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四章青澜之名
那物什稳稳地落在我的手掌上，它化形而出，从兵器库的上方落下。
是一把细长的剑。剑身呈现漂亮的浅青色，剑柄上刻着青龙的图样，剑身挂着同色剑穗，通体银白，剑气锋利，灵气充郁，握之寒凉。灵力涌动如游龙，充沛在整座兵器库中。
这剑起初在我手中动了两下，便归于沉寂，只寒光不见减。
“好漂亮的剑。”我看了一眼手中的剑，眼睛竟是离不开了。那剑明澈如镜面，映照出兵器库的半壁冰。
身后的青颢却突然跪下了，行了叩拜大礼，恭声道：“青龙神殿武官青颢，拜见少主。少主，青澜剑认了您为主，便是请您继青龙女主位之意。”
青澜剑，《龙族兵器录》的第三名。青龙先祖青澜的佩剑，随她战天下、定东方。
“青澜剑平日里都隐于兵器库正中，只在认主之时才会出现，少主，您便是青澜剑选中的青龙女主。”青颢进一步解释道。
“青颢，你起来吧。我并没有继位的打算。”
“少主”
我将青澜剑恭敬地放回青龙兵器库的正中，便离开了西子泽。
比起当青龙少主，我倒是更乐意当裴九娘。
青颢带我离开西子泽后，便去了青龙神殿，寻青芊女主和青卿女官复命。她（他）们三人还有事情要商议，我便兀自去寻了封羽。
我到的时候，封羽正捧着偏殿内的一本书册看。我走上前去，看得那书是讲青龙部的节庆日的。
“回来了？”封羽递给我一杯桂花茶。
“嗯。青颢带我去了西子泽的兵器库，里面有很多很厉害很强大的上古神兵，《龙族兵器录》上排名第三的青澜剑认我为主了。那把剑很漂亮。可是，我并不想当这个少主。”我玩着封羽身侧的一盏漂亮的纯白色小明灯，将那盏灯转来转去。
“为什么不想当？”
“青芊女主和朱赤做的事，我做不来。我喜欢神曲，喜欢你,喜欢你们的人间。和你们在一起我才开心。”我用指头戳了戳那盏灯的荷叶形底座，看得它原地旋转了两圈儿，荷花纹的灯芯一闪而过，又复归于沉静。“封羽，你看的甚么书，让我也看看。”
我伸手把封羽手中的书册抢了过来，那书的材料是千年前的陈旧布帛，上面的字符并非以墨写就，而是用灵力写作而成。
这书是用龙文写的。
“封羽，你能看懂这些？”我又奇了。想不到道士还要学龙语的。
“不太能。”封羽取了一杯桂花茶，饮了一口，道：“半看半猜。”
上古时期，神、人、鬼三族的住处多有混居，龙族亦时常与人族住在一起，又能化为人形，二族常同吃同住，有袍泽之情，龙族便也学会了人族的各地语言。龙语由于没有人族的语言好用，在龙族千万年的历史进程中，已逐渐远离了龙族的日常生活，只在重大的礼仪活动和一些歌乐舞的节目中才会用到。而龙文则延续至今，因着书写简便，读来迅速，故而一直是龙族的官方通行书文。
“这个，还能猜么？”
我惊讶地扫视了一眼手中的书册，龙文并非是人族的象形文字，和实物联系并不大，封羽是如何猜出的。
“封家祖上曾得到一本龙族的书册，相传是上古时代左圣南极南岳真人左仙太虚真人所书写的，他的妻子是位人族女子，名唤姜少儿。他为妻子译制了一册人族语言的版本，那本书册保存尚算完好，里面的文字对应起来看是足以读懂的。时过千年，人族的语言在不断改良，龙族亦是，所以我说，半看半猜。”
“封羽，那位真人的名字太长了，左圣南极南岳甚么？”
“左圣南极南岳真人左仙太虚真人。他还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神农雨师，赤松子。”
龙族的记载里找不到赤松子，但我在人族的书籍里见过他，知道他是位呼风唤雨的神仙，早早得道，四处布雨，在民间口碑极好。只我未曾想到，他竟然还会龙文。原来雨师不仅仅是雨师，还是位语言大家。
“封羽，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我放下手中的书册，问道。
为什么一个道士还能读的懂龙族语言啊！
“有的，很多。”封羽一本正经。
“？？”我不信。
“你举个例子。”
“比如排兵布阵，领军打仗。我并非出自将门，小时候也没读过兵书。自然是不会的。”
“”
“青鸾，我有问题。”
“什么事，你说说看。”
“那本青龙年历上记载了各种节庆日，我想问，什么是你们青龙部的春耕节？”
“五部之中，唯有青龙部和赤龙部的先祖起源于神农古国。神农国是以农耕起家的国度，每年神农黎民都会听从神农炎帝颁布的农时历而进行春日耕种，神农氏尝百草的故事流传千年，神农国历代大君也常常亲自耕作，与民同劳、同乐。春耕节不仅神农国有，青龙部也有。青龙一族的春耕节习自神农国，又名青耕节，不过习俗有所不同，每逢这一日，云梦四泽的青龙都会播种些果树麦子，还会用珠络打成谷麦的模样，互相赠送、佩戴。龙族大多时候以神力和灵气为养，对于五谷粮食，并没有必须进食的必要。故而这个节日，历经千百年的传承后，如今更多的是为了一种仪式，和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一番。”
我从袖中拿出一卷今年青龙神殿发放的青龙年历，想了想封羽不能完全读懂，便一行一行地指着，读给他听：“今年的春耕节在廿三日，要去九溪泽做春饼，采花，种树。”
“今年你想种甚么树？”封羽突然问起来。
“、啊？”我愣住了，种树？
“青鸾，你如今已经被证实为青龙王族血脉，又是百年前就定下的青龙少主，你若坚持不想留下，青龙神殿未必会强扣着你。但也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走了，毕竟是血亲。你不打算留下陪陪多年未见的阿翁、奶奶吗？”封羽合上了年历，抬眼道。
我点点头，我觉得青芊女主是个很好的长辈，她慈爱，宽仁，又温柔，或许是有着血脉相连的缘故，我对她，有着自然的几分亲近。
“既然如此，你还是要在云梦四泽待上一段时间的，你一向爱热闹，不妨想想要种甚么树？”
“封羽，你种过树么？”
封羽想了想，道：“不曾。不过，小时候见叔父种过。”
我来了兴致：“是甚么树？”
“紫藤和杏子，叔父种的紫藤很漂亮，杏子苦了些。《花经》有言，紫藤缘木而上，条蔓纤结，与树连理，瞻彼屈曲蜿蜒之伏，有若蛟龙出没于波涛间。仲春开花，披垂摇曳，宛如璎珞坐卧其下，浑可忘世。”
“那我们就种紫藤。”
“好。”
青卿女官拿了青龙部的所有少年才俊的画册和名册，让我一观，不仅仅是青龙一族的，青芊女主连其余三部的也没放过，我在那数卷画册里看见了当日龙族大会上文举第一的辰黄和我的熟人丹赤。
青卿女官拿来这些卷宗后，再三叮嘱：少主的继位大典后，就该考虑婚事了。这都是青芊女主特意挑选过的，让少主好好看看。无论如何，该先定个正君才是。若之后打算纳侧君，就再议。
我从未肖想过成婚之事，如今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是我一百二十年间第一次在青龙部过年，龙族的年和人族的大不相同，龙族不点鞭炮，也不给压祟钱，毕竟龙族也用不上钱银米粮。青卿女官带着众多臣民去祭拜先祖青澜和神农炎帝，我和封羽也跟着去了。青芊女主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吟唱着古老的龙文，含义是歌颂神农炎帝的丰功伟绩，和青澜女主的为君英明。祭祀完成后，便是众人互相贺岁祝福，互撒福果福糖，听说得到福糖最多的，明年会得一整年的好运气。因为我这个青龙少主初来乍到，深得大家眷顾，故而今年我成了被撒福糖最多的人。
廿三日，春耕节，青颢寻来了紫藤的种子，我在彭泽选了块向阳避风的地方，种下一株紫藤，希望它来年春日能开花。若能生地大如华盖，亭亭如云，连成一片紫色花海，自然更好。我看见一旁种甚么的都有，瓜果树木，各式鲜花，还有种灵草的，抬头满园都是花香和硕果，低头是遍地的灵草。我摘了几个灵果，打算带给神曲。
于做饭一途，我大约是很没有天赋的，做春饼时，旁人的春饼都个个饱满圆润，若说这是青龙族的传统节目，我从未参与过所以情有可原，但，就连看上去从不需亲自动手下厨的封羽，都捏的比我的好看些，我泄了气，只好洗洗手，等着吃青卿青颢他们做好的。春饼里夹了新鲜的各式花瓣，饼皮酥脆轻薄，卖相好，吃起来也好吃。
从果园子里回来之后，我看得床边的小灯被换成了一盏更漂亮的小灯，听青颢说，这盏灯是冰玉做的，有助于龙族修行入眠。
春耕节过后，我便向青芊女主请辞，回了白龙潭寻神曲。青芊女主大约也知道此事不能强求，至少不能如此着急，便由得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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