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佩鲁贾旅行的第二站是小镇斯佩罗。
运气正好，这个时间是当地的鲜花节前夕，整个小城已经布置过大半，隐约能想象节日开始后的壮丽景象。
无数宗教主题的画卷以花瓣为材料，写在风吹雨打、沉默无言的石板路上。
鲜花如织，人群似流，依山而建的石头城，有些像后来《魔戒》电影里的米那提力斯，只不过斯佩罗更舒展，更平缓。
走进教堂，我们仰视耶稣，多彩的壁画迎来送走百年的访客，对许多旅人来说，这既是初见，也是告别。
“太美了，要是我妈妈在，她一定会很喜欢。”
就在我以为科克要深情抒发对母亲的爱的时候，他指挥保镖给他撑伞，然后带着翻译去路边的人家询问有没有凳子卖。
他挥舞着钞票，但没有花出去，因为有个好心人借给了他一个小马扎。
“魅力十足。”我在一旁称赞。
科克从行李箱里翻出画板和工具箱：“我在这里写生，让杰罗科陪你继续逛，他认路，能找回来。”
杰罗科是保镖之一，比我略高，头部有白癜风，嘴一抿就像个煞神。
我给他买了顶草帽。
这样我们就是帽子二人组了。
也许旅行的意义就在于有人陪着，否则一个人在哪里不是待。
太无聊了，我甚至开始听杰罗科讲故事。
“老诺维奇嘛，为什么会投资建筑业，传闻有两个：第一是他是移民，小时候家乡被毁，没有房子住，所以他想不停建房子。”
“另一个呢？”
“第二，他当设计师那会儿，有一次被大公司折磨了两个月，一气之下做出了个反人类的设计，施工完成后才被发现，从此被列为黑户。为了不受气，老诺维奇就亲自开公司，再没有人对他的稿子指手画脚了。”
“挺励志的。”
杰罗科：“励志个屁，他们一家把小半个哥谭的建筑业都垄断了，还炒房，不就是吃到了法尔科内的遗产嘛。”
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他继续抱怨：“要不是小科克帮过我，我才不去他家做事。东区的房子我差点住不起，幸亏没有贷款，否则还不知道我会在哪个垃圾箱里。”
我心有戚戚然：“房奴不如狗。我买的法拍房，前几天还被烧了。”
“这么惨？可你好歹还能住得起酒店。哎，日子就是难过。”他先是惊讶了一下，继而麻木地说，“哥谭嘛，好中有烂，烂中有更烂，像我这样的人，离开又能去哪儿呢？”
“哥谭生产人才的速度还比不上生产孤儿的速度。”在哥谭住了几年，我感觉自己讲笑话的能力增加了。
同行者忽然安静了。
他想抽烟，但举起打火机的手最后还是放下。
“我给你摘点花吧。”杰罗科随手薅了几朵花，卡在我的帽子上。“我要是有女儿，应该也像你一样勇敢强壮。”
真不愧是哥谭人的评判标准。
“你结婚了？”
杰罗科：“almost但上帝比牧师和医生跑得快。”
与科克汇合时，是下午六点，天空还是很亮。
他的头发被揉得像杂草，画也只完成了一半。
回酒店路上，我的手机响了。
“奥利维尔？”
“是我。聚餐定在周四，你早点回来，需要司机就喊罗泽。我包了一家餐厅，在湖边，户外还有烧烤架。”那边的背景音太吵了，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罗泽知道你这么‘信任’他嘛？”
“工资条会告诉他。”
“还有一件事……”犹豫了两秒钟，我还是问出了这个愚蠢的问题，“我很像桑德罗吗？”
“特像，你爸看着文静，但我从来不和他打架。”
哦，怪不得，所以我和普世价值的“漂亮”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谁＊＊摸我？”奥利维尔突然爆了粗口。
“你说什么？”我，大写的迷惑。
电话那头，一阵鸡飞狗跳，伴随着大笑、碰撞和怒吼，还有喇叭的嘟嘟声。
他到底在哪儿？
﹎﹎
﹊﹊
很快就到了约定好吃饭的日子。
奥利维尔和我去得很早，传说中的寿星安布罗西尼很快也来了。
他有一头纯正的金发，整个人看起来温和、沉稳。
“上午好，马西莫，今天我听你的。”奥利维尔和他打招呼。
“我还没有原谅你。”
“这么狠心，你不爱我了吗？”
“我爱德梅特里奥，因为他不会把西瓜汁浇到我的西装上。”
人类真是复杂的生物。
当你得不到某样东西时，会时不时牵挂，而真正达成了目标，又不太在乎了。
比如现在，我穿着漂亮的新裙子，没有在众人面前展示，而是躲到角落发呆。
为什么要来旅游呢？因为无聊啊。
为什么不去社交呢？因为我只想fucktheworldandthenleavealone
矛盾，也不矛盾。
奥利维尔找了过来，他带来了一块桌布，铺在草地上，我们并肩躺着。
没有星星可以数，我们cos热腾腾的尸体。
附近有个小孩子。
奥利维尔告诉我，那孩子叫克里斯蒂安，是马尔蒂尼的儿子。
我不由感叹：“他结婚真早。”
“意大利多的是风流浪子，但是英年早婚忠贞不二的也有几个。比如保罗，比如巴乔，甚至我很讨厌的皮耶罗。”
“桑德罗呢？”
奥利维尔却说不知道。“桑德罗的爱情就像他的俱乐部经历，原本好好的，某天被突然一切两断，也没什么好说的。”
“emmm…我不理解。”
这是我能够说出的最重的话。
他回答：“时间会改变人。结婚是两个人的生活，有时候磨合太久，会令人面目全非。”
“好吧……奥利，你把我带来错误的时代，我该感谢你，还是恨你？”
“嘶～应该是前者吧，毕竟你多了一个兄弟。”
或许运动员们天性就向往户外，在老老实实在餐厅里坐了一个小时后，就陆陆续续跑到了室外。
从树下被拉起来后，我就呆在烧烤架附近，一碟又一碟的烤肉和烤蘑菇新鲜出炉。有一些不熟的宾客来讨食物，我会顺手递出去。
室外有许多塑料桌和帐篷。球员们有的开始打牌，有的在聊天，还有的在陪小孩玩足球。
“让我来烤，你玩去吧。”奥利维尔走过来顶替我，看他掩饰不住的烦躁，应该只是想找点事做。
我搬了个小凳子就近坐下：“你遇到烦心事了？”
“赛季结束，新队友也就不远了。”
“你担心自己会没有位置？”
“不是我，是另一个奥利弗，我们的前锋。他才应该担心。”
“你们要有新的前锋了？”
他点头又摇头：“不只是一个‘前锋’。”
我示意他继续。
“也是我的偶像。很多年后，我才发现我其实不了解他。”奥利维尔倒了一些胡椒粉在肉上，被烟火熏过的嗓子说话都黏黏糊糊的，“但这不是我或者他能够决定的。”
“所以呢？就不爱了吗？”
他深邃的蓝眼睛闪现出一种很少见的光彩：“当然不！我只是很遗憾，他的命运，前半生如斯璀璨，后半生……我没机会看到啦。我见过年轻时的他，所以一直不忍心评价后来的他。”
“人类抓不住时间。别用预支的痛苦来折磨当下的幸福。”我说。
奥利维尔：“如果能看得开，也就不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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