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完美的夫君

梁剑相信安严是平安的，相信安严正在边境线上指挥作战，相信安严正在盼望她身体恢复如常，尽快去云峰关助其一臂之力。

        梁剑惦念前线的战事，牵挂皇帝安严的安危，人在皇宫，心却早已飞往云峰关。为了能尽快出宫领兵打仗，梁剑一心一意调养身体，又有御医精巧的配方辅助，一个月后，望着镜中的自己，梁剑满怀信心：这张脸、这神情、这身段，一如从前，军队的将士们绝不会想到男人的楷模梁剑梁元帅竟然能生孩子，竟然在一个月前刚刚诞下孩儿。

        已经可以去前线叱咤风云了，已经可以去征战沙场了，为何迟迟不见皇帝安严遣人送出宫的令牌给她。是皇上心疼她，让她多休养些时日吗？梁剑只能这么想，只能在院中练练拳脚，读读兵书，既为打发时间，也为上前线、重新做回禁军元帅做好准备。

        新生孩儿被太后曹丽华带到慈宁宫亲自抚养。曹丽华对梁小妹这个儿媳照顾孩子的能力有千百个怀疑。在安严口中，贵妃梁小妹会嗜睡，会时常头晕目眩，会心悸乏力，即使走在路上，都会笨得崴脚，甚至严重到一个月不能行走。这样笨手笨脚、体弱多病、娇生惯养的女人，如何能负担起一位母亲的职责？

        曹丽华责无旁贷，自家的孙儿，儿子唯一的骨血，当然要亲力亲为照顾才放心。更何况，这孩儿的容貌与安严小时候一模一样，那眼神、那笑容，更是与儿时的安严如出一辙。曹丽华看着孙儿，像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样，仿佛儿子还在，就在眼前嗷嗷待哺，而她曹丽华依然是那个年轻的母亲。

        孩子清澈无邪的眼神，向她伸出的稚嫩的小手，治愈着曹丽华的伤痛，有了孙儿的陪伴，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几个月过去了，安宁终于接受哥哥再也无法复生的现实。看到梁剑身体康健，神采依旧，看到哥哥的孩儿被母后曹丽华照看得白白胖胖，壮实可爱，安宁心中的疼痛缓和了很多，不再沉浸在血淋淋的痛苦中，而是回到现实。回到现实的她第一个惦念的人当然是江寒，安宁猛然意识到：这么久的日子，一直没有心情理睬江寒，江寒过得怎么样了，会不会觉得孤单？

        安宁来到勤政殿，探头往里张望，江寒一身龙袍，坐在书案前，正聚精会神批阅奏折，那专注的神情帅气极了，那眉眼怎么那么好看。身上华丽的龙袍更是衬托出江寒高贵威严、卓尔不凡的气质。

        这就是我的夫婿啊！安宁忍不住痴痴地望着，痴痴地笑着，痴痴地走过去。迎面就撞上江寒冰冷凛冽的眼神：“安宁，这是勤政殿，处理政务的地方，你来干什么？”

        “我，我想看看你。”安宁一脸温柔的笑意。

        “我很忙，在处理政务，你从小在皇宫长大，应该知道宫中的规矩。”安严不仅眼神冰冷，语气也冰冷。

        “我知道规矩，勤政殿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安宁脸上带着歉意的笑，脚下乖巧地往后退，退出门去。

        出了勤政殿，安宁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委屈的情绪遍及全身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发梢都显得没精打采。她当然知道宫中的规矩，但是哥哥安严从来都没有用宫规约束过她，皇宫之中，没有她这个长公主不能去的地方，她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为什么此刻没有被江寒热情地迎接，为什么江寒要提醒她宫中的规矩？为什么？

        哥哥，世上没有人能比你对我更好，我想你了。安宁心中酸楚，泪水溢满眼眶。但安严再也听不到妹妹安宁的呼唤，安宁必须擦掉眼泪面对现实：江寒是皇宫的新主人，新主人自有他的规矩，不容侵犯。

        被江寒训斥后，安宁不仅心中委屈，还有深深的担忧，她才意识到，她与江寒之间的身份地位对比有了巨大的变化。哥哥活着的时候，她是长公主，是被皇上宠在心上的长公主，而江寒的禁军副元帅和驸马的身份，哥哥一句话说撤就能撤掉，甚至哥哥一句话就能要了江寒的命。而现在，蜀国上下都要听命于江寒，安宁今后的日子，也全仰仗江寒对她的态度了。

        江寒的态度好冷。这样的男人，我能驾驭得住吗？安宁在后宫漫无目的地走着，蹙起眉头忧心忡忡。目之所及，亭台楼阁、花草水榭，美轮美奂，景色虽美，却让安宁倍感压力：这就是皇宫啊。更有一队一队年轻靓丽、满脸朝气的宫女从身旁走过，安宁的心中莫名紧张，甚至还有嫉恨的情绪。她从小在皇宫长大，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见惯了美女如云，原本习以为常的事，为什么在此刻却如此陌生？如此咄咄逼人？

        是因为江寒的缘故。

        后宫，从来就是美女如云，我会是众多美色中最高贵的女主人吗？即使身为皇后，可有能力阻止江寒纳妃？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即使是父皇，妃嫔也有九个，即使是哥哥安严，一向以勤政爱民、克己复礼自律，也依然有一位皇后、三位嫔妃。那么，江寒呢？

        安宁越想越郁闷，突然心中又如枯木逢春一般鲜花绽放，脸上也盛开喜悦、自信的笑容，因为她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江寒有隐疾！没有她的药粉，江寒有多老实无能，安宁是见识过的，再狐媚的女人在江寒眼前，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只能看看算了。

        安宁双手合十，感谢上苍，是天意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夫君，英俊挺拔、足智多谋、文武双全，只有这些绝不算完美，甚至是利器，会伤人。真正堪称完美的是江寒有病，而安宁有药。在药粉的作用下，江寒是多么威猛霸气，却又浓情蜜意，安宁很清楚。

        安宁羞涩地笑着：我，只有我才是后宫唯一的女主人，只有我，才是江寒唯一的女人。

        安宁匆匆迈步向太医院走去，进了门，悄声对主事张太医说道：“那种红色的药粉，你都给我。”

        张太医面有难色：“已经没有了。”

        “怎么会？”安宁一怔，心中愤慨：莫非没有皇帝哥哥撑腰，连太医都敢欺负我。她怒道：“你骗我，上一次我来取药的时候，清清楚楚看到坛子里有很多。”

        “真的没有了。”张太医坚持说。他并不是看人下菜碟，是真的没有了。新皇江寒入主皇宫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太医院，询问药粉的信息，并且把所有梦幻花的花粉都拿走了。江寒甚至谨慎地叮嘱：“今后再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梦幻花粉。记住，太医院从未有过这种花粉，我也从来没有拿过。”

        安宁当然不信，亲自动手翻找，真的无影无踪。她心中慌张，放下身段恳求道：“张太医，求您把药粉给我，这些年一直是您照顾我，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需要什么您只管提。”

        “长公主，不是我不给，是真的没有。”张太医见安宁还是完全不信，只得编了一个借口：“前线战事吃紧，大批伤员急需医治，那种药粉可以用作疗伤的药引，已经都用干净了。”

        安宁终于相信，一脸失望地走出太医院。药粉没有了，该怎么办？不，也不是全无，安宁想起来，她在驸马府囤了一些，去前线的时候还曾带在身上。

        安宁急匆匆赶回驸马府，翻箱倒柜地寻找那个装药粉的瓷瓶。因为亲眼目睹过漫天飘洒的血雨，因为哥哥为了护她就死在眼前，安宁熬过几个月噩梦连连、浑浑噩噩、痛不欲生的日子。此刻，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些日子里，她把瓷瓶放在哪里了，还是遗落在路上。

        也许江寒见过。安宁又匆匆忙忙回到皇宫，明知会打扰江寒处理政务，但她忍不住闯进勤政殿，问：“夫君，你可曾见过一个瓷瓶，上面印有梅花飘雪图案的瓷瓶？”

        “没见过，那个瓷瓶很重要吗？里面装的是什么？”江寒故作好奇地抬起眼眸，面不改色地问。他当然不会告诉安宁那个瓷瓶在他手中，他已经被安宁下药害惨过两次，死过两次。今后，他的身体他要自己做主。

        “很重要。”安宁迟疑了一下，说道：“里面是养颜的药膏。”

        江寒微微一笑，安慰道：“别着急，不算大事，我会派人寻最好的养颜药膏送你。”说完，江寒继续翻阅奏折，不再抬眼。

        安宁心中绝望，那个瓷瓶里装的东西岂是养颜药膏能弥补的？没有药粉维系，她与江寒该如何相处？她望着一丝不苟批阅奏折的江寒，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为什么江寒变得这么陌生？

        “夫君，我想派人把凤仪宫重新装潢一下，装成我喜欢的风格。”安宁试探着说，声音很轻，却让江寒心惊。

        凤仪宫？那是皇后住的宫殿啊，安宁是在逼我立她为后吗？江寒放下奏折，凝视安宁，敷衍道：“现在我这个皇帝的龙椅都没有坐稳，不知哪天就会被灰溜溜地赶下台，身首异处。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了？”江寒用力地拍了拍书案上的一摞摞奏折，提醒安宁，政务繁忙，皇帝不好当，不便打扰。

        安宁知趣地退了出去。

        江寒当然很忙，但是无论多忙，他也会飞檐走壁跃入后宫，躲开宫女和太监的视线，藏在暗处，悄悄看一眼梁剑，看一眼认真习武的梁剑，看一眼怀抱婴儿散步的梁剑。他不敢久留，怕被发现了行踪，怕惊扰到梁剑。看一眼就匆匆回去，只是心中的想念让他停不住脚步，有的时候，一天中，他要跑十多趟。

        江寒越看越爱，他很清楚自己爱的是谁，从见到梁剑的第一天就动了心，从未变过。而梁剑呢，梁剑心中到底爱的是谁？对于梁剑莫名其妙地成为安严的贵妃这件事，江寒一直摸不清头脑，不清楚这感情来自何处，其中一定有被逼无奈和妥协的成分。那么梁剑心中到底爱的是谁？

        江寒想起那些药粉，只要一点点就能验证，梁剑眼中的幻象才是真心爱着的人。会不会是我江寒？江寒心存希冀，回想和梁剑相处的点点滴滴，多么温馨，怎么会没有爱。是因为安宁从中作梗，是梁剑顾及安宁的感受，才对我退避三舍，一定是这样的。

        如果梁剑的眼中人是我，即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即使是血流成河，我也一定要封她为后。江寒打定主意，今晚就去问出个结果。

        傍晚时分，小福子前来回话，梁贵妃已经吃过晚饭，喝下红豆汤，此时贵妃娘娘赶出叠岚宫中的宫女、太监，正独自在院中习武。

        一切都很顺利。江寒微微一笑，换上便装悄然出现在叠岚宫院子门口，忐忑不安地凝视梁剑行云流水般优美的身姿。

        “你怎么来了？”梁剑收住拳脚，驻足问道。

        “我，我来慈宁宫拜见母后，不小心撞到树上，头晕眼花，走错了路。”江寒抚了抚额头说道。

        撞树上了？又是这个借口，未免太低级，完全不可信。梁剑一皱眉，提醒道：“快走吧，后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当心皇上治你的罪。”

        后宫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梁剑这么说，那么梁剑眼中的幻像一定不是皇帝安严。江寒心喜，更加直白地问：“我是谁？”

        “你是谁？”梁剑心中诧异：江寒怎么会有如此蠢的问题，莫非真的撞树上了，让原本就不聪明的脑子更加雪上加霜？

        江寒又一次执着地问：“我是谁？”

        梁剑无奈地回答：“你是谁？我告诉你，你就是一只狗啊。”

        “一只狗？”江寒惊得张大了嘴。梁剑的心上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只狗。怎么回事？莫非太医给错了药？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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