瞥了好几眼，迟迟没有开口。
赵永啸眉头皱的更紧了，手指在桌面轻敲，语气沉了下来。满含威压：“说。”
探子又朝着善和那边瞥。
赵永啸觉得麻烦，他没好气的：“一只狗而已，不用避讳了，说吧。”
探子也觉得自己傻了。再是机密的消息，被一只狗听了又如何？它还能听懂不成？
他便急忙开口：“殿下，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徐国公府上下，连同国公爷与徐世子，现在都在天牢重狱里关着，罪名已经定好，明日将会公布，是贪腐、卖官，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因着知道最后一罪有多么严重，声音便不由低了下去：“……结党。”
善和正因着这么快便得到了家里的消息而心里惊喜，支着耳朵小心翼翼的偷听，骤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不由“唰”一下站了起来，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贪腐、卖官、结党？
就是她再不关心政事，也知道这三项大罪一起压下来是如何严重。如果罪名坐实，她徐家全家难逃一死，甚至还会牵连族人。
赵永啸显然也很惊讶。他沉吟着，手指屈起在桌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探子求见。他气喘吁吁的，显然是一路飞奔而来，脸涨得通红：“殿下，新传来的消息，徐国公拒不认罪，袭击朝廷官员，刚刚……刚刚……”
他的声音里满是惊惶：“连同徐府上下，刚刚已经被就地正法！”
一言既出，满室皆惊，屋内一时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桌案那边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赵永啸循声看去，是那只小狗忽然从桌案上摔了下来，重重砸到了地上。
他抬步朝着那边走去，蹲下身子。
小家伙似乎是摔疼了，保持着那个姿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泪却簌簌的从眼角落下，小声呜咽着，浑身不住颤抖。
赵永啸犹豫一会儿，终于将大掌抚上小狗毛茸茸的头顶，一边抚慰着它，一边长叹了口气。
却不知是为了这只摔疼的小狗，还是为了覆灭的徐家。
(https://www.23xsww.net/book/72420/72420161/31040870.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