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聊啊聊
祝芙正要开口说自己起晚了，不过陈灿已经去拿饭了。
汤政礼忽然走过来，带着水汽的手指点在她的脑门上，“你发烧了。”
她头重脚轻地往后退了一步，抹掉他留在前额上的水印，“有点，不严重。”
他冷笑一声，又开始阴阳怪气：“是不严重，反正死不了人。”
她没体力和他犟嘴，恹恹地点点头，蓬头垢面地准备出去找陈灿，被他一下子拽住后衣领，“回去躺着。”
她铆足了力气，用力一挣，甩开了他的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扭过头直直地瞪着他，一说话才知道嗓子哑了，“汤老师，我死不了，不用躺着。”
“你这什么态度…”
他话刚说了半截，她转身就走。
他气急败坏地冲她喊：“祝芙，你给我站住。”
她继续往自己房间走，背对着他哑着嗓子说：“汤老师，你不是让我躺着，我请假一天，扣我工资吧。”
从她来到他身边当小助理的第一天起，她就拔掉了原来隐秘的清高的长满全身的棘刺，把自己蜷缩成一个脱了壳的蜗牛，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但她很清楚，她还是那个倔强执着，不肯轻易低头的那个她。
只是压弯她的从来都不是外在的冷言冷语，而是她对自己的审判。
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一点脾气，尤其是在外表看起来越软弱可欺的时候，她的内心就会越坚韧。
她重重地关上门，把自己锁在狭小的房间里。
昨夜浑身那么难受，她都咬牙挺过来了，可却因为汤政礼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刺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不想哭出声，狠狠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一波一波的疼痛让她长长地吸了几口气，逼红的眼圈渐渐褪去潮意。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就是这样的脾气性格，以前比这难听的话，她都咽下去了，这点小讽刺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再想想他也有好的地方，不能把人总往坏处想。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她索性就又脱了鞋，重新钻回了被子里，蒙着头准备好好睡一觉，反正工资扣了，大不了睡醒了去负荆请罪。
不免费的回笼觉果然比平时睡得沉，等她再醒过来，已经快中午。
门口的地上塞进来一张纸条，她汲着拖鞋过去捡起来，龙飞凤舞的字迹，一看就知道不是陈灿写的。
“我看你脑子烧坏了，不吃药好不了。”仍然是欠扁的口吻。
“你才脑子坏了！”她把字条揉成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有手机不用，还专门写一张纸上嘲讽她。
睡了一觉，感觉鼻子隐隐比之前透气了，头也不怎么沉了，身上也比之前轻快了。
她感叹自己越来越是个小助理的命，根本闲不住。
简单把头发扎了个马尾，准备把他们带来的东西都归归类。
不知不觉地忙到了下午，一连早午餐都没吃，有点儿饿了，移动房里都给他们配着冰箱，不过没多少现成能吃的。
她想起带的东西里有零食，就去大塑料口袋里翻翻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正埋头翻着，忽然听见有敲门声。
门是密码锁，不应该是汤政礼他们。
她应了一声，连忙理了理头发，一边跑着去开门，一边想难道是公司来人了？
一开门，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人。
“又不认识了？”吴误怀里捧着热乎乎的云吞，见她好像没认出他来，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太大众了，尤其是和自家老板一对比，容易让人记不住长相。
祝芙只是太惊讶了，连忙摇头：“不是，我认识你，吴误。”
“哦，我看你的眼神还以为你又不记得了，喏…”他把怀里精致的小餐盒塞给她，“我们的小私厨做的，席哥让我拿给你尝尝。”
冬日三四点的太阳仿佛是春日夕阳，余温尚在，也不刺眼，沐在其中，有淡淡的暖意。
餐盒是塑钢的，里面滚烫的汤水传到手掌心温度却刚刚好。
她微微蜷着手指，感觉到餐盒的温度从指尖仿佛慢慢渗入到血液里，随着血液的流动汇聚到心房心室，再流到全身各处。
“谢谢。”
“要谢你应该谢席哥。”
“嗯，我知道。”
有冷风吹过，吴误缩了缩脖子，边向后退边说：“那我走了，你记得和席哥说谢谢啊，他下戏了。”
揭开餐盒的盖子，云吞的热气冒出来。
她的眼睛似乎被熏得也有了水雾，起身去自己房间拿了手机，坐在小矮凳上磨磨蹭蹭想了半天，才编辑了一行字，但最后还是全部删除了。
重新折回房间，打开随时都带着的笔记本电脑，打开‘soul’的文件夹，里面按照时间排列了从她认识席醉开始收集的各种视频和音频，这些都是她自学了剪辑之后自己学着做的，开始做的还有些粗糙，后来越来越得心应手。
她找到日期并不算太早的一个影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打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保没有破绽，然后才给他发微信。
席醉似乎就在等她道谢的微信，回复异常迅速。
“要我邮箱做什么？”
“兑现之前立的flag。”
“云吞吃了吗？”
她扭头看了一眼，连忙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没想到餐盒太保温，差点儿把舌头烫起泡。味道没尝出来，舌头先报废了。
撒个小谎，回他:“嗯，挺好吃的。”
“这么官方的回答？看来不好吃。”
“没有，没有，真的挺好吃的。”
“听汤政礼身边那个小男生说你感冒不舒服？”
小男生？应该说的是陈灿。
那他见到汤政礼了？还是私下把陈灿叫到一旁问的？
越想越觉得吓人。
“就是小感冒，很快就好了。”
“岑姐让我和你说一声，她收到你送给她的礼物了，她很喜欢。”
反应了一下，想起来他说的礼物应该是那对花了她将近一个月工资买给苏黎岑的袖扣，他不说她都忘了，按理说早就寄过去了，怎么现在才收到？不过也不重要了，低头继续打字：“岑姐喜欢就好。”
这一回他发过来的是语音：“岑姐说那牌子的东西不便宜，你怎么送她那么贵的礼物？”
她笑了下，想象他说这话时的神情，还是回的文字：“席老师，岑姐送给我的鞋子也挺贵的，我这是礼尚往来。”
“越来越会说话…”他仍是发的语音，带着戏谑的笑意，“等你好了，岑姐说带你去吃好的。”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仿佛他不是遥不可及的大明星，而她也不是籍籍无名的小助理。
直到云吞的热气彻底散了，她才惊觉，从第一句话开始到现在，他们竟然足足聊了有四十分钟。
她向上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自最初认识开始，到今天的所有聊天内容她都没舍得删掉，而且大多数她都是以陈述语气结尾，一方面是因为怕耽误他的时间，另一方面开始的时候不熟悉，说话总是惴惴不安的，想快点结束话题。
这个毛病一直持续到现在，她说的每句话几乎都能当成结尾用语，偏偏他每次还都回复了，顺便又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她就算再迟钝也难免会多想…这到底是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正出神，手机震了两下，又有一条新的信息进来：“有个专业问题想问你。”
她忙回：“你说。”
“关元穴有没有起死回生的功能？”
这问题…是专业的？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剧本里有这段描述，我觉得有点扯，想问问你这个专业的医学生。”
可是她主修是临床专业…幸好当年感兴趣，辅修了中医学。
“据我所知，关元穴没有这个功能。”
不过在她的印象中，他们拍的这部戏是偏玄幻色彩的武侠剧，应该也不用这苛刻吧。
“那哪个穴位有起死回生的功能？”
她笑着回：“席老师，要是真有这种穴位，那人死了，扎一针不都活过来了？”
这回隔了好长时间，他也没有回。
她盯着长长的聊天界面，鼓了鼓腮，把已经有些凉的云吞一勺一勺地吃完了，忽地想起还有件事没问他，那沙棘汁到底好不好喝？
过了两天，祝芙感觉感冒好多了。
汤政礼也不总是挑刺找她麻烦，不过他应该也没工夫，重头戏都排在了这几天，整日在片场泡着。下午匆匆回来歇了两个小时，晚上还有夜戏。
霖城进入了严冬，夜里更冷。
幸好她提前准备了暖宝贴，临走的时候，悄悄地让陈灿给他带上了几贴。
陈灿羡慕她不用跟场，虽说她也不闲着，公司临时有事都需要她及时沟通，还要具体留意公司的宣传部和推广部安排的各项活动时间，做计划表，但好在她不用在外面挨冻。
过了十一点，她才将将把汤政礼接下来一个多月的行程安排都按照公司要求安排妥当，从电脑前离开走到窗边准备伸个懒腰，结果胳膊才伸了一半，手机催命似的响起来。
她忙折回去，从电脑旁拿起来一看，竟是席醉的私人号码。
这么晚了给她打电话，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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