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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梦游


夜深人静,繁星闪闪,安严忙碌了一天,终于在江召禾的陪同下回到江府。

        江府灯火通明。

        江召禾护送安严回到府上最华丽的客房。房间内一尘不染,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条案上摆放着上好的茶和水果。安严环顾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直到此刻,他终于感到自己才是江府最尊贵的客人,受到了本该享有的隆重礼遇。

        看到皇上脸上满意又有些疲惫的笑容,江召禾赶忙识趣地告辞了。

        安严躺在床上,正昏昏欲睡,忽听院中有脚步声,他起身,推开门向外看,一女子身着宽大的白色睡裙,散乱的头发遮挡住脸,看不出模样,正在院中来回踱步。女子看到安严的房门被打开,便直直地走过来。走近后,扬起脸,盯着安严看了又看,随后又转身离开。

        安严透过散乱的头发看清女子正是王盼盼,便追上前去,疑惑地问:“你在干什么?”

        “找人。”王盼盼温柔地说。

        “找谁?”安严问。

        “找他。”王盼盼答。

        “他是谁?”安严问。

        “他就是他啊。”王盼盼妩媚一笑。

        “他是谁?”安严又一次问。

        “他啊,他是谁?”王盼盼也问。

        他是谁?安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蠢,竟然以为王盼盼能正常地回答他的问题。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安严心中的答案却很清晰:王盼盼要找的当然是自己的妹夫梁剑。梁剑这个妹夫可比江寒那个混小子要好太多,梁剑和安宁那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是妹妹控诉梁剑为国征战而受伤残疾,梁剑也亲口承认自己的残疾,甚至主动退让,甘愿把安宁让给江寒。

        唯一不相信驸马有隐疾的就只有他安严,也可以说他是心存侥幸,总觉得妹妹与驸马梁剑之间另有隐情,特别是见证过小苏姑娘对驸马不加掩饰的爱慕、忠心耿耿的跟随,更有安严亲眼目睹驸马梁剑与美人盼盼睡在同一床被子下。安严对驸马身有残疾这件事更加怀疑了。

        此时,安严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王盼盼,无论以多么挑剔的眼光去看,王盼盼都是一个难得的美人,那身段、那脸庞,男人一见之下都会怦然心动。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如用这个盼盼去试探一番,探一探驸马的底细。

        安严打定主意,带着王盼盼走到梁剑的寝室门口,推了推门,门栓插着,但窗子开着。

        安严托着王盼盼爬过窗子,进了房间。

        屋檐下悬挂的灯笼也透过窗子,把烛光刚刚好投射到床上。

        床上梁剑睡得正香。

        王盼盼爬上床,借着烛光仔细盯着熟睡的梁剑,端详了好一会儿,呵呵一笑,便开始宽衣解带。

        安严早已躲在房间暗处,悄悄观察,纵然心中有所预料,但王盼盼热辣的行为还是让他惊诧,他正在目瞪口呆,就看到王盼盼把衣衫都脱干净,爽利地钻进被子,手搭在梁剑肩上,幸福地闭上眼睛。

        安严等了片刻,床上两人一动不动,像是都在熟睡。这样仿佛试探不出什么,难道还要继续等下去?或是就这样离开?难得的好机会,安严不甘心就此放过,他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梁剑的脸。梁剑毫无反应,睡得正香。

        安严又轻轻拍了拍梁剑,梁剑还是酣睡不醒。

        安严没有耐心再这么温柔下去,他狠狠地扇了一下梁剑的脸,“啪”,在寂静的夜里这一声耳光格外响亮。

        床上两人同时被惊醒。

        梁剑匆忙坐起,警惕地环视四周,并未看到人影,只有被子在瑟瑟发抖。她掀开被子的一角,王盼盼正瞪着一双惊慌的眼睛望着她。

        一定是王盼盼打了我,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梁剑捂着生疼的脸颊,心中还是顿时原谅了王盼盼,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在。”

        王盼盼平静下来,温柔地笑了笑。

        梁剑也陪着笑了笑,只是心中有些不安。她清楚地记得,为了避免王盼盼再次悄悄来到她的寝室,为了避免皇帝安严又一次误解她,她特意插好了门栓。王盼盼是怎么进屋的?莫非屋子中还另有他人?

        梁剑就要下床仔细查看,王盼盼却紧紧拽住梁剑的衣衫,手颤抖着,声音也颤抖:“我怕,别离开我。”

        “你是怎么进来的?”梁剑问。

        “我从那里进来。”王盼盼用手指向窗口。

        梁剑看了一眼窗子,窗台低矮,越窗而入并非难事。只是王盼盼这样一个神志不清的女子也会爬窗,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看来还是要更仔细一些,门窗都要关好,才能把王盼盼挡在外面。

        但是此时王盼盼已经上了梁剑的床,该怎么办?梁剑望着眼前的美人,不由脊背发麻,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梁剑还在心有余悸:倘若安严再次看到她与盼盼姑娘睡在一张床上,一定不会向清晨时那样心慈手软,不会只动动拳脚,一定会挥剑把梁剑拆成几块。

        绝不能大意,一定要赶快离开,才能保住性命。梁剑见王盼盼闭着眼,像是熟睡的样子,便急忙轻悄悄起身,准备躲出去。

        “你去哪儿?”是王盼盼在身后问,随后一双洁白的手臂紧紧搂住她的腰身,一个暖暖的身子紧紧贴在她的后背上。

        梁剑挣脱开王盼盼的怀抱,转过身,惊诧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又把衣服脱光了?”

        “睡觉。”王盼盼很无辜的表情。

        “睡觉也要穿着衣衫,记住,有旁人的时候,一定要穿戴整齐。”梁剑捡起散落在四处的长裙,一件一件耐心地穿在王盼盼身上。

        “没有旁人。”王盼盼道。

        “我就是旁人,记住,今后永远不要在我面前脱衣服。”梁剑无奈地教导。

        王盼盼声音甜美地笑:“呵呵,你不是旁人,你是我的爱人。”

        梁剑一脸严肃:“不对,我就是旁人。”

        王盼盼困惑地看着梁剑,有些不解,随后又顺从地点点头。

        “快睡吧,别害怕,你是安全的。”梁剑扶着她躺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王盼盼听话地闭上眼睛。过了很久,梁剑再次轻悄悄出门,王盼盼没有起身相拦,她终于安心地睡着了。

        梁剑顺利地走出房间,不由轻轻舒了一口气。

        去哪儿好呢?就到府门口的树上睡一觉,有值守的门卫雪亮的眼睛盯着,给她作证,安严总该无话可说了吧。

        梁剑迈步就向府门走去,忽听身后安严的声音:“驸马,等一下。”

        又是皇帝安严。皇上向来神出鬼没,梁剑并不太惊讶,她很庆幸及时地走出房间,没有让皇上看到刚刚自己就在王盼盼的怀抱中。

        安严其实看得清清楚楚,他不仅看得清清楚楚,更看得惊心动魄,心狂跳不止。但是他没忘自己的目的,他仔细观察梁剑的一举一动,梁剑眼中对王盼盼只有关爱和怜悯,除了关爱和怜悯,一丝波澜都没有,像一位得道的高僧,不,想必高僧也会心潮起伏,梁剑已经超越高僧,成了圣人。

        安严终于相信:梁剑病得不轻。为了国家,为了收复幽州十六郡,驸马牺牲了太多。

        安严对自己今天早晨打伤梁剑的冲动行为感到内疚,他很想道歉。但是道歉这件事他不太擅长,便只是张了张嘴,随后一声叹息。

        皇上在叹息。梁剑不由关切地问:“是有什么为难的任务吗?交给我好了。”

        “没有。”安严答。

        没有任务?为什么在这午夜时分,不去睡觉,而是守在院子中喊住我?皇上也奔忙了一天,不累吗?匪夷所思啊,真是匪夷所思,皇上此刻的行为比王盼盼还让人费解。

        “我想和你谈谈人生,你随我来。”安严当然劳累,但是他更能体会驸马梁剑此时此刻的心情,有美人投怀送抱,梁剑却只能从美人身边怅然离开,心中一定郁闷至极、卑微至极。

        安严觉得有责任有义务好好劝慰梁剑一番,开导梁剑一番。

        “谈人生?此时?”梁剑望着满天的星斗,更加匪夷所思: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神仙不用睡觉,但凡人还是要睡觉的。谈人生?人生嘛,就是困了便去睡,很简单,有什么需要谈?更何况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

        但是皇上想谈人生,身为臣子理该奉陪。梁剑睡眼惺忪地跟在安严身后,进了安严的寝室,坐在椅子上,胳膊架在桌子上,手托着脸,用力睁着眼,听安严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来。

        “皇上,我听不懂。”说完,她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发现自己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躺在床上,不由心中一惊:我是梦游了?王盼盼在哪儿?会不会又睡在自己身边?她赶忙扭头查看,却看到身边躺着的是安严。安严正满怀心事地看着她。

        梁剑更是惊诧,慌张了片刻,迅速挤出一张笑脸:“皇上,我不是故意爬到您的床上来的。我不敢冒犯您,我这就滚。”说完,飞奔而出房间。

        迎面而来的却是江寒阴郁的脸,压抑地嗓音:“你在皇上房间耽搁这么久,在做什么?”

        “睡觉。”梁剑道。

        “睡觉?”梁剑说得轻松,但江寒的心却像是被戳了一剑,脸色也变得更阴郁了。他这些天的夜里一直坚守在大槐树上,苏逸离开后,他才放心地回房间睡,却不想今天一早,在梁剑卧房里睡着的是王盼盼,江寒到处寻找梁剑,还是不见她的身影。只有皇上的寝室,江寒不敢闯进去,只得守在门外,果然就见到梁剑满脸羞愧、慌慌张张跑出来。

        “江贤侄啊,我真是难以启齿。”梁剑把江寒拽到一偏僻之所,悄声问道:“你可知襄阳城中哪里有妙手神医?我想开些汤药。”

        “怎么了?你?”江寒略过梁剑对他“江贤侄”这个称呼,他有更关心的事。

        “我有时会说梦话,但是现在我发现情况越来越严重,恐怕我还梦游了,前几天,我明明记得是坐在你家院中的藤椅上,醒来后却发现自己睡在寝室的床上,昨夜也是,皇上找我谈人生,我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躺在皇上的身边,幸好我溜得快,否则今天又会挨一顿打。我想我该喝些安眠的汤药。”梁剑道。

        “你不是梦游,你是睡得太香、睡得太死。你这睡觉的功力,世人都会甘拜下风。哪里用得到安眠的汤药?”江寒听了梁剑的叙述,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却轻松了许多:梁剑自视是个男人,皇上不知梁剑的底细,也把梁剑当成男人,两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有何不可?我何必要胡乱吃醋。

        “可是为什么睡着的地方和醒来的地方不是一处。”梁剑还在迷惑。

        “很简单,因为有好心人把你抱到床上。”江寒道。

        梁剑皱了皱眉:好心人?是江贤侄和皇帝安严吗?很可能。这个解释还好,总比自己梦游到处乱跑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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