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两人走走停停，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半山腰。
青竹峰上修建了不知道多少条大大小小的石阶小道，通向各个小院。两人的住处名叫听风小筑，坐落在山腰竹林深处，周围还有两个院落，却都没有人住人。人声寂寂，常伴清风鸣蝉，孤寒寂寥之感油然而生。
“哎，风吹青竹深闭门。”奚舟看着紧闭的院落大门，摇头叹道。
段容殊走在前面，拿出钥匙开门。
奚舟站在一边看他开门，“你有没有觉得这有点多此一举啊，不是都设了禁制吗，为什么还要上锁……”
段容殊没理他，开了锁，便推门进去。
青云学院的住宿环境吊打华国百分之九十的公立大学，不仅是两人间，每间宿舍还附带院子，小厨房。院落墙角栽着一株大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两张石凳。时至初秋，树叶泛黄，院子里许久没住过人，也没人打扫过，杂草从石子路的缝隙间钻出，萋萋芳草中开着不知名的浅色小花，枯叶落了一地。
奚舟啧了一声，“这看着就像聊斋现场。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打扫一下吧。”
听到打扫二字，段容殊忍不住皱起了眉。他眸光一扫院子里积满灰尘的石桌，和不知道在地上腐烂了多久的枯叶，“你会清尘术么？”
“清尘术？”奚舟想了想，好像是小学学的第一个小法术，“学过，但不会。”
段容殊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把头转了回去，径自走进屋里。
奚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马上追上前去，“喂，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
“没什么。”段容殊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他走向自己的床铺，从枕头底下摸出他的手机。
奚舟有点不高兴了，“喂，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讨厌啊！你刚刚明明就是想说点什么……”
段容殊道：“说了也没用。”
奚舟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没用？”
“我想说，不如我们先去把清尘术学会了再来打扫吧。”段容殊的视线从手机落到奚舟脸上，声音淡淡的，“你学得会么？”
“好吧。这是说了也没用。”奚舟语塞，他想了想自己的修为，无力地把自己摔在床上，但没一会儿，他又支楞起来，“我学不会，你就不能学学吗？”
段容殊反问：“你觉得我学得会？”
“……”奚舟深吸一口气，“很好，菜鸡互啄。”
他干脆放弃挣扎，倒在床上玩手机。
大概五十年前，有华国留学生深感没网的无聊，偷偷在学院的各个隐蔽之处放置了微型基站。后来事情暴露，华国留学生据理力争，保住这些放置的微型基站，让往后的留学生们都有网可用。
洛清秋对此嗤之以鼻，“什么据理力争，还不是因为当时那些留学生里有个元婴大能。”
这世间，自古以来就是拳头说话。
不仅如此，当时以赵见古为代表的华国留学生还主动在学院里推广科技产品。由赵见古牵头与华国手机公司合作，研发出了灵力供能的手机，专供青云学院的弟子。在智能手机和网络的糖衣炮弹之下，不少青云弟子纷纷倒戈。
如今，青云学院里大半的弟子都有手机，还建立了学院论坛。
唯有一点不好的就是，微型基站只能提供5g网络，对奚舟这些全息冲浪的人来说，着实是有点慢了。
两人看了一会儿，都齐刷刷地放下手机。
“我觉得这网速实在是太慢了。”奚舟道。
“附议。”段容殊微微点头。
“待会是不是还有个迎新晚会来着？”奚舟把手机丢到一边，“还是先吃饭吧。”
他话音刚落，忽然想起青云学院根本没有饭堂。段容殊显然也是想起了这一点，两人坐在床上面面相觑。
青云学院没有饭堂，每个学子在月初的时候都会领到一颗辟谷丹，吃一颗可管饱一个月。正好，他们昨天来报到的时候便已经领过一枚辟谷丹了。只是他们都带了泡面，这颗辟谷丹谁都没吃。
这一天又是开会，又是爬山，奚舟的肚子早就饿了。他伸手揉了揉就差咕咕叫的肚子，转头看向放在床尾的行李箱。
不巧，最后一盒泡面，他今天早上就吃完了。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奚舟于是问道：“我们以后要怎么吃饭？”
段容殊道：“自己做。”
学舍每一间小院都有厨房，不想吃辟谷丹的学生，也可以自己在小院里做饭。
还挺人性化的。奚舟来到这里就进了两次厨房，折腾了半天，才烧火煮了两次热水。想到这，他一拍手道：“巧了，在下不才正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当代咸鱼代表。”
言下之意就是，吃饭我还行，做饭就算了。
段容殊皱眉道：“你不是花城人么？”
众所周知，花城人均吃货，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树上长的，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能在花城食谱里找到。除此之外，花城人还热衷于尝试各种新鲜动植物，水果可以做菜，药材可以煲汤，虫子烤一烤也能吃。
“你这是刻板印象。”奚舟翻了个白眼，“在我家，不是我爸妈做饭，就是自动烹饪机做饭。我顶多就会煲个汤。”
段容殊眉头皱得更深，“自动烹饪机做的东西能吃？”
自动烹饪机还是二十年前华国新出现的东西，只要输入菜谱，放入食材，不久后就能尝到新鲜出炉的菜肴，极大地节省了做饭时间，非常方便。只是自动烹饪机到底是机器，只能做一些简单的食品。
奚舟幽幽叹了一口气，“……比起我这种厨房杀手做的黑暗料理，还是很好吃的。”
“……算了。”段容殊看了一眼手里的辟谷丹，又看了一眼奚舟，眼里的嫌弃就差溢出来了，“以后我做饭，你洗碗。”
奚舟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他一拍桌子，“成交！”
要知道，在中洲这种地方，炼丹师地位最高，灵植师、炼器师、阵法师等次之，地位最低的就是灵厨师。基本上都是一些修炼天赋不高，修行无望的修士才会去当灵厨师。
当然，如果能成为顶级灵厨师，也是能够受到人人追捧的，但这种灵厨师万里挑一。是以，青云学院的学舍小厨房几乎就是个摆设，只有新入门还未辟谷又不想吃辟谷丹的弟子才会用一下。学院里有九成的小厨房好几年来都没有开过火。
所以想在青云学院里找到一个会做饭还愿意做饭的室友，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
奚舟在入学前，就偷偷翻墙登过青云学院的学院论坛，发现里面居然有不少人愿意每年出钱雇人做饭的。果然不论在哪，人对于口腹之欲的追求都是一样的。
只是现在，他们的厨房里除了一些锅碗瓢盆，什么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段容殊颇为嫌弃地看着手里的辟谷丹：“今天就先吃这个吧。”
“……你说这辟谷丹好吃么？”奚舟盯着手心里这颗黑不溜秋的丹药，点评道，“长得像是大了一圈的藿香正气丸。”
“……”
段容殊拿着辟谷丹正准备吃，忽然听到奚舟这么说，脑海里一下子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藿香正气丸的味道，顿时一点想吃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这厌恶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奚舟看着忍不住笑了一声，安慰道：“敢于直面藿香正气丸的，才是真正的勇士。”
说完，他拿着这颗形似藿香正气丸的辟谷丹，闭上眼睛一口吞了。
段容殊直直地盯着他，似乎是想从奚舟的脸上看出这辟谷丹是什么味道。
奚舟砸吧砸吧嘴，那辟谷丹入口即化，他什么都没感受出来。
于是他诚实地道：“什么味道都没有。”
段容殊瞧着他不像是在骗人的样子，也把辟谷丹吞了下去。
……确实什么味道都没有。
辟谷丹吃下去不久，两个人都神奇地感觉到胃里的饥饿感渐渐消失了。不饿是不饿了，肚子里却没什么饱腹感，这让他们两个第一次吃辟谷丹的人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奇怪。
奚舟看了段容殊一眼，“以后我们还是吃饭吧。”
段容殊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学院里面好像没有买菜的地方吧？”
“确实没有。”奚舟说完，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那这厨房有什么用？”
“既然有厨房，就肯定有解决食材的办法。”
奚舟想想也是，“那我今晚问问学长。”
暮色四合，天色全然暗下去。在夜风之下，青云山缭绕的山雾仿若一层流动的云。紫云殿华灯如昼，飘渺弦乐之声被夜风吹远。
青云学院的迎新晚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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