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选择
目送父亲的背影消失在暗夜中，梁剑把目光收回，望向身侧的好徒儿，好夫人，好夫君，总之，都是他。他铿锵的话语：“为了护爱妻周全，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梁剑不走，我绝不走”，依旧余音绕梁般激荡在梁剑心中，震撼心灵，心中的暖让梁剑的目光也温柔起来。
“你还是逃吧，借此机会现在就逃，到大柳庄等我。”想到这么好的人陪自己一起死，梁剑总是于心不忍。
苏逸笑了笑，拉着梁剑的手往回走，往宫墙之内走。
梁剑甩开好徒儿的手，不厌其烦地提醒：“你知道进宫之后会是什么结果？也许我们都被拉到刑场，腰斩、剐刑，死无葬身之地。”
“你在哪我就在哪，有我保护你，你不会那么惨。”苏逸笑着安慰，眼神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凭你保护我？你凭什么？虽然能力有限，但精神可嘉。这是梁剑心中的看法，却依然被话语感动，动情地说：“倘若我们能活下来，倘若有余生，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报答我，以身相许吗？”苏逸脸上是淡淡的喜色，嘴角微微笑着。
“我是想以身相许，但你是不是会有困难？”梁剑笑着打趣。
对啊，我是有困难，我是太监常青，该死的太监人设。苏逸心中暗骂，他只能言不由衷地说：“好意我心领了，有你这份心就足够。”
梁剑也在骂自己：真蠢，为什么总要戳他的脸面，伤他的自尊，哪壶不开提哪壶。
挂上歉意的笑容，梁剑暖言安慰：“精神上的契合比什么都重要，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即使一同赴死都开心。”苏逸深情的眼眸熠熠闪光，拉着梁剑的手，步伐坚定地往回走，走回层层的宫墙之内。
见到好徒儿执意留下来，梁剑也不再推脱，该利用还是要利用一下，问：“能帮我从御膳房偷把刀吗？可以藏在袖口中的那种。”
“没有那种尺寸的，御膳房的刀，水果刀、切菜刀、剁肉刀，都是这么长。”苏逸松开梁剑的手，伸开双臂比划：“有三尺长，也许更长。”他没说谎，在梁剑入宫之前，他早已派人把所有刀具都换了，换成又长又钝又沉的刀，皇家定制，不便隐藏，不便携带，不便砍人，即使切菜也很不便。对此，大厨们都练习了很久，适应了很久，才终于把菜切出像样的形状。
“噢！”梁剑有些失望，说道：“既然如此，帮我偷些糯米粉、玉米粉总不难吧。”
“没问题。”苏逸爽快地答应。
“不是只偷一次，是每天都帮我偷些。我要练习捏塑李全的假脸，覆上假脸，偷偷找解药。”梁剑充满信心：“待我武功恢复，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是杀人的武器。”
“啊！”苏逸心中一紧，很快平静下来，淡定地问：“易容成李全的模样，需要准备多久？”
“一个月吧，李全长得太艰难了，他的脸面实在不好捏塑。可是只有李全能随意出入乾宁宫各处，没办法，我也只好易容成他的模样。”梁剑抱怨道。
幸好李全长得艰难，幸好梁剑的易容术低劣。苏逸感到庆幸：至少一个月内会是太平无事。
送梁剑回到聚秀宫后，苏逸潜回乾宁宫，卸去伪装，换好龙袍，来到大殿中的书案前，从抽屉中取出棕色瓷瓶，走进内室，把解药藏到更隐秘的暗格中，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难道就这样永久地藏着解药，还是把解药毁掉，一劳永逸？不能毁，梁剑酷爱武功，没了武功的梁剑活得多憋屈。可是梁剑恢复武功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杀我，我又该怎么办？我与梁剑的未来又是什么？苏逸坐回到书案前，凝眉分析事态的因果。
“您与梁剑之间横亘的沟壑里全是血水，谁都跨不过去……”
“这样的幸福美满我不要。不报仇，我便永远都不会幸福。”
“为他报仇，我是不计代价的，万死无悔。”
这是梁剑一次又一次戳苏逸心窝的话。
“我女儿即使嫁给一条狗也不会嫁给你。”
“倘若剑儿猪油蒙心，被蒙骗失足与你，我一定亲手杀了她。”
这是梁傲天戳苏逸心窝的话。
也有暖心的话语，却是给太监常青的：“我梁剑绝不辜负常青，不抛弃不放弃，往后余生，常青永远都是我的夫君。”“我一定好好报答你，我是想以身相许。”“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回忆过往，苏逸时而蹙起眉头，时而舒展笑颜，得出一个虐心的结论：皇帝苏逸败给了太监常青。不，不是苏逸败给了常青，是败给了魏国皇帝这个身份，是败给了两国之间几代人结下的血仇，新仇旧恨，越积越深，是败给了梁剑忠君报国之心。
即使再多真情、再多付出、再多忍耐也无济于事，再多挣扎也无力回天。苏逸只得接受这样的事实。难道我和梁剑的结局就只有杀掉她，或是被她杀掉？只有这两个惨烈的选择吗？哪个选择都是挖心剖腹般的疼，我哪个都不选，我选装死，我自己死。苏逸再不出现，陪在梁剑身边的是好徒儿常青、好夫君常青。想到这里，苏逸的心终于不再拧巴地疼了。
第二天，一道圣旨突降齐王府：“晋封齐王苏礼为摄政王。”
苏礼正在书房一心一意地写诗，才琢磨出一句漂亮的诗文，才落墨于纸上，便被打断思路，被迫跪下迎旨。
摄政王？摄什么政？想起梁剑所说“我愿助您登上帝位”，难道是梁剑开始行动了？难道是三弟苏逸真的被鬼迷心窍了？苏礼满心担忧，满脸怨憎地来到皇宫，面见皇帝苏逸。
苏逸已经做好准备，躺在寝室的床上，手抚额头，冲着才迈步进门的齐王诉苦：“头疼啊，心口也疼，疼得厉害，二哥，你要帮我啊。”
“少来，装病是我玩剩的把戏。说，你到底要干什么？”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苏礼与苏逸都是以兄弟相称，说起话来也并不客套，直言直语，直戳要害。
“二哥，我没装病，我是真的头疼心痛，谁遇到我这样的处境都会头疼心痛。我尽力了，想尽办法，劝梁剑回心转意做我的皇后。但梁剑鬼迷心窍，一心要杀我，我若躲不过，这国家就只能交给你了。”苏逸一手捂胸，一手捏着脑门，十分难捱的样子。
“是你鬼迷心窍、自讨苦吃。宁可自己死，都不杀她吗？二弟，你是皇帝，岂能为儿女情长，命都不顾？国家都不顾？”苏礼愤然指责。
“被她杀，我不甘心，杀她，我却舍不得，把她关进大牢，一辈子做囚徒，我也不忍。没有办法了，我只能诈死，去做常青。”苏逸一脸悲苦地诉说完自己的难处，话锋一转，开始恭维苏礼，意图激起他的豪情壮志：“二哥，我虽然不在，但国家还有你啊，中流砥柱、国之栋梁就是你。你从小聪慧过人，饱读诗书，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父皇生前最倚重的就是你，你才是能担起重任之人。”
“少来，重任岂是那么容易担的，我担不起。”苏礼并不入套。
恭维不起作用，苏逸开始晓之以理：“你担得起，担得起，治理国家的人才我都帮你选好，已经各就其位，各司其职。至少五年，国家都会安泰。为了权利平稳过渡，你先担任摄政王一职，熟悉政务，树立威信，感受一下大权在握的霸气，感受一下做彪悍男人的快乐。你心中爱慕的丞相家嫡女也会对你刮目相看、仰慕你、崇拜你，洞房花烛指日可待……”
不等苏逸说完，苏礼就忍不下了：“别乱牵红线，我没爱慕她。”
“你爱慕的不是她，是谁？……，我竟猜错了。”苏逸深表自责：“是我对你关心不够。母妃在世的时候，一直是她关心你的婚事，现在你我都成了孤儿，没有爹娘疼爱，我们理应……”
苏礼又忍不下了：“孤儿，有你这么大个儿的孤儿吗？你还能厚着脸皮把自己说得更惨些吗？”
苏逸尴尬一笑，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兄弟二人骨肉至亲，理应彼此关心，相互帮助，二哥，我晋封你为摄政王，完全是出于对你的关心，大权在握的男人最有魅力，摄政王苏礼的魅力无人可挡。可以想象，不远的将来，全魏国的女人都会为你疯狂。”
“她们不会疯，我看是你疯了！”苏礼冷冷地嘲讽道。
苏逸诚恳地点点头，表示赞同：“二哥，你看得真透彻，你再不帮我，我就真疯了。二哥，我们从小兄弟情深，从小相互扶持，兄弟我遇到难关，你都会出手帮我，从未让我失望。二哥，我现在真的需要你。”百般无奈之下，苏逸只剩下情真意切地回顾往昔，用情义打动二哥苏礼。
唉！苏礼一声叹息，心软了：“我帮你。”
摄政王苏礼就这样被劝到了朝堂上，就这样被劝到了累牍的书案前，埋头在奏折中。
而苏逸则称病在床，用最纯熟的演技装作奄奄一息，虽然已经准备放弃苏逸这个身份，他还是希望能从梁剑眼中看到同情或怜悯或不舍，但绷带的缝隙间透出的目光深邃，里面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苏逸仔细观察、多番琢磨，也没有琢磨明白。
傍晚，苏逸以常青的形象出现，把易容用的糯米粉和玉米粉递到梁剑手中。梁剑的眼神清澈明亮，是明晃晃的欣喜和感恩，声音也是暖暖的：“你跟我来，看看假面能不能以假乱真。”
两人溜到书房，皇帝苏逸称病去了，书房空无一人，是易容的最好场合。梁剑把绷带解开，袒露出俏丽的容颜，揉好面团，仔仔细细地在脸上捏塑。
“你看，像不像。”梁剑一边照着镜子一边问。
“不像。”苏逸说。
“是不像，李全长得太艰难了！”梁剑感叹。
一天又一天的傍晚，梁剑问：“像不像？”
“不像。”苏逸的回复都是如此。
但这一次，梁剑望着镜子中的容颜说道：“是你要求太高了。夜晚，烛光下，没有人会认出我这个李全是假的。明天我就去试试。”
啊？明天？不是说好的一个月吗？我还没有准备好。苏逸心中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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