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仙人的弟子
在无极观，师父和其他的江湖骗子一样，自称是真人，活真人。
我们一帮徒弟都觉得很假，但还是不乏相信的人。只不过相信的人还不至于给他塑个像，每天上香跪拜。
在无极观待久了，师父那些骗人的把式也就见怪不怪。蓬莱仙人的骗术听上去要比师父高明许多，追崇者遍布之广，信仰之深，都令我咋舌不已。师父要是有这等骗术，早就金银满仓坐享荣华，我等弟子也不必成天粗茶淡饭。
“听说仙人有个弟子住这里？”李无中问道。
“你说吴少爷啊，就这条街一直往南走，门口有一对狮子的就是了。”小二说道。
店里客人不少，小二说完，便去招呼其他客人，忙的不亦乐乎。
李无中似乎是知道这个蓬莱仙人，他要打听的人，目的显然不会只是随口问问那么单纯。我大概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
从小饭馆出来，李无中没有直接回春来苑的意思，转身对我说道：“走，随我去送封信。”
我跟在他后面顺着街往南走，没过几个街口，果然看见一大户人家，门口立着一对狮子。
门口还立着两位看门的汉子。
李无中把信递过去，说道：“这位兄台，劳烦把这封信交给你家主子。”
信上压着一锭银子，看门兄台死灰般的眼睛立马散发出光芒来。
看门兄台接过银子，看了李无中一眼，接过信说道：“不必客气。”
李无中见那汉子进去，回头对我说道：“我们回去。”
“不用等一会么？”我问道。
“不用，明天会有人来找我们的。”李无中说道。
说得相当肯定。
“回到春来苑好好休息，我们明天晚上要赶路。”在回春来苑的路上，李无中突然说道。
“去哪里？”我能猜到明天会发生些什么，随口问问他下一步的打算。
“不知道，或许是凉州。”李无中说道。
凉州，又将是漫长的跋涉，是要好好休息。
晚上，李无中照旧点了姑娘，来我房间的还是昨晚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恢复了昨晚的风尘之气，脸上贴着的一层厚厚的脂粉，将她的俏皮和可爱完全掩盖，让她看上去更像一个风韵十足的青楼女子。
“陪我泡个澡吧。”我说道。
“好啊，爷。”她笑着回答道。
脂粉挡住了她的表情，我看不出来她是不是和早上那样，笑得那般舒心。经过一天的休整，奔波的疲劳清理殆尽，攒够了精力和心情干些邪恶的事情。
她的衣服脱得还是比我快，不知道是她手法娴熟，还是她的衣服原本就很容易脱掉。
水和昨晚一样凉，我和昨晚一样热。
“帮我揉揉肩膀吧。”我背过身说道。
她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有种奇妙的魔力，可以卸掉所有的防备。倘若她是一个杀手，我一定会死得不明不白。好在她不是，否则昨天晚上我就不明不白了。
“舒服吗，爷？”小姑娘娇声问道。
“舒服极了。”我回答道，“你叫什么名字？昨晚忘了问你。”
“爷，我叫小红。”小姑娘说道。
“小红，怎么会…叫这个名字？”我尽量把话说得自然些，小红这名字和她的粉妆让我忍不住想笑。
“这是妈妈亲自给我取的名字。”小姑娘说道。
她口中的妈妈，应该就是那个喜怒哀乐可以随意转换的老鸨。
“不好听吗？”小姑娘问道。
“呃…等你长大了，这个名字就不适合你了。”我不确定这么说她会不会生气，只是暂时没有想到更好听的话。
“你觉得我还没有长大，是吗？”小姑娘还是有些激动。
我转过身，将她猛地按住，淫贱地笑道：“那就让我好好看看。”
小姑娘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转过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伸手把她的头发捋到耳后，一点一点洗去她脸上的脂粉，透着自然腮红的脸颊看上去舒服许多。
“嗯…还太嫩了。”我摇着头说道。
“太坏了你。”小姑娘推了我一把，娇声说道。
“还是和昨晚一样，你睡床我睡地板。”泡完澡我对着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这次没说什么，径直躺床上去了。
躺了一会，她抱着枕头下来，说道：“我也要睡地板。”
“地板冷，你会着凉的。”我说道。
“我不怕。”小姑娘嘟着嘴说道。
“那随你便，着凉了我可不负责。”我说道，四仰八叉地闭上眼睛睡觉。
“不要你负责。”小姑娘说道。
早上醒来，小姑娘钻到了桌子底下，抱着桌子腿睡得正酣，真没想到是个睡觉这么不安分的家伙。
晌午时分，李无中叫上我出去吃饭。回来时，春来苑门口停着两落轿子，一个小胡子拦住我们，问道：“请问阁下是李公子吗？”
“嗯。”李无中点头说道。
“我家少爷有请。”小胡子伸手招呼我们说道。
李无中毫不客气，直接上了轿子，我便也无需再犹豫什么。
仙人的这个弟子家里看上去相当气派，汉白玉的栏杆，香楠木的台柱，已然足以羡煞旁人。小胡子没有领我们去正厅，而是直接把我们带到了内院，一池荷花映入眼帘。
水榭楼台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必备，没有便上不到这个层次。
“二位，请在这里稍等，我家少爷马上就到。”小胡子把我们带到临池的亭子说道。
柳树成荫，微风徐来，即便在太阳下这里也还算是凉爽的。只是这里的气味闻着不太舒服，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吴少爷没到，点心倒是先来。点心看上去不错，现在却没什么胃口，毕竟午饭才刚到肚子里。
许久，小胡子过来，说道：“抱歉二位，我家少爷有些要事要处理，劳烦再稍等片刻。”
片刻，不知道又是几刻。
李无中发呆的功力很是了得，盯着一块空地，眼皮都不用眨。我不行，只好趴在围栏上，数数莲花看看冒泡的鱼。
在明月山，种藕的农户不少，但能种出莲花来的却不多。眼前的这一池莲花，竟然能开得如此绚烂，不禁让人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让二位久等了，实在抱歉。”仙人的弟子磨磨蹭蹭近两个时辰终于出来见人。
参差不齐的胡须，花白的头发，这形象很难和少爷这个词挂得上钩。
在春来苑，小姑娘和我提到过这个吴家少爷，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哥，年轻帅气，是城里女孩子们犯花痴的对象，真人却是这般模样。
“你们先下去吧，还有他们。”吴少爷指着远处的家丁，对身后的小胡子说道。
偌大的内院只剩下他，李无中和我。
不知道李无中信里写了些什么，更看不懂吴少爷的做法。我们是来杀他的，他却把自己的人全部支开，有什么秘密要背着自己人和我们说似的。李无中和他怎么看都不像是熟人，至少不会熟悉到这种地步。
“长途跋涉，一定很辛苦。”吴少爷看着李无中说道。
“还好。”李无中看着点心说道。
“这些点心都是我平时很喜欢吃的，不妨尝尝看。”吴少爷接着说道。
李无中看着吴少爷，没有伸手，也没说什么。
“看来你还信不过我。”吴少爷爽朗地笑道。
“你不是也没完全信任我么？”李无中说道。
“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吴少爷顿了顿说道。
“当然有，吴大少爷难道不打算用仙琼脂招待我们？”李无中冷冷地说道。
“哈哈哈…仙琼脂这么稀有，怎么能随便拿出来。”吴少爷依旧笑得很自然很大气。
吴少爷倒了一杯茶，推到李无中跟前，说道：“清茶一杯，公子细细品品。”
一杯清茶，清如溪水，没有茶的颜色，也没有茶的香味。
吴少爷收起笑容，拿起茶壶，站起来对着茶壶嘴喝了一口，边走边说道：“有些东西，就是那么奇妙，看着那么美丽，只有在得到之后，才会后悔不已。”
他说的时候，出神地看着亭子外的荷花。
“你后悔了么？”李无中说道。
吴少爷举起手中的茶壶，将里面的茶水缓缓倒入荷花池中，像是在哺育自己的孩子一样认真。
一壶茶倒完，吴少爷缓缓转过身，说道：“我从不后悔。”
眼神坚定而愤怒。这样的眼神，或许是早已肠子都悔青了，或许是真的不曾有半点后悔。
我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听他们说话如同是在路边听两只野狗对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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