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冲动
还没有帮二哥苏礼熟悉皇帝的业务，没有帮二哥稳住朝政、树立威信，苏逸绝不能死，绝不能让梁剑寻到解药、恢复武功，把他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解药藏在暗格中，外观伪装精巧，内部机关复杂，对此，苏逸很放心，放心地躺在床上装病，放心地观看假李全勤劳地拿着擦布，或是拿着鸡毛掸子出入乾宁宫各个角落，打扫卫生，擦书案、擦书架，擦柜橱，忙碌不停。
这些活计原本不是大内总管的职责，李全平日只需安排人做就行，故此假李全的勤快行为引起了众人的诧异和侧目。为了消除宫女、太监们的怀疑，消除皇上的疑惑，假李全振振有词地唠叨，故意说给身边人听：“这些干活的小太监啊，又偷懒了，还是我亲自动手，才打扫得干净彻底些。”
众人听信了她的话，不再关注突然变勤快的大内总管所做何事、所处何地。貌似很顺利，但梁剑并没有放松，而是时刻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防真正的李全会突然出现在眼前，会怒发冲冠地动手打假。
是她多虑了。为了假李全与真李全不会撞到一起，从而引起不必要的纠纷，苏逸早吩咐真李全傍晚过后就待在寝室中抄经书，严禁踏出半步。所以出现在乾宁宫打扫卫生的是谁，苏逸很清楚。
一连忙碌了几个夜晚，梁剑毫无收获，唯一没有搜查过的就是苏逸的卧房。纵然有被识破真容的危险，她还是毅然走进去，手脚勤快地擦书案，擦书架，擦置物格，借机寻找解药。但棕色瓷瓶依旧不见踪影。梁剑锁紧眉头：解药在哪？
装作奄奄一息的皇帝苏逸从床上费力地撑起半个身子，手扶额头，连声咳嗽，终于喘匀了气息，张口说道：“李全，忙活很久了，歇一歇吧，别累坏了。”
梁剑循声望过去，目光盯在苏逸脸上，头脑中灵光乍现：整个乾宁宫，只有苏逸的床、苏逸的身没有搜过，难道会在枕下，床褥中或是身上？
梁剑挂上笑脸，模仿李全的声音，是贱贱的谄媚：“多谢皇上关心，我不累，我帮你换套新的床褥吧。”假脸上透出的眼神饱含笑意。这笑意？有些恐怖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时的殷切笑意。
苏逸又一次感觉自己像只无助的鸡，手拽了拽被子，把自己包裹好，仿佛这样就能安全些，就不会被黄鼠狼叼走。眼见梁剑越走越近，他赶忙回道：“不必了，李总管，这套床褥没换多久，还可以坚持再用几天。”
但黄鼠狼自有企图，坚不可摧：“皇上，还是让老奴帮你换新的吧，被褥换得勤，有利于疾病痊愈。”不等苏逸再次出声拒绝，梁剑已经大步跨到床边，从苏逸手中抢过被褥、枕头，抱起就走，来到院中，一寸一寸摸索，依旧没有发现瓷瓶。
梁剑摇头叹气，缓缓神，赶走失望的情绪，重拾希望：瓷瓶一定在苏逸身上，苏逸知道梁傲天不顾性命闯宫给女儿送的东西，一定是至关重要的物品，他一定会严密保管，随身携带才最放心。梁剑肯定瓷瓶在苏逸身上。
她抱来一套崭新的被褥，回到苏逸的卧房，把被褥铺在床上，殷勤备至地笑：“皇上，我新学了一套按摩手法，有强身健骨、治疗百病的功效，您要不要试试？”
有心上人给自己按摩，那感觉一定好极了。苏逸明知有诈，但心中痒痒的，说不出拒绝的话，他说：“有劳李总管。”
梁剑把手搭在苏逸肩上，胡乱地按揉一阵，手沿着苏逸的臂膀往下，一边假意按摩，一边细致地捏过衣袖，解药不在。她赶忙转换方向，把手搭在苏逸胸前，沿胸膛往下按揉过去。
“李总管，你这按摩手法是专业的吗？不太对劲啊，怎么像是挠痒痒。哈哈，别挠我肚子，肚子怕痒，呵呵，别挠我腿，腿也怕痒，脚，脚底也不行，呵呵呵……”随着梁剑的手在身上四处游走，即使苏逸咬着牙强忍笑意，却依然忍不住，呵呵呵，哈哈哈，声音洪亮、底气十足。这不该是奄奄一息的人所能发出的恢宏笑声，苏逸头脑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但他怕痒，控制不住，笑得浑身都在抖。
梁剑却是一脸郁闷，衣袖、衣襟、裤管、袜子都搜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最后终于无可奈何地收手。难道解药不在苏逸身上？绝无可能，一定在，只是苏逸身上几乎搜遍了，仅有一处没有查过，实在不方便查，难道在那儿？苏逸会变态到把解药藏在裤子中间吗？梁剑狐疑地望向可疑之处，只见裤子越来越鼓了。
苏逸果然是变态，被老太监捏几下腿，就有了反应，哼。梁剑鄙夷地轻哼，心中讥讽，但脸面上还是有些尴尬，有些发烫，扭过头把目光望向墙上的挂画，桌上的花盆，稳稳情绪，保持淡定。
却不想已经很变态，还有更变态。苏逸微微轻喘，一伸手把假大内总管拽入怀中，放倒在床上，身子压过来，嘴也贴近脸庞。
但望着捏塑成李全的假脸，苏逸却停住动作，心中有顾虑：糯米粉、玉米粉会不会粘牙，我的嘴会不会粘到梁剑脸上难解难分？会不会很尴尬？还是换个地方吻吧，苏逸把目光投向没做伪装的唇和眼眸，寻找答案。红润饱满的唇写满诱惑和风情，漆黑的眼眸中却是拒绝和慌张。该怎么办？苏逸一阵踌躇。
更有惟妙惟肖李全尖酸的声音响彻在耳旁：“皇上，保重龙体啊，纵然老奴愿意不顾世俗，为皇上您牺牲皮相，但您大病未愈，身子骨恐怕吃不消啊。”
被梁剑吊着嗓子提醒，苏逸的头脑越发冷静，脸色越发涨红：对啊，我现在是奄奄一息的垂死之人，怎么被梁剑一通撩拨，就忘乎所以了，就生龙活虎、如狼似虎了？是我太冲动，冲动的对象竟然不是美人，而是外表老肥丑的大太监李全！梁剑会不会从心底鄙视我？会不会骂我变态？会不会真的以为我与李全有私情？我至死也应该是痴恋梁元帅的好男人才对！
差点晚节不保，苏逸对自己的行为深感懊恼，红着脸从梁剑身上翻下，把被子拽到自己身上，挡住通红的脸，挡住还在有所企盼的身子，解释道：“是我头晕眼花，认错了人，把你当成梁皇后，唉，原来是你，李全，下去吧。”
又是梁皇后！梁剑心中纠结了一瞬，眼中甚至有怜悯，怜悯地望向躲藏在被中之人，像李全一样忠心耿耿地提议：“我去唤翠荷、梅香来服侍您。”翠荷、梅香，两个才貌俱佳的宫女。
“不必，出去吧。”从被子中传出声音。
“皇上早些休息，保重龙体，我退下了。”梁剑转身走出卧房，在僻静处卸掉伪装，回到聚秀宫，躺倒在床上，心中思绪颇多，但最主要、最紧急的还是找解药，解药在哪呢？
解药在哪儿？苏逸知道。苏逸眼见梁剑把寻找范围扩大到御花园、书房、琴室、各个宫殿，耳听梁剑唉声叹气地在假常青面前抱怨：“我是被困住了，没有解药，杀不成苏逸，就这样一事无成地老死在敌国皇宫了。”一脸郁闷相，没精打采地撅着嘴，垂着眼，可怜兮兮的样子，让苏逸都开始替她着急了。
终于等到摄政王苏礼有能力娴熟地处理政务，终于政局稳定，苏逸迫不及待地把解药从内室暗格中取出，摆放在卧房内条案下的抽屉中，醒目的位置，只等梁剑偷走。但显然梁剑的搜索范围转到了乾宁宫外，一连等了几天，假李全都在御花园打扫卫生，苏逸只好派人把正在扫地的她叫到卧房。
依然是奄奄一息地撑起半个身子，一通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后，苏逸张口说道：“还是你做事放心，即使打扫卫生都比旁的小太监干净，咳咳，今后我的寝室还是由你打扫吧。”
“是，皇上，我现在就干。”梁剑喏喏地应声，转身出去寻了一块擦布，拿在手中，回到卧房，卖力地擦拭，一边擦，一边偷偷瞥向苏逸。苏逸盖着被子，平躺在床上，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太好了，趁他熟睡，上一次没有搜查过的地方，这次一定要动手查看一番，任何希望都不能放过。梁剑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悄悄掀开被子，手轻轻地往苏逸的臀上摸去。
“干什么？怎么又冲着我来了？”苏逸猛然睁开眼睛，双手拽紧裤子。
“被子没盖严，我帮您拽拽被子。”梁剑急忙收手，急忙找借口。
“呵呵，那我谢谢你了。书案，书案和抽屉里的物品，都帮我整理一下，现在就去。”苏逸实在不忍见梁剑没头苍蝇一样地乱撞，很明确地给梁剑指明方向。
“是，皇上，我这就去整理。”梁剑躬着身子，温顺谦卑地退后，来到书案前，擦拭桌面，拉开抽屉，在一堆墨宝和字画中，她一眼望到的却是不起眼的小小棕色瓷瓶。是上天助我吗？
梁剑克制住激动的情绪，偷偷回眸瞄向床上，苏逸又闭上眼睛，昏然熟睡的模样。是上天助我！梁剑迫不及待地打开瓷瓶，把药灌进嘴里，盖好瓶盖，瓷瓶装入抽屉，继续若无其事地打扫。
第二天傍晚，苏逸假扮的常青装作一无所知，按照惯例又一次送来糯米粉、玉米粉，梁剑兴奋地说：“无需再易容，解药找到，我已经吃过。走，一起去见证奇迹。”
她拉着假常青来到御花园，指着最高的一棵树说：“看上面最高的那朵花，我送给你。”一跃而起，站到树尖上，摘下花朵，轻飘飘跳下，把花递到好徒儿、好夫人、好夫君的手里。
苏逸很配合地演出，激动地举着花朵，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一副崇拜的口吻：“原来贤妻轻功如此了得。”
“贤妻？还是叫夫君吧。”梁剑认真地纠正，很快脸上是自豪的笑，毫不谦逊地说：“解药刚刚起效，武功只恢复三成，待到武功全面恢复，你的夫君我还有惊喜给你。”
苏逸满眼是笑地望向梁剑，梁剑在笑，带笑的眼眸真好看。
终于找回上天入地、随心所欲的感觉，梁剑这只雄鹰又长出翅膀，终于可以飞翔。
她忍不住飞翔。接下来的每个傍晚，梁剑都会跳到高高的树尖，坐在最高的树杈上，望向西斜的落日，漫天的云霞，望着一颗一颗星星探出头，直到满天繁星，夜幕深沉。这高高在上的感觉真好。
留在地面上的苏逸是寂寞的，他自知以常青的身手是跳不到树上去的，但他可以爬，手脚并用地爬到梁剑身旁，陪她一起坐看日落，看满天星斗的天空，看时光飞逝，一天又一天。
夜有些凉，但苏逸是温暖的，有温暖的手伸过来，把苏逸紧紧挽住。并不是出于暧昧或是爱恋，而是出于师傅对好徒儿的关心，梁剑很关心好徒儿：这么高的树，他可不要掉下去摔死了。
温馨、静谧、甜蜜的夜晚，我们一起度过。
只是今晚，多了一人，不速之客是谁？望着远处黑暗中飘过的一道暗影，梁剑和苏逸都警觉起来：这是皇宫啊，机关重重、守卫森严，是谁？闯过重重岗哨，闯进皇宫的腹地。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偷偷潜入敌国皇宫的人一定是盟友。他是谁？梁剑拥着好徒儿跳下树，扶他站稳，嘱咐：“夜已深，回去休息吧。”望着徒儿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梁剑转身冲着黑影闪过的地方奔去。
还没寻到人，一把匕首抵住脖子。“奉琴使小梁在哪？带我去找她。”是江寒的声音。
“我就是，我就是。把匕首拿开。”梁剑赶忙应声。
“你？”怎么会那么巧，进宫抓的第一个人就是她？江寒不信：“证明给我看？”
梁剑把脸上的绷带解开，是绝美的容颜，是江寒朝思暮想的脸。但江寒很警惕，在敌国皇宫，必须保持警惕，一手紧握匕首，牢牢抵住女人脖子，另一只手开始撕扯那张美人脸，他要见到脸皮底下的真容。
“疼，疼，江寒，你这个混蛋。”骂不起作用，疼痛让梁剑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的身份，她说：“你给你娘一共买了两件首饰，一共花了九十七两银子，店主要一百二十两，你在那里求来求去，让店主给你最便宜的价格……”
好熟悉的话，好让人难堪的话。“真的是你！”江寒收起匕首，眼中噙着泪花，紧紧把梁剑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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