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没有，你想多了。”尹一昕把纸递给尹一铭，“要用这个么？”
“用。”尹一铭肯定着，“既然是你写的，那肯定要用。”
几人带着词又开始练了起来。
马成功小声跟尹一昕念叨，“谱子是你哥写的。”
“严格来讲，这首歌是独属于你们兄妹俩的作品～”说完，他拍屁股走人。
不知为何，尹一昕听了有些高兴，内心深处的小鹿在欢呼雀跃。虽然尹一昕没有什么文采，但在这个时候可以派上用场就足以让她窃喜。
有了歌词的谱子，作品才更加完美。再配上尹一铭有磁性的嗓音，使这首歌升华了一个维度。
忆起当年，尹一铭刚拿到尹胜给买的吉他时，还是在初一的时候。尹胜抱着尝试的心理，让他学了几天。
没想到，尹一铭竟然真的可以弹出正确的音律，这让家里人都有些震惊。紧接着，他进步飞快，跟着尹胜一起弹唱，甚至自己写歌。
所以现在想来，尹一铭对于尹胜的离开，应该会很难过吧。
尹一昕看着哥哥的背影，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了尹胜的身姿。
曾经的夏天，庭院里是清色的琴音，男人和他的少年一起谈天说地，追逐打闹，尽情弹唱。
梧桐树下，他们把梦想永驻在琴弦之中。
他走后，尹一铭会不会孤独呢。
这份孤独，或许是尹一昕这个妹妹所不能填补的。她无法与尹一铭做到音乐上的共鸣，这也让尹一昕有些自责，她有时会怨天尤人，为什么老天爷没有赐予她音乐天赋，为什么尹胜当初不也试着教教她……
她浅浅叹息。
她足足陪了这三个人一上午，一上午她有时站着，有时坐着，有时躺在沙发上，听着他们谈了一遍又一遍，改了一次又一次。
可能热爱就是动力吧……她面部没有什么表情，无聊到了极致。
她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似乎无趣到了极点。有的时候有哥哥陪着，她会开心，但哥哥离开她后，她就无事可做。
可能是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爱好的缘故，除了偶尔去练散打的馆子里练几下，剩下光顾的地点就只有学校和家。
也该给自己找点事做了……
“走了，一昕。”尹一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身上背着吉他准备回家，“回家吃饭。”
和另外两人告别后，尹一昕走在尹一铭身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拽了拽尹一铭的衣角。
“哥，我想去个地方。”
路上是大小不一的石子，它们陈列地毫无规律，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有些心烦。坐落在土道两旁的是一个又一个凌乱的砖块，杂草在土粒间肆意生长，加上没有人的缘故给这里笼罩上了冷清的气息。
地上是一道生了锈的铁轨，铁轨边缘散落了无数颗棕红色的粉末。随着时间的消逝，这个地方的一切越来越陈旧，越来越腐朽。
尹一昕沿着铁轨一步一步走着，仿佛把这条长长的线认为是前往远方的路。她的每一步，几乎都要把这些泛黄的轨迹踩碎。
尹一铭跟在她身后走着。他察觉不到尹一昕此时是如何心情，只是在后面默默地走着。
坏旧的铁轨前方，是新建铁路运行的地方。
好像是时间的安排，此时正好有火车快速穿过，随着“嗡——”的一声巨响，顷刻间卷起了层层飓风。
风在空中凛冽，尹一昕终于回头看向尹一铭，尹一铭抬起头，他看到尹一昕低长的马尾在空中被吹散，喧嚣中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尹一昕的眼睛，她缓缓地将头发别过耳后，微微张嘴。
“嗡——”巨大的火车声响有些刺痛尹一铭的耳膜。
他意识到对方好像说了什么，但他丝毫没有听清，他放声喊道：
“你说什么——？”
“我说！”尹一昕也拔高了声音，“我要听你唱歌！”
“刚才不是在录音室听过了吗——”
“不行！这次你只给我唱！”尹一昕知道自己的无理取闹，但她却抑制不住地想要这么疯狂，她想宣泄，想要彻夜奔跑，想要肆意喊叫。但她一次又一次地抑制住了，只有在留下他们俩人独处时，她才会变得无理，变本加厉。
想要他只给自己唱……虽然这是件不可能的事。但她奢求，渴望，内心难抑澎湃汹涌。
“噪音太大了，你过来我给你唱——”尹一铭依然对她很有耐心。
闻言尹一昕没有犹豫，迅速地转过身——
狂风中，尹一昕跑向自己哥哥，她跑起来什么也不顾及，脚步踏在石子间，溅起了很多土粒，她狂奔，一个起势，她猛地一跳——
她环住了尹一铭的脖子，把脸埋在对方的胸间。
呼——她的长发飘散在空中。
尹一铭有些错愕，腾空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而尹一昕死死地搂住自己，丝毫没有把手放下的意思。
“怎么了一昕，你先……先松松手……”难得一见尹一铭狼狈的模样，尹一昕想抬头看看此时他是怎样的表情，但她没有那个勇气。
一鼓作气干了连串的傻逼行为，尹一昕有些羞愧。
但内心深处涌现出了强烈的痛感，她不知怎得，情绪的跌宕起伏让她心情非常低落。有时她自己都难以接受，为什么情绪这个东西会这么难以捉摸，时而快乐，时而悲伤，对她来讲，这种悲与喜的交替尤其频繁，而每一次的交替都会使她崩溃。
她睁大双眼，眼角瞬时有泪水滑落。
“一昕……？”
尹一铭把手轻轻放在她头上，此时的动作十分暧昧，但他们都无暇顾及。
两人在冷风中相拥。
不，严格来讲，是尹一昕单方面地拥抱。
尹一昕的泪水不止，受情绪的影响，她没有任何缘由地开始呜咽。
“哥……”她的声音颤颤巍巍，“别离开我……”
……
尹一铭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尹一昕突然哭的原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更不知该如何安慰。
尹一昕开始呜呜地哭，情绪爆发后她总是狼狈难堪，鼻子和眼睛变得非常红，但她没有管那么多，把头抬起来吸了口气继续哭。
这个样子肯定很奇怪吧……尹一昕想着，她哭起来的时候脸部没有怎么用力，看上去有点惹人怜爱。而她接受不了自己从高冷转变到弱势的状态，于是更加委屈。
“别哭了，别哭了……”尹一昕一直摸她的头，除此之外他不知道找别的办法来安慰她，“说什么瞎话呢，我不会离开你的……”
是太孤独了么？是不是因为一上午他们练歌没有怎么关心她？
“你不是想听我唱歌么……我给你唱啊……”他顿了顿，在巨大噪音下他把头凑近尹一昕面前，两人咫尺之间只有交错的呼吸，他低声唱着：
“月是白色的故乡……”
“夜是无人的小路……”
“里面装满回忆”
“我看到玉烟，”
“与日暖相伴”
“你走在蓝田，”
“相与泪珠畅谈”
“伴以我的华年……”
……
对方的声音起伏不定，似乎也受到尹一昕情绪的影响。模糊间尹一昕只能听到浅浅的音律，她睫毛上沾湿了泪水，一直看着尹一铭。
他还在耐心地唱着，似乎想唱到她不哭为止。
此时尹一昕与平日相比有明显的反差，让尹一铭难免有些心疼，他抱住了对方，用低低的声音呢喃，“不哭了，不哭了……”
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尹一昕一边哭一边想笑。
难以切齿的难过。她的心脏像是经历了大起大落一般脆弱敏感，此刻她疲惫地发颤，哭声渐渐微弱。
“我……我是不是病了……”尹一昕哭的眼睛有些红肿，她只能半眯双眼，涩涩地看向尹一铭。
“别瞎说。”他拍一拍她的肩，“就算有病我也可以带你去看医生。”
尹一昕松开了手，摸了把泪，“我总是，情绪不稳定。”
“没有原因么？”
要说原因……也是有的……她抬眼看到尹一铭关心的眼光，又低了低头。
不是所有原因都能说……
尹一昕使劲揉了揉双眼，但它们看上去又红了几分，“你不要觉得我很奇怪。”
“没这么觉得。”尹一铭突然皱眉，“你也不要觉得我会这么觉得。”
“嗯……”尹一昕哭完一顿，加上哥哥的安慰，心理舒服了不少。
如果真得去探究，或许是因为，看到尹一铭闪闪发光的样子，她有点害怕。
他受人欢迎，性格也比她开朗，他可以走向梦想，朝更远的方向。可是她呢，这么多年来，从当年某一些事发生后，她一直停留在了过去，滞足不前。
她害怕到时候，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而尹一铭越走越远，只给她留下模糊的背影。
尤其是上了高中以后，他们两个似乎越走越远，这种落差让尹一昕毫无安全感。
害怕没有你的长夜漫漫。
鼻子酸涩有些发痛，她后悔哭了。哭了以后没有妈妈的纸巾，没有奶奶的雪糕，没有爷爷的糖。
但，但至少有哥哥的安慰。
想着想着她心里就好受了不少。
“走吧，回家吧。”尹一铭把之前放在地上的吉他扛了起来。
“以后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哥哥和她并肩着走，“不要一直憋着，虽然我知道，你话不多，”
“但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顾虑这么多。”
“好。”尹一昕抬头看向尹一铭，发现在冷风凌乱中，清晰的下颌线将他的脸庞衬得有些唯美。
刘海好长……
甚至把他的眼睛遮住了，她透过发丝，难以看清他此时的神情。
尹一昕默默收回眼神，心里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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