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情字难解（十三）
阿魏的推测令在场的人无不震惊，也正因说出此番结论的人是阿魏，大家甚至没有质疑的想法。
“这个人的骨相，又和之前不同了，所以……”阿魏说出自己的理由，“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去找出第一个假扮君珑的人；其余的只能拜托你了，将军夫人。”
“让我好好想想，我一定见过她的……她的左眼旁边有着和姐姐差不多位置的一颗痣……”君雅望喃喃着坐下来，开始进入回忆，右手手指不停地点着矮茶几。
“找人这事儿，我现在就吩咐下去。”归海暂时离开了会客堂。
“安排三五个人就好，不要闹出太大动静。”阿魏嘱咐着。
沈南星并不想等待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君珑被抓，多半不是因为君府三小姐的身份，那就只能是清影堂堂主的原因。清影堂这阎王殿，虽立敌众多，但一上来就敢将目标定于最高位置的堂主，对方想必也不是一般的人物。思及此，沈南星当下立断，“这会不会是隋慕好的手笔？上次失败了，这次再……”
“有可能！”
“不可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椋意不解地看向与自己完全相反意见的欧嘉林，“欧大哥为什么说不可能？之前皇宫的事你不是也在场吗，南叔回来都说了，那公主就是想要师傅的命！”
归海一脸见到鬼但是鬼带着一袋金子的小表情走回了阿魏身边。
“不是的，小意，你现在冷静。”欧嘉林看了一眼旁边的君雅望，走开几步，压低了声音，“隋慕好的好坏很难定义，但我能确认，她从来不想杀你师傅的。”她甚至还想和君珑做朋友。
可惜，后面这句话，在清影堂的众人面前，欧嘉林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沈南星并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推断是否认可，看了一眼昏迷的女子，转身对站在最远处的椋柠二人：“不论如何，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来自君府。你们现在立刻启程，骑着阿骝和飞驰，快马加鞭去君府，查个明白，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虽然他们两个作伴，但到底还是小孩子，不如我也一起……”
“君珑她十一岁就敢一个人深夜去摇光镇！”沈南星看向归海，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不是小孩子了。”
别说柠虎，就连来清影堂好几年的椋意，也是第一次看到沈南星生这般大的火气；虽然有些害怕，但师傅安危摆在眼前，二人也没有因此浪费时间，应下来就转身跑去马厩了，边跑边小声合计着在李伯面前该编个什么理由混过去。
“我也好像在哪儿见过那双犀利的眼眸啊，不是在君府，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儿见到的……”欧嘉林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阿魏给君雅望添了半杯茶，她也在等，同时也在自责——她该更勇敢更自信一些的。要是二十八日就说出来，而不是单独找沈南星商量，这几天以众人的力量，君珑早就可以回来了。
“归海，”沈南星像是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撒，想努力克制又不断失败，“这第二个人能怎么混进来堂里，还混进去君珑的厢房？”
被点到名字的归海无话可说。
“在堂中，君珑身边的暗卫呢，也都没有察觉吗？”
这个归海有话说，“二十四日她离开的时候，暗卫就不跟了；从君府回来，她就说身体不舒服，自己拒绝了暗卫保护……以君珑的名义。”
“那你觉着她是怎么进来的？”
“伪装，除了伪装，她找不到第二个方法。”
“伪装成什么人？”话音刚落，沈南星和归海默契地对视一眼。
归海苦笑不得地说道：“自然是伪装成君珑了，选一个避开我们的路线，光明又正大地进来。”
“蓄谋已久啊。”沈南星为二人的对话下了一个结论。
睁眼时看到自己对面的归海正站在阿魏身后为她捏肩，君雅望瞬间想到隋妍身边那一位推拿好手，蹭的站起来，一时之间不知该看着谁说话。
“你想到了？”阿魏突然起身倒把归海吓着了，明明人家是看她心情不好才来安慰她的，一犹豫，本来想走到君雅望面前的阿魏又牵起了归海的手，站在原地问道。
欧嘉林和沈南星也投向了自己的目光，他们现在急需一个切入点；哪怕这绳子一团乱麻，他们也得有一个能下剪子的地方。
“是的，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我的伯母，也就是我姐她娘身边的一个侍女，说是皇帝送给伯母的，推拿手艺很好，我初到君府去给伯母送贺礼时，她那时就在场！名字是——我记得挺好听的——欢欣！”
一听这名字，沈南星蹙眉回头看向欧嘉林，“隋慕好的贴身婢女？”
“不，隋慕好身边那位是叫欢喜。”
“有关系吗？”归海问道。
欧嘉林没有回答，只是伸出舌头尖尖，抿了下发干的嘴唇。
的确，欧嘉林始终不相信这是隋慕好的手笔，如果是隋慕好，她怎么会直接绑走君珑？
“将军夫人，还是请你将二十七日那天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讲一遍吧。”
“为什么是二十七日，君珑可是回去待了快三天。”归海提出自己的疑问。
“因为二十六那天她和我在一起。”
“这以假乱真的程度，假的站在你面前，你能分得清吗？”
“我能。”
“那我没问题了，将军夫人，请。”
“……”被质疑得想要生气的欧嘉林顿时哑火。
君雅望认真地将自己所记得的所有二十七日关于君珑的事情说出来，事无巨细，可惜少得可怜——因为从上了马车直到二人分离这期间，她们一直在一起，人是没有机会被替换的。
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地将目光置于二十七日那天君珑两次离开君雅望身边的时候。
“第一次是她说去找秦诚，我不知道她去的哪里；第二次我当时也觉得有丝奇怪——在临走前，姐姐和我说她有东西落在了厢房，执意自己回去拿——结果像丢了魂儿似的，空手回来的；在听到小夏姐说花的时候，还有些慌张。”
“花是什么？”沈南星问道。
“就欧……”君雅望戛然而止，人家的事情由自己说出来好像不太合适，于是及时拗了口，“就放在姐姐君府厢房里的，她很喜欢的花。”
“显然，”阿魏又站出来将思路摆回正确的轨道上，“不论‘她’是慌乱于自己没有提前知道的花，还是真的在假扮害羞，重点是‘她’要去君珑的厢房找什么东西却希望落空，所以——”
“所以，那天傍晚我们进去看她时，她人是坐在书架前——我知道了，她是装病，所以她都没许阿魏号脉。”
阿魏对着归海点点头，“是，我之后问过小意，她之前昏迷，是听到我们的声音后才‘悠悠转醒’。”
“太可怕了，我竟然和假扮姐姐的人坐了一路的车，最重要的是我还没有识破！”君雅望发出自己的感叹；或许也怨不得她，她一坐马车就爱睡觉，再加上她以为君珑那天心情不好，就没怎么开口。
“君珑的厢房里能有什么值得这般大费周章的东西？”沈南星也疑惑了，“既然都以堂主的身份进到了清影堂，为何不直接去藏书阁，明明那里才是清影堂上下最重要的地方啊……”
欧嘉林不禁无奈起来，你们真就没有一个人关心君珑是被谁掉包、现在人在哪里的吗？
“所以，”还好阿魏并不打算解答沈南星的疑问，“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秦丞相的义子，秦诚了。”
“他不可能，”沈南星直接否定了阿魏，还被归海瞪了一眼；但他依然要说：“你们不知道，秦诚是君珑的哥哥，他不可能伤害君珑的。”
“君珑不是只有两位哥哥……啊，你是说，华诚？”
“华诚不是五年前去世了吗？”
“姐姐说华诚哥一直下落不明……”
他们口中的君华诚就是五年前被沈天夜一瓶蚀骨散着身而跌落山坡的人。
欧嘉林同样诧异地看向沈南星，因为君珑的关系，一开始他也找过这位好汉的下落，可始终无果，逐渐的他也就放弃了。
没想到，今日旧人重现，竟然是一直在自己身边。
“你如何发现的？”
“君珑从做了堂主之后就一直有安排人去寻找华诚的下落，可时间确实过得太久，我们都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只是没停过安排。三月初我们从江息回来后，我收到了报告的信件。他们找到了一位被辞退的车夫……你们猜他是哪家的？”
“哎呀，你别废话。”归海暴躁地催促。
“丞相府。他说他永远记得那一晚，一个面目尽毁、伤痕累累的人。就是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被秦柏捡回来一条命，还大摇大摆地做上了丞相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义子。我没想到陪珑儿回君府会正好遇上丞相的拜访，我本想找他确认，可惜我没等到他；当时我直觉他是记忆出了问题。后来在鲤城，荣焕将军大婚那天，我确认他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就想着不告诉君珑，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就可以了。”
虽然听完后心里有一丝丝的感动，但欧嘉林并没有理顺对方的思想逻辑。“所以，对失忆的秦诚来说，君珑并不是他的什么人啊！”
“……”被一语点醒的沈南星沉默了。
其余三人也沉默了。
“那——咳咳——那现在我们去找秦诚？”沈南星首先出声打破“僵局”。
“现在这时候，清影堂不能不留人，”阿魏看向君雅望，“如果要进到丞相府，将军夫人的身份是必需的；如果要找秦诚，南星得去；如果双方打起来，也需要一个人保护雅望，所以归海和嘉林，你们俩再去一个，剩下的那位和我一起留守清影堂。”
“我自然是留下来陪你一起了。”归海忙挽起阿魏的手臂。
众人终于迈出了寻找君珑路上的第一步——坐上君雅望来时用的马车前去丞相府。
“待会儿到了怎么说？我倒是去过丞相府好几次，但没有从正门进去过；不然咱直接翻墙进去？”
“怎么说都太突兀了。”沈南星在脑海了设想了不下十种对话，唯一相同的地方是不论哪种对话，丞相府的门卫都不会许他们进门的。“就先说将军夫人想拜访丞相，不让咱进门的话再潜入——是潜入，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君雅望也有些发愁，“如果我们正好碰到秦诚出门就好了。”
“那还不如直接打晕门卫来得现实。”欧嘉林说道。
“少爷慢走——”
发觉到有马车在跟着自己的时候已经晚了，秦诚被三下五除二地掳到了车厢内；眼睛和嘴巴分别被一双手捂住，还有一个人在绑自己的手腕，秦诚的脑袋短暂的一片空白，只留下四个字：团伙作案。
“妹妹，你捂住他的眼睛做什么？”沈南星诚挚发问。
君雅望歪歪头，“呃，怕他看到我们？”
“绑好了。”欧嘉林拍拍手，“现在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秦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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