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死罪
“贵妃娘娘，皇上不会吃的。往日，皇后娘娘、德妃、珍妃都曾费尽心思给皇上做美食，皇上看都不看一眼，就挥手让端走了。”司膳房冯掌膳好意提醒道。
“我不是做给皇上吃的。”梁剑一边揉面团，一边说道。
“那您这是……”冯掌膳不解。按照她的经验，嫔妃们做事的唯一动机就是获得圣宠，不是给皇上，还能给谁？
梁剑也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皇后、德妃、珍妃都曾来御膳房，目的都是为了给皇上做美食，入乡随俗，我也该以此为目的，才不会让人起疑。
梁剑赶忙改口说：“是给皇上做的，是我难为情，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想来也瞒不过您，索性就不瞒了。”
这才对嘛，这才符合后宫人群的思维和认知。一切为了皇上，一切为了争宠，这是后宫所有行为的宗旨。冯掌膳善解人意地笑了，却还是不忘提醒：“您是一番好意，只是皇上相当挑剔，不一定会领情。”
“没关系，我只是想尽一份心意而已。”梁剑边说，边挡住冯掌膳的视线，用手帕包好一团面，偷偷藏进袖口。完成这项最关键的步骤后，梁剑在御膳房的目的就达到了。她不想再浪费时间，指着剩在案板上的面团，说道：“就这些，蒸熟了送给皇上。”说完匆匆走了。
冯掌膳一愣，赶忙追上去，提醒：“贵妃娘娘，还没有放桂花、蜂蜜、牛奶、红枣……”
“不用那么麻烦，皇上不会吃的，心意尽到就好。”梁剑急于回寝室试验如何贴出小福子那样的高颧骨，脚下急匆匆走着。
冯掌膳劝说未果，回到御膳房，看着面团发呆：是该出手补救一番，还是就这样蒸熟送去？倘若我加工过，皇上还是不喜，贵妃一定会怪罪我坏了她的好事。还是不要多此一举吧。
冯掌膳一番权衡后，依贵妃所言蒸熟面团，却没有人敢托着这样一团烂泥似的糊状物送到皇上眼前。宫人们都跪下求情：“冯掌膳，饶过我吧，这盘子里是什么啊，狗都不吃，猫都不吃，皇上见了会怒的。我不想挨板子。”宫人苦苦哀求。
该怎么办？不送，贵妃会降罪，送，皇上会责罚。也许不会，也许皇上还会像往常一样，看都不看一眼，便吩咐端走。这是最好的结果。冯掌膳决定赌一把，怀抱视死如归之心，手托食盒，往勤政殿走去。
“贵妃亲手做的糯米糕？”安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放下奏折，起身查看，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这是什么？”
“糯，糯，糯米糕！”冯掌膳有些舌头打结。
“贵妃亲手做的？”安严又问。
“是，是，贵妃说她想，想，想尽一份心意。”冯掌膳的手有点抖，像是已经承受不住糯米糕的重压。
安严端起被称为糯米糕那一团糊糊，尝了一口，没放糖、没放蜂蜜、没有牛奶，什么味道都没有，就是黏，粘牙。
这是一份什么心意？安严不由多想：贵妃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是在试探我吗，试探我到底对她有几分真情，多少包容。
既然如此，我就别无选择，吃吧。
实在难以下咽，安严一阵一阵想吐，却凭着顽强的意志把盘子里的糊糊吃得干干净净，最后不忘赞道：“味道不错，贵妃有心了，赏。”
冯掌膳已经看傻了。
梁剑对着镜子练习贴假颧骨，糯米团粘度不够，很快便滑到了嘴边。她揭下面团凝眉苦想：该怎样调试配方才好？正无计可施之时，皇上的赏赐就送到了叠岚宫，真金白银，晃了梁剑的眼睛。
冯掌膳更是绘声绘色地描述皇上是如何欣喜，如何把糯米糕一口一口吃掉。最后，冯掌膳恭维地说：“贵妃娘娘，皇上没有辜负您的一番心意，皇上对您是认真的。”
梁剑的心有些沉重，但这阻挡不了她出逃的脚步。一连几天，梁剑都借口给皇上做糕点，在御膳房调试面团的粘度。毫无例外，皇上的赏赐都及时招摇而至，晃了梁剑的眼睛，也晃了每个宫人的眼睛。德妃、珍妃甚至蹲守在冯掌膳送糕点的路上，一次一次查看皇上爱的到底是何人间美味。只是越看越不解：为什么？皇上是中邪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镜子中的假小福子已经有八成相似，梁剑觉得借着夜色，应该可以以假乱真，混出皇宫。
傍晚时分，梁剑把小福子召到叠岚宫。
“小福子，我想吃丰良斋的桂花糕，你今晚能送来吗？”梁剑问。
“当然，我这就去办。”小福子满口答应。
“出宫很容易吗？”梁剑试探着问。
“很容易。我是皇上的近身太监，皇上信任我。”小福子一脸自豪。
“出宫令牌在你身上？”梁剑问。
“不在，如果有出宫的任务，皇上会给我令牌。”小福子回答。
梁剑有些失望，有些担心：令牌不在小福子身上，这会使逃出宫去变得困难重重。
小福子看到贵妃变了脸色，劝慰道：“贵妃娘娘，您放心，您想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都能如愿。皇上有多宠爱您，我最清楚，皇上每天吃下您做的那些糕点时，表情十分痛苦，但因为是您亲手做的，皇上便宁可为难自己，也一定要给足面子。像桂花糕这种小事，皇上断然不会拒绝，我这就去请旨。”小福子转身要走。
“请先留步。我有些烦闷，你陪我聊聊天，给我讲讲你的经历吧。”梁剑道。
贵妃的命令当然要严格贯彻执行。小福子轻嗽嗓子，把能想到的事，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梁剑听了一阵，开口说道：“原来福公公也是个很有见识的人呢。”
这声音惊吓到小福子：怎么贵妃的嗓音变了，变得和我一模一样？
梁剑微微一笑，继续变着声音安慰道：“福公公，别害怕，我有时候闲来无事，会学别人说话，你看我学你像不像？”
“像，太像了。”小福子由衷说道，心中还是有些惊悚。
“太好了，我还会变装，你等等看。”说完，梁剑当着小福子的面，在自己脸上贴出一张小福子的脸。
“像不像？”梁剑问。
“太像了，贵妃娘娘，您想干什么？”面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小福子心中更加惊悚：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是贵妃是鬼变的？
“闲来无事，寻点乐子。借你的衣服一用，我能更像。”梁剑向小福子走去。
小福子脊背发凉，脚下颤抖着往后退，随后转身就跑。梁剑一把抓住他，堵上嘴，脱掉他的长袍，捆好手脚，放到床上，语气轻缓地安慰：“别害怕，留你在此一晚，明天会有宫女给你松绑，安心睡吧。”
她心思周到地给小福子盖好被子，随后穿上一层又一层衣衫，垫出小福子那样的宽肩、粗腰，最后套上太监长袍，换好靴子，关好门，出后宫，往勤政殿走去。
皇帝安严果然勤勉，还在和大臣议事。梁剑守在门口等候。过了半个时辰，大臣离去，安严继续在书案旁批阅奏折。
梁剑摸了摸脸上的伪装，暗自给自己鼓气：我就是小福子，往日小福子怎么出宫，我一定也能行。
梁剑沉了沉气，模仿小福子的声音，在门口喊道：“皇上，贵妃想吃丰良斋的桂花糕。”
“你进来。”安严命令道。
梁剑硬着头皮走进殿。
安严放下奏折，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小福子，问：“贵妃身体好些了吗？”
“不太好，这些日子一直乏力得很。”梁剑深深低着头，回道。
“我去看看她。”安严站起身，就要往叠岚宫走。
“皇上，贵妃已经睡下。”梁剑赶忙劝阻。
“她不是在等桂花糕吗？”安严问。
“这个……，桂花糕留待半夜饿了吃。”梁剑心虚地说。
“既然贵妃不着急吃，你也不必急着去买，我肩膀疼痛，先帮我按按。”安严揉着肩膀说道。
“皇上身体有恙，我还是去请太医吧。”梁剑关切地说。
“不必，你往日的按摩手法很有效。”安严道。
小福子往日的按摩手法是怎样的？不知道啊！会不会因此暴露身份？梁剑疑虑重重，却不得不勉为其难，站到安严身后，双手搭肩，试着按揉起来。
安严闭着眼，像是很享受。梁剑心中释然：没有穿帮。
“可以了吗？皇上，我去买桂花糕了，再迟些，贵妃会责罚。”梁剑道。
“不急，继续按，现在肩膀舒服多了。小福子，你一向机灵，有些事我很困惑，想请教你。”安严道。
“您请教我？我什么都不懂。”梁剑诧异：皇上有什么困惑，需要向一个太监请教？
“只有你懂。”安严叹着气，语气深沉：“都说人心换人心，你说，我对驸马如何？我倚重梁剑、信任梁剑，把我最亲的妹妹嫁与她，把京城的安危交到她手上，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她，按说，她应该对我忠诚才对。是吗？”
“梁元帅当然对您忠诚，绝无二心。”梁剑对此很肯定。
“那就好。还有一事，想听听你的看法。我对梁贵妃是真心的，一见倾心，但和容貌相比，我更欣赏她的人品和才华。可是，我不知该怎么表达才好，她做的糯米团，真黏，吃了腹痛，我也强忍着咽下，你说，她会不会领情？”安严揉了揉肚子说道。
“贵妃会领情，一定会的。只是，皇上，您是真龙天子，何苦为了一个女人损伤龙体，没有人配得上您如此牺牲。”梁剑诚心劝道。
“她配得上，我想对她更好，该怎样做才算好，你有什么建议？”安严按住压在肩膀上的手，拉着手把假小福子拽到面前，神情凝重地端详小福子的面容。
糟糕，我这张假脸禁得起如此仔细的凝视吗？会不会有破绽？梁剑紧张得心怦怦乱跳。
“该怎样做，才能赢得贵妃的芳心？”安严又一次问。
“我不知道，我，一个小太监，哪里懂这些。”梁剑低着头，尽量把假脸隐藏起来。
安严有些失望，松开假小福子的手。
“皇上，贵妃想吃丰良斋的桂花糕。”梁剑又一次提醒，希望能尽快逃离。
“贵妃想吃，我亲自去。”安严往大殿门口走去。
梁剑赶忙拦住路，说道：“皇上，您身份贵重，夜深人静之时出宫，诸多不便。还是我去吧。”
安严目不转睛地盯着假小福子的眼睛，问：“你真的只是为了桂花糕？”
“当然。”梁剑诧异：为什么皇上会有此一问，难道小福子出宫后还能借机四处玩耍？
“好，快去快回。”安严把令牌递给假小福子。
有皇上的令牌，果然畅通无阻，梁剑大摇大摆地出了皇宫，一路向北飞奔，才出京城，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严严实实罩住了她。
“皇上有令，捉拿小福子。”禁军统领曹毅满一挥手，侍卫们蜂拥而上，把梁剑捆得结结实实，带回皇宫，扔到养心殿内，扔到皇帝安严面前。
梁剑有些懵：“皇上，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派侍卫捉我？”
“叛国投敌，死罪。”安严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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