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做手
少室山东侧山脚，一片乱石嶙峋的山坳里。
谢天衍坐在一处背风的凹口，用两条腿踩着一段木头，仅剩的右手握着一柄刻刀，正在木头上进行凿刻。
他在给自己制作一条替代用的胳膊。
幽偃甲的动力能够驱动金属，驱动一条木头制作的胳膊，自然不在话下。
就算是只有一条胳膊，谢天衍凿刻木材的功力依然很深厚，那段圆木很快就在他手下显出了手臂的雏形。
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他逃离藏经阁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以无功先生他们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少室山山顶了吧。那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发现自己留给他们的礼物了。
相信那位无功先生肯定会喜欢的。
谢天衍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今天的试探算是失败了，而且他还被迫丢掉了一条手臂。
不过幸好他这具身躯都是他自己制作的，重新安装一条胳膊，不是什么难事，就是那得回到自己的老家才好操作，现在的话，姑且用些替代品就好了。
谢天衍身上还携带着其他的偃甲兽，按照一般的偃师的经验，如果自己的偃甲产生了缺损，为了保证战斗力，他们会选择从随身携带的其他偃甲的身上拆取需要的零部件，来修复主要的战斗偃甲。
但是谢天衍现在虽然是一名幽偃师，对待偃甲，却有着超越一般偃师的执拗。
他宁愿使用粗糙简陋的木头替代手臂，也不愿意拆散自己亲手制作的偃甲兽，来装配一条手臂。
对谢天衍而言，他制作的偃甲，可以在战场上壮烈地被敌人肢解，却决不能被自己给亲手摧毁。
这是一位偃师的底线，哪怕他现在已经不被谢家承认了。
谢天衍安静地坐在石头上，慢慢地挥动刻刀，精心雕刻自己的替代手臂。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身后传来脚踩碎石的声响。
谢天衍没回头都能知道，是竹桃来了。
竹桃已经卸下了小和尚苦荞的伪装，恢复了自己的装扮，是那个河阳镇上暖醺楼的俏丽花魁。
这是竹桃——零号使者自己选择的装扮。
谢天衍对他手底下的这些“使者”的外观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只要它们喜欢，它们可以以任何形态出现。反正谢天衍能够凭借自己与它们之间的感应分清楚谁是谁。
大多数的使者喜欢频繁地更换自己的外观。
零号使者以前也是。
直到它接受了去观澜山庄当使者的任务。
有一次，它离开观澜山庄，保持着花魁竹桃的装扮回到了烛龙生的楼阁，向主人汇报工作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主人看向自己的表情里，带着它从前未曾见过的情愫。
那之后，零号使者就爱上了竹桃的装扮。
偃甲使者们不仅没有固定的外貌，它们甚至可以改变性别。
外貌，性别，这些属性，都取决于它们核心里头的那个“灵魂”。
那不是真正的活人灵魂，偃甲使者们不像谢天衍和谢天上姐妹，是活人的灵魂装进了偃甲的身躯当中。
偃甲使者，到被谢天上吸收的那只偃甲乌鸦为止，一共有十位。
竹桃是零号，没有1号，从二号开始，到十号，这十位偃甲使者，它们都是烛龙生谢天衍制造出来的。
谢天衍当然猜得出零号常常做竹桃打扮的小心思，但是他没有揭破。
有些事情说破了也就不再美妙了。
哪怕零号——竹桃实际上并不是个真正的人，但谢天衍却依旧将她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呵护。
是谢天衍创造了她。
此刻竹桃一袭红裙，就如观澜山庄被灭门的那一夜，真正的竹桃身穿的一样。
她之前伪装成了苦荞，想要趁着李显白被开窍虫干扰，陷入梦魇，将装着阿悯尸体的棺材取下。
但是李显白那出色的结绳技艺，还有那坚韧的绳索让她的计划失败了。
就算是智能方丈出手，都没能扯断捆缚棺材的绳索。
竹桃的尝试失败了，不过幸好她当时保持低调，没敢出头，所以李显白直接就将她忽略掉，去了中殿。
然后竹桃就在方丈的带领下躲进了后殿那座高塔当中。
但是竹桃穿过那面漆黑，进了高塔大门后，只看见了一个陈旧的屋子，空间很小，甚至没有桌椅，仅仅在四面墙上挂着的烛台上点着几根蜡烛，将这间屋子勉强照亮。
她敢肯定，她进了那扇大门之后来到的这间屋子，绝对不是高塔之内。
而带她进来的智能方丈将她安顿在这间空屋子里，就离开了，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是一个身穿灰白僧袍，看不清面容的老和尚进入了这间空屋，将她带了出来。
她刚刚踏出屋子的大门，就来到了高塔之外。
然后有一个接引的和尚告诉她，方丈和无功先生等人已经离开藏经阁，她可以自行离去了。
于是竹桃出了藏经阁，直接就离开少林，到了东侧山脚这片石滩。
靠近主人之后，她看清楚了主人的动作，于是绕过主人，来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让我来吧，您不方便。”竹桃开口，用少女般纯净的声音道。
她这个嗓音听在谢天衍耳朵里还是很受用的。
谢天衍笑着将固定木头的双脚挪开，把刻刀的刀柄转过来，递向了竹桃。
接过刻刀，竹桃低下头，小心但是讯速地就着主人凿刻出的雏形继续进行加工。
要制作一条替代用的木头手臂，不算困难，但是关节，骨骼，传动轴承，各种精巧的零件和细节都很重要。
竹桃师从谢天衍，她的技术也非常厉害。
更重要的是，她身为一具幽偃甲，双手十分稳定，当她开始打算机械地运作的时候，她就能化身一台精密的数控机床。
这是偃甲造物的优势，机械往往比人类更精准。
不过它们不会犯错，也不会超越，中规中矩，没有惊喜。
竹桃一边凿刻木头手臂，一边将自己的经历告知谢天衍。
谢天衍双脚屈在石头上，右手撑着脸颊，安静地看着竹桃雕刻手臂，讲述自己的尝试。
“那绳索，有点意思了。”听完竹桃的话之后，他微笑着眯起眼睛。
“主人，那是不是太白门的某种特殊法器？”
“法器？呵呵，现在这种刚刚开天辟地的世界，可承载不了传说当中的法器啊。不会是太白门的传承，但是扯不断的绳索，也确实太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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